第14章
- 什么時候的事情
- 煙花未覺
- 4373字
- 2022-02-21 19:54:31
白晚晚推開靠走廊的門,外面大隊人馬陸續進來。余味將羅興帶人鬧事的整個過程簡要復述一遍,聽得人人義憤填膺。討論過后,一致認為報警是首選方案,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惡人,難保下一次不來找麻煩。雷小海直接撥打了"110",被白晚晚攔住。她拿起余味的電話,說道:"我找一個人更管用。"白晚晚找的不是別人,正是余副區長,她將事件的來朧去脈說得清清楚楚,余副區長聽得明明白白,掛電話前,他說道:"交給我處理。"
約摸二十多分鐘,余副區長親自帶著兩位警察過來。另派兩隊人馬分別趕到興業建筑有限公司和興業高爾夫球場的別墅區,羅興在別墅區置業,經常起居于此。兩處撲空后,以為他為避風頭藏匿起來。通過他父母口中才得知,他好像受了傷進了醫院,一查才查到,他和余味同住一個科室,同一條走廊,這倒不在意料之中。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靠近長廊盡頭的單間,推門而入,幾個長發青年應聲而起,擋住門口。警察亮出工作證,這幾個人依然沒有讓開的意思。黃隊大光其火,低吼一聲:"你們干什么?敢阻礙執法!"幾人為氣勢所迫,自行退讓。羅興正盤著腿坐在床上大快朵頤,直到啃完最后一根羊腿,剔剔牙擦擦嘴,緩緩抬起頭來,輕摸淡寫地看了幾人一眼,又叫人拿杯水來涮口,一個人拿個小盆接涮口的水。黃隊不急不躁,冷眼旁觀,等他耍夠威風,才問道:"你就是羅興?"羅興冷冷道:"廢話,誰他媽
不認識我!"黃隊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找你為了什么事?"羅興道:"我一向遵紀守法,從小就怕警察叔叔,所以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如果沒事的話,請出去,順便把門帶上。影響我養病,我要告你們。"黃隊見他驕縱非常,一臉痞氣,說話粗魯無比,懶得跟他糾纏,說明來因,闡明何時何地發生何事。羅興雙手撓了撓自己的光頭,說道:"不要以為你是警察,就可以亂說話,誹……誹謗他人,要負法律責任。"黃隊冷笑道:"你還知道要負法律責任。"說完,將一段截取視頻放給他看。羅興抵賴不得,悻悻然道:"誤會了,全是誤會。"黃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說道:"誤不誤會你心里清楚,要不要我把完整視頻調給你看下。"羅興大聲叫道:"我也是受害者,玩鷹的被鷹啄了,我要求驗傷。"黃隊既知他的身世背景,對他所作所為厭惡至極,說道:"你說你被人打了,理應訴諸法律,理應報警,現在我們來就是處理這件事的,可以好好談談。”
羅興突然倒在床上,連聲呻吟哀號,身體踡縮一團,不斷抽搐,顯得十分痛苦,仍呵斥身邊的小弟道:"md,愣著干什么?去叫醫生。"醫生急忙趕過來,插上監測儀器,一陣忙活。羅興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哈哈大笑,說道:“看見沒有?只要有錢,叫他們怎么樣就怎么樣。我什么病也沒有,看他們緊張的樣子,就圖一樂,”說來也巧,禮拜六恰逢柳醫生值班,余味的接診醫生,她聽說VIP房有一個叫羅興的病人無理取鬧,還當眾調戲護士,氣不打一出來,跟著進了病房,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就不信這個邪,還治不了他。她向黃隊說道:"這個患者只是表面擦傷,各項指標正常。"羅興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md,什么破醫生,穿個白大褂就能出來招搖撞騙,讓你們羅院長過來,我要問問他底下的人怎么給病人看的病。"柳醫生雙手插在口袋里,說道:"我建議你出院或者轉院,我會向羅院長轉述我的意見。