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嗎？”

一條冰藍游魚在流水中逆流而上，想要接近與自己越行越遠的火紅游魚。

“我們在一起那么久，已經嚴重影響到這方宇宙的演化了，傻瓜，下一個宇宙紀，我們還會相遇的?！?

火紅游魚很淡然，慢慢游向上游。

“可是，沒有你的每一個日夜都是那么無聊，我——真的很想你??！”

虛無縹緲的聲音被淹沒在時光洪流之中，貫穿亙古，來到了一座繁華都市的廣場上。

“真的很想你啊！”

“真的很想你??！”

“真的很想你??！”

……

一遍又一遍，其中的滄桑與無奈直擊人們脆弱的心靈，許多人受不了，昏迷過去。

茫茫人海中，一個瘦弱的身影毫不起眼，這是藍瑩，名字雖然聽起來像女孩子，卻是妥妥的一個陽光帥氣大男孩。

“唔——”

他摸了摸脹痛的腦袋，迷迷糊糊中看到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腦海中還在回響那一句“真的很想你啊”。

就很突然，他瘋了一樣奔跑起來，幾分鐘就跑出來足有幾公里遠的距離。

“咦？”

他也發現了，自己似乎跑起來更輕松了。

“好家伙，該不會是科幻中的人類集體進化吧？”

想到這，藍瑩像個好奇寶寶，試著邁開步子，越跑越快，直到十米每秒左右，他才感覺自己提不上去了。

他奔跑著來到海灘上，今天本來是一年一度的秋收盛會，人們都到廣場上去了，此時的海灘十分冷清。

淡淡的魚腥味伴隨著海風，那是深海的味道，像是一個引子，將藍瑩的思維無限延伸，帶到海洋的世界。

噗噗噗——

他踏浪而行，擁抱海風，擁抱海浪，落在咸咸的海水中，感受著原始生命孕育時的奇幻。

嘩啦啦——

浪潮退去，藍瑩躺在沙灘上，柔軟細膩的沙面上露出五顏六色的貝殼。

藍瑩像是做了個舒服的夢，慵懶地伸了伸懶腰，側身想要繼續睡在這里，余光無意中瞥到了那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貝殼。

“好漂亮！”

他起身撿起一塊藍色的，不遠處還有粉的、紅的、紫的……五顏六色，五光十色。

穿過森林，海浪聲消失在耳畔。

“依依！你在家嗎？”

藍瑩的聲音在空曠的大街上回蕩，無人回應。

“我想你了??！”

他期盼地望著那扇小小的窗戶，希冀著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那上面。

落日拉長了他的影子，漸行漸遠。

他失落地轉身，欲要離去。

卻發現，這大街上空無一人。

一時，竟沒了動力。

癱坐在街道上，很難想象，這明明還是剛剛那個陽光的男孩子，為何現在一動不動，宛若風燭殘年的老人，鬢角如霜，垂頭喪氣。

夕陽西下，地平線一口吃成了個大胖子，覆蓋了天空。

月明星稀，格外寂靜的街道被各種各樣的動物占據，它們察覺到了人類的異常，肆意妄為地在這座城市尋覓食物。

藍瑩此時就像一座石雕，任憑它們來回踩踏，哪怕血肉模糊，依舊一動不動。

有時候，心蒙上了灰塵，就總以為可以鐵石心腸，直到……

“??！”

熟悉的聲音落入耳畔，以為是夢。

“我的信！”

砰砰砰——

一陣雜亂的撞擊聲中，藍瑩動了。

一股巨力甩開身上的動物，血肉模糊的傷口瞬間撕裂，血流不止。

“?。　?

一步跳上窗戶，觀察了一下情況。

“鬼??！”

女孩左腿受傷，驚恐地拖著身