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空間縫隙的滋味并不好受，強烈的暈眩，難以抵擋的空間切割，不斷在體內累積、足以撕開任何物體的空間撕裂……不知過了多久，秦東摟著懷中少女，有些顫抖的伸出手，跌跌撞撞的從深坑中爬出來，渾身血肉模糊，氣息起伏。

遭受如此重創，一般人肯定性命難保，但對于秦東，這副凄慘模樣僅僅保持了三息。

因為在無數活化血肉的分裂復制下，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復原。

療傷需要耗費巨量的元氣能量的，此時此刻，秦東最不缺的就是能量。

無論是血肉意志，還是體內的靈氣，任何損耗都會被迅速補充，無他，肚子里的存貨太多，一時半會根本消化不完。

這種加持下，他好像開了作弊器一樣，自帶一個強勁的隱形buff——

特定時間內，滿血滿藍，近乎零消耗。

這種富裕仗，秦東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沒打過。

確認秦米沒有大礙后，他打量著四周。

縫隙盡頭確實連接著鹿臺，此刻的縣城十分安靜?？諝庵懈∩⒅颐擅傻撵F霾，遠方的景物看得不太真切，隨意走幾步，隨處可見風化脫落的磚瓦墻壁，屋舍的大門已然腐朽破爛，就仿佛經歷了十幾年了風吹雨淋。

黑煙稀薄了許多，已經沒有最開始的強烈腐蝕性，但普通人若生活在這個環境下，不出幾個時辰便會迅速斃命。

這是活人禁區，難怪整座鹿臺縣城如此沉默，聽不到一絲絲聲音。

秦米皺著眉頭，有些嫌惡的捏住鼻子，她倒不是嫌棄黑煙的氣味。

“這股死亡味道好難聞啊?！?

秦東牽著她的手，順著來時的路，默默趕往吳用藏身的屋舍，他的鼻子沒有秦米這么敏銳，只是聞到了濃郁的朽爛氣味。

這些似乎是墨游司的手筆。

他不由加快了腳步，有些擔心吳用他們。

他愿意耐心搭理的人已經不多了，少掉一個都有些可惜。

黑煙波及的范圍非常大，以清凈觀為中心，呈圓形擴散，近乎污染了三分之二座鹿臺。

吳用藏身的屋舍也沒有幸免，只不過院子里多了許多老舊的新痕跡，他蹲下身子，耐心觀察著，秦米則一頭鉆進了地窖里。

院子里留下的是搏斗的痕跡。說是搏斗并不恰當，在秦東眼里，這更像是一場單純的虐殺，雙方實力相差懸殊，進攻者卻是弱勢方，不斷進攻，不斷被擊退，直到最后再也站不起來。

他半跪在地，身體掙扎片刻，緩緩倒向右后方，模擬出最后的景象，戰斗到此為止。

所有的痕跡都在黑煙中腐蝕老化，地上的血跡已經無法辨認，但是直覺告訴他，倒在地上的不是別人，就是吳用。

“爸爸，這只老鼠快死了！”

地窖里傳來秦米的呼喚，聽到老鼠二字，他有些敏感，飛速爬起，縱身一躍，直直跌入地窖中。

同他猜測的一樣。

這是寄住在吳用體內的紅眼靈鼠，腹部破開，被掏空了內臟，氣息微弱。

瞧見秦東到來，秦米停下了手中的靈氣注入，將瀕臨死亡的靈鼠遞過來，有些委屈巴巴地說道：

“它的身體結構我看不懂，我救不了?！?

秦東啞然，摸著她的腦袋，寬慰一陣，手掌中的血肉不斷蠕動，化為一座肉繭，一把將紅眼靈鼠吞入。

他探查過靈鼠體內的身體構造，可以為其重塑器官。

“還發現了什么嗎？”

他環視四周，肉繭的修復需要時間，他需要盡快知道吳用他們遭遇了什么。

“這里！”

秦米趕忙拉住秦東，領著他來到一處角落，指著老鼠洞附近的凌亂痕跡，有些夸耀著說道，

“還好我眼尖，才能發現這些字?！?

秦東蹲下，仔細查看。

這些痕跡并不是人為的字跡，劃刻得相當粗糙，也沒有書寫順序，更像是從未學過寫字孩童的臨摹。

看了一眼肉繭，恐怕這些痕跡是這只靈鼠的杰作。

他再湊近一些，耗費了一些時間，總算讀懂了痕跡的意義。

“會飛、一男一女、認識?！?

秦東眼中寒光一閃，臉上烏云密布，眉間緊皺的溝壑里蓄滿了憤怒，狠狠一跺腳，頗為惱火。

“是趙艾？”

能夠飛行，修為應當在筑基以上，筑基修士可不是大白菜，現在還活著的整個鹿臺也剩不了幾位。

秦東雖然在城樓上露過面，但頂著區區煉氣五層的修為，少有筑基修士會特別關注，除開同門之外，大概率可以排除散修道人。

而女性筑基修士，目前他所知的就只有趙艾一人，當然不排除女生男相的馬萌妻，自鹿蹄鄉趕來。

秦米年紀雖小，察顏觀色的功夫半點不落，此刻有些拘謹，小心地捏住秦東的手，怯生生打量著，不敢說話。

若是沒有黑煙的腐蝕，她完全可以循著味道找到吳用，只不過此刻現場被徹底破壞，所有痕跡都已經過期，饒是她敏銳的五感，也沒法發出半點作用。

“沒事的，”

似乎察覺到自家女兒的自責，秦東拍了拍她的腦袋，出言安慰道，

“這只小老鼠馬上就好了，讓它帶我們去找它的主人?！?