如果不是受身份限制,我會直接將你丟出去。"羅興始料未及,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女醫生嗆得體無完膚,一時怔住了,等反應過來,“哎呦呦”干叫兩聲,說道:"我心口難受。"柳醫生回頭說道:"你要是需要再做個CT的話,我開個單子,等會下去做。"出得病房,對身邊護士說道:"這貨就是個無賴,仗著一點子背景,橫行霸道,無法無天,我都想上去狠狠抽他兩耳光。"一護士伸伸舌頭,說道:"柳醫生太帥了,敢和這種人硬碰硬地鋼。"一護士抱怨道:"提起這個單間,誰都不愿進去,里面弄得烏煙瘴氣的不說,病人動不動罵人,還動手動腳調戲人。"柳醫生直擺頭,說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一護士說道:"好像有的人生來就討人厭。"另一個護士打趣道:"V2床的病人是不是生來惹人喜歡,有人春心蕩漾了,動不動往人家房間跑,獻殷勤。但是,一看人家老婆如花似玉,立馬偃旗息鼓了。"柳醫生正色說道:"此處應該形容為,'像挨了針刺的泄了氣的氣球一樣。'"打趣的護士說道:"精辟。"柳醫生揚臉問道:"V2,余味,倒是模樣不次。"被打趣的護士緊張地問道:"該不是你也……"柳醫生笑道:"去你的。"
這邊,黃隊得知余副區長仍留在余味的病房,打算過去匯報一下情況。剛出門,一個渾身紅妝的妖嬈女人擦身進來。她雖然戴著茶色太陽鏡,仍然見得到雙眉上揚時驚愕的表情。她摘下眼鏡,說道:"看錯了。"旋而退出來,腰肢連著臀部,富有節奏地一扭一扭,水蛇般地扭到護士站,和護士一問一答。想必問清楚了,朝余味和歐陽煙云的雙人病房走去。
余副區長和黃隊一眾人在病房外商議如何處置這件事。妖嬈女子才進入病房內。歐陽煙云原本靠在床頭,從隋菲菲身邊下地,站起來說道:"你怎么來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眼角嘴角眉尖都帶媚氣的葉千紅,她嬌滴滴地說道:"兩位領導受傷了,作為下屬不該來看看么?"嗲聲嗲氣,拖音婉轉,聞者無不起雞皮疙瘩,汗毛倒豎。她摘掉眼鏡,彎彎腰,算是對周圍的人打招呼。舉止間,流露一段天然的風騷,媚氣入骨,倒有些妖。
余味雖然是她上司,卻對她了解不多。安排在副總辦公室,原以為歐陽煙云要金屋藏嬌,余味還曾婉言相勸過他,要他慎重處之。一段時間下來,發現兩人關系毫無尋常之處。葉千紅進公司前,歐陽煙云只是打了個招呼,說替人安排一個關系戶進來。既然他開了口,駁不開面子,照流程納入人事就好了。公司幾次大型活動和例行會議,碰面的機會多了起來。余味反倒對葉千紅另眼相看;她做起事來十分颯爽厲練,與嬌滴滴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端茶遞水,講解主持,接人待物,可臺前可幕后,儼然發展成為東辰的一張名片。以至于有什么大業務應酬的時候,對方點名要她出來陪酒。
余味酒量算大的了,比起歐陽煙云這個"二兩半",一斤老白干不在話下。也正因歐陽煙云的"二兩半",掉了鏈子,遇到人多力單的時候,四面遇伏,八方遭圍剿,余味以一對百難免吃虧,葉千紅竟然主動出來代酒,老板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喜孜孜地盯著她,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葉千紅不露聲色地道:"要陪大家喝酒可以,得立個規矩。"有人叫道:"別說喝酒,葉小姐,要命都可以,你一句話的事。"葉千紅不理會他人污言穢語,說道:"桌面只見白,一應雜酒撤去。我喝一杯,大家陪兩杯,酒量淺者,可自行撤退,我一個弱女子也不敢笑話各位。"在座的不是集團老總,就是企業一、二、三當家,自忖有頭有臉之人,被她這一"將軍",豈有自行悔棋認輸之理,尚有"之士"坐中帳,遂以擋之。盤算人多勢眾,兩杯對一杯,論人頭數完全可以扭轉局面,把她灌趴下。歐陽煙云已經趴在桌上人事不省,余味出手阻攔,眾人都說沒這個道理。一人說道:"有美作陪,酒剛喝出點味道來,你不會掃這個興頭吧?"又一人說道:"余總,不要你喝酒,你做裁判,誰先喝吐誰脫一件貼身衣服。"余味從桌下悄悄踢葉千紅的腿,暗示她借故溜走,葉千紅對她微微一笑,仰首舉杯一飲而盡,說道:"開始吧。"連飲三杯。三杯對六杯,開始幾人勉強能跟住,到第四杯時,有兩人掉隊,扶著到衛生間扒了兩條內褲出來。待得第八杯,一人窮追不舍。葉千紅嚶嚶道:"要歇會嗎?"那人撫著臉,腦袋里嗡嗡作響,說道:"不能慫。妹妹,死磕到底。"杯子未拿穩,酒水全部潑灑出去,勉強添一杯,剛碰到唇邊,怎么送卻送不到嘴里去,整個人順勢往桌子下面溜下去。葉千紅說道:"你自己脫還是我幫忙脫?"那人狀如死豬,毫無反應。
余味和葉千紅不禁會心一笑。后者道:"戰斗力怎么樣,沒給你丟臉吧?"余味笑道:"誰說女子不如男,疾風掃殘云,刮目相看。"葉千紅笑盈盈地說道:"本人千杯不醉,我一般喜歡后半程發力。"余味兀自打個轉,周圍傷兵滿營,一個個大老板平常飛揚跋扈,如今東倒西歪,哪里顧得上什么儀態、風度。余味去搖歐陽煙云的肩膀,說道:"你倒省事,一睡不知,剛剛葉總幫我們打了多么漂亮的一仗。"葉千紅眼神一閃,顫聲說道:"叫得這么疏遠,你可以叫我名字。"余味說道:"好的,我讓服務員給你上杯好茶,醒醒酒。"葉千紅提醒道:"千杯不醉哦。我想回家了,可惜開不了車,一個姑娘家家的,叫車又不方便。"余味說道:“這個好辦,你打了這么漂亮的一仗,明天這些人見了我們都得慫。”葉千紅頭一揚,隨手束了束頭發,再放下來,說道:“這些人無非見我長得漂亮,動了歪腦筋,我要告訴他們,我是他們惹不起的人,整整他們,諒他們也沒什么意見。“說完,直瞪瞪的瞪著余味,說道:“你看看我,我長得漂亮嗎?”余味避開她直咄咄的眼神,說道:“漂亮。”葉千紅說道:“再漂亮也趕不上你夫人漂亮吧?”余味須臾之間接不上話。葉千紅噗嗤一笑,說道:“我逗你玩兒呢。“余味說道:“我知道。“葉千紅說道:“你肯定不知道一件事。”余味問道:“什么事?”葉千紅說道:“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余味說道:“還不是兩個肩膀扛了一個腦袋。”葉千紅這次選擇了笑而不語。
余味叫好代駕,拖著歐陽煙云上車,先送葉千紅回家。葉千紅所住的藍灣別墅,價格不菲。余味好奇心大盛,一時摸不清她底細,也懶得惦量。只見她脫掉高跟鞋,提在手里,靠著車窗說道:"請你喝杯咖啡。"余味淺笑道:"免了。"葉千紅說道:"我可是第一次主動邀請一個男人,被拒絕了很沒面子哦。"余味不為所動,笑道:"太危險了,我趕緊走了。"葉千紅說道:"你所說的危險,指的是你還是我?"余味指著歐陽煙云,笑道:“我這兒還有一個累贅。”示意司機可以驅車走了。葉千紅千嬌百媚地橫他一眼,脫掉高跟鞋拎在手里,光著腳丫往里走。紅艷艷的枝頭,鳳凰樹下,她走得很慢很慢,時而轉頭,時而朝前走,時而翩翩起舞,時而落寞無聲,時而張開雙臂,俯身飛翔,像一只脫線的風箏,更像一只驚嚇過度的小狐貍,回到深山老宅處,安眠。好像快樂是大家的,孤獨最終給了自己。美如果是一種錯誤,以娛眾人后,殘碎與傷口只有自我舔舐,而男人們的眼神還是毒辣辣的,色迷迷的,恰如你怎么奔跑,怎么掙脫,你還是只小獵物,逃不了獵人的獵槍與陷阱。
幾分鐘的路程,被葉千紅走得寥寂且漫長。余味看葉千紅的時候,葉千紅正好往他這邊看。不知為什么,余味看出了她的孤獨,覺得她有一些故事,她人前奔放的個性背后,藏匿著人后不足為外人道的逍遙的傷。或許這只是一種直覺,她是個向往自由的人,而越是向往自由的人,往往被束縛在一個地方,不得遷徙,不得動彈。
嚴格來說,余味和葉千紅還不算太熟,但他隱隱覺得她過得不快樂。人跟人的相處模式有時候就這么奇怪,三言兩語間,雖然對一個人的印象說不清道不明,但已看穿了她一樣。余味叫了一下司機,這次,停下來的車真的要開走了,駛上寬敞的道路,經過街區,燈火更亮堂了,更有煙火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