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一個灰蒙蒙的陰天，唐舟本計劃不出門在家看書，她最近新買了加繆的《局外人》，還沒看完但是已經答應好韓音音要陪她去給宋景成買禮物，她簡單收拾了下，隨便套了一個鵝黃色羽絨服隨手拿起垃圾袋下樓坐地鐵出發了。

韓音音給她的地址在市中心的一個購物中心，距離她住的地方也不遠二十分鐘地鐵加走路就到了。

星期六路上行人很多，雖然是陰天，而且天氣預報上顯示會下雪，但在海城的市中心依舊有時尚美女穿著單衣出行。

唐舟剛進去商場就被濃濃的名牌香水味包裹，在這里待一會兒身上也會變得香香得，導師省去了香水錢。

她給韓音音發了微信，在一樓等她，韓音音到這里花的時間會比較長，所以遲到幾分鐘也是情有可原。

沒一會兒，唐舟就聽到韓音音叫她的聲音，聽得出來她今天很開心，音調都比平常高好幾分。

“舟舟，抱歉我來晚。”韓音音帶著歉意說。

“沒事的，我也剛到。”唐舟一面說著一面幫她理了理被吹散的劉海。

“買完東西之后，我請你吃烤肉吧，我淘了張券。”韓音音挽著唐舟的胳膊走向去二樓的扶梯。

唐舟陪著韓音音逛了很多男裝店，在這里買男裝的很少，基本上都是買女生的衣服包包。

最后她去了一家小眾品牌店，里面人很少，在店員推薦下她給宋景成挑了一件賽博朋克風的黑色體恤。

“舟舟你覺得怎么樣，我覺得他的風格就是這樣的，雖然基礎款的百搭不會出錯。”韓音音咬了咬唇，白皙的臉龐上透出紅潤，“但是我想特別一點的。”

唐舟沒什么見解，在她看來宋景成穿什么都一樣，看著韓音音滿懷期待的眼神，她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主要是我想讓他記住這件體恤。”最后她又補充了一句。

記住這件體恤，同時也記住你韓音音是嗎？

“那幫我包起來吧。”韓音音很興奮，嘴角就沒下來過。

“你什么時候給他呢？”唐舟問。

店員拿起體恤找包裝袋去了，聽到這個問題韓音音抬起手摟住了唐舟的肩膀，感覺她下一秒仿佛就要見到宋景成似的，清了清嗓子，“在他生日的時候。”

付過錢之后，唐舟見天已經黑了，外面車水馬龍，“要不我們不去吃了，不早了，你回家的話得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吧。”

“沒事的，我也很想吃呢，要不然那個券就快過期了。”韓音音打開手機，給唐舟看了看優惠券的過期時間，的卻還有三天就過期了。

“而且離這里也不遠過個紅綠燈再左拐就好了。”

“那好吧。”唐舟只好同意。

剛出商場一股寒意就襲來，唐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和韓音音摟得更緊了。

“感覺快要下雪了。”唐舟沉氣低聲說。

“是啊，真期待。”韓音音打了個哈欠，“我很喜歡雪的。”

她們要去的烤肉店確實不遠，就是紅綠燈有點慢。

在路口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唐舟沒注意到她習慣性的在觀察四周，韓音音抬起睫毛一眼就看到了，不是別人就是她最熟悉的人宋景成，韓音音揮了揮手。

“舟舟，是宋景成，奇怪我沒和他說我在這里，他怎么找到的。”

唐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宋景成穿著黑色長款大衣，手里拿著手機，但從他的臉上卻沒有看到什么驚喜的神色，反而更多的是意外。

唐舟順勢看向他的左邊，是段可枝。

那一刻唐舟仿佛如鯁在喉，張張了嘴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緩慢看向韓音音，冷風已經把韓音音的臉吹的通紅，挽著她的胳膊也慢慢松開，整個仿佛處于待機時刻。

已經綠燈了，誰都沒有走，韓音音沒，宋景成也沒。

兩人定格在路邊。

就在唐舟以為韓音音會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卻機械地將給宋景成買的體恤遞到唐舟手上，一言不發，紅著臉，紅著眼眶徑直往馬路對面走。

唐舟抬起視線一看，已經是黃燈了，不能再過去了，她大聲喊韓音音，可越喊韓音音越走得快。

眼里只有宋景成，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紅燈了。

唐舟正要跑過去拉住韓音音，下一秒一個白色轎車駛過，天空開始飄起大雪。唐舟睜大了眼睛，生怕看不清，她見鮮血染紅了雪地，白里透紅，顏色沖擊感很強。

雪，還在下，一片一片的落下。

落在韓音音的睫毛上，似兩把羽扇。

韓音音躺在雪地里就和洋娃娃一般精致明艷，烏黑的頭發往外涌出的血越來越濃，逐漸變成暗紅色的黑洞。

手指輕輕顫動，像新生的嬰兒。

嘴唇失去了血色，雪花重新為她上妝，白茫茫的一片，死寂沉沉，呼吸變得凝重，視線慢慢模糊直到合眼。

白的臉，黑的發，紅的雪，韓音音為大地留下了一副刺痛的畫作。

......

我喜歡你沉默的時候，因為你仿佛不在。

你遠遠的聽我說話，而我的聲音觸不到你。

韓音音一直在搶救中，唐舟和宋景成在外面等著，不久陳瑾言也趕過來了。

三個人一言不發。

唐舟手里依舊提著韓音音給宋景成買的體恤，包裝袋是紙質的，上面還印的logo，底部還沾著韓音音的血，血跡斑駁，估計里面的體恤也沾上了。

就這樣靜靜地等候，唐舟死死盯著前面的宋景成，他低著頭始終不敢和唐舟對視。

這就樣過了很久很久，韓音音的母親也趕來了。

主治醫生剛出來，唐舟第一個跑上前去，“我朋友她清醒了嗎？”

“誰是家屬？”醫生卻沉住氣說。

韓音音的母親焦急地說：“我，我是。”

“人在凌晨一點二十六分走的。”

聞言，韓音音的母親癱坐在地上放聲嚎叫。唐舟心里像插了一把刀喘不過氣來，身體發軟，陳瑾言攙扶著她，唐舟看向身后的宋景成，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甩開陳瑾言走到宋景成面前活生生打了他一巴掌。

“你個畜生，宋景成，你去死。”唐舟扯住宋景成的衣領。

幾乎是用全身力氣沖著宋景成，“你知道她叫上我干什么了嗎？”

唐舟拿起地上的體恤，扔到他的臉上，“她去給你買衣服了，她都舍不得給自己買，為了你，宋景成，韓音音他媽為了你花了小一千買的這件體恤。”

“你去死，你給我去死啊。”

唐舟的情緒極近崩潰，陳瑾言伸出手將她抱在懷里，唐舟靠在陳瑾言的肩膀上淚流不止，浸透了他的衣服。

一抽一抽的，身體也在抖。

宋景成始終一言不發，看著沾著血的體恤，他終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