他強笑著，心中低語。

前提是吳用還活著。

秦米身子雖然長大，心性卻沒有半點變化，還是那般孩子氣，哄一哄就開心起來，黏人地抱住秦東的大腿，安靜等待著。

約莫半刻鐘，肉繭一陣顫動，隨著一聲聲清脆的咔嚓聲，表面出現一絲裂縫，裂縫迅速擴大，很快鉆出了一個黑黢黢的小腦袋，氣息強勁，精神奕奕，顯然已經痊愈，它的眼睛愈發通紅，似乎發生了莫名的變化。

吱吱吱！

靈鼠見著秦東，頗為親昵地爬在他的手背上，后腿站立，前面兩個小腳不斷上下擺動，仿佛在哀求一般，嘴中焦急地叫喚著。

吳用大概率還活著。

他面色一喜，輕哼一聲。

“帶路。”

靈鼠一溜煙跑出地窖，選了一個方位，極速奔跑著，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稍不留神就會溜走，它的速度雖快，但是其身后卻緊緊跟著一個身披猩紅鎧甲、戴著猙獰惡鬼面具的男人，瞧他那信步閑庭的模樣，顯然留有余力。

男人后背還坐著一個雪白色的嬌小女孩，二者出行的風格并不搭。

她套著白色的毛絨外套，頭頂著兩個紅里透白的兔子耳朵，屁股的小尾巴一抽一抽，臉被擋住，看不清楚，但想必是個可愛的小家伙。

兩人一鼠飛速前進著，沿途陸續開始出現失去水分的干尸，面容平靜，四仰八叉平躺在地上，攔住了去路。

不待他們有什么動作，一團三色火焰平整鋪開，將前方所有尸體全部點燃，秦東無視在火焰中扭曲抽動的尸體，很快接近黑煙的污染邊緣，再往前走幾步，便是尚處正常的鹿臺縣城。

他突兀減速，轉過頭，看著身后燃燒殆盡的人形火炬，心頭一陣悸動。

身后有什么東西在慢慢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似乎只要他一踏出黑煙范圍，就會徹底驚動它，遭到無情的追殺。

“不會是墨游司吧？”

他心中暗自猜測，并不畏懼。

若是先前，他只能堪堪抵擋墨游司的腐朽攻擊，此刻他二話不說，立馬掉頭逃走，即便需要硬著頭皮躲在黑煙中。

打不過，只能戰略性撤退。

只是在經過山神廟一行后，不說他經過強化的肉身，單單是體內源源不絕的能量供應，他就有把握在墨游司手下保全性命。

打不打得過另說，但只要扛得住，之后他就可以開始考慮如何攻略這只大Boss。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他一步邁出黑煙范圍，心中警兆大生，父女倆頗為默契，齊刷刷的轉頭，極為忌憚的看著身后的黑煙，不再猶豫，迅速遠離。

他們被盯上了。

不慌。

黑煙外還充斥著微弱的生機，只不過這股生機十分詭異，秦東能感受到復數團人散落在或遠或近的角落。

之所以用“團”來形容，實在是有太多相同的氣息不斷堆積，堆疊成厚厚一團，擠在某個角落。

“他們很難吃?！?

秦米湊到他的耳邊，小聲的嘀咕著。

秦東頗為贊同，他可見過洪水般的白色蛆蟲，可都是這一團團東西累積的。

根本不是雞肉味，一點也不嘎嘣脆，黏糊糊的，營養倒是很豐富。

靈鼠繼續奔跑，秦東驟然轉頭，腳步不停，反倒是加快幾分，滿臉凝重的看著身后不斷沸騰的黑煙。

難不成墨游司要出來了？

多大仇多大恨？

他觀察片刻，稍稍松了口氣，墨游司并沒有出現，沸騰的黑煙只是在往外蔓延。

細心的他很快發現，黑煙蔓延的方向似乎有傾向性，正筆直的朝著“某一團人”延伸。

他馬上想到了那批執行“堅壁清野”計劃，嘗試阻止紅雨蔓延的凡人們。

“呵！”

他冷笑一聲，不做評判。

再奔跑一陣，靈鼠在一處城墻前停了下來，不斷扒拉著磚石，似乎想要進入其中。僅僅片刻工夫，它堅硬的爪子便摳出一個小洞，足以容納它自己進出，若是靈鼠數量再多些，恐怕很快能挖出可供人通行的甬道。

秦東拉住靈鼠的尾巴，阻止孤軍奮戰的它擴大洞口，笑嘻嘻的把它扒拉到一邊。

“等你什么時候拉出一大家子來，我就乖乖在后面等著你們開路?！?

靈鼠極通人性，依言老老實實退到一旁。

秦東伸出兩根手指，戳入小洞中，手臂上肌肉波浪般起伏，不斷推送著無數血肉，手指表面，血肉瘋狂噴射，循著城墻縫隙不斷蔓延。

只幾息工夫，手臂便恢復了平靜，他面色平靜，緩緩用力，拉開一道磚石組成的城墻門，探頭，打量著里面黑漆漆的通道。

隱晦的血腥味下，有許多熟悉的味道。

趙艾、吳用、伍愛……

還有無數蛆蟲身上令人作嘔的血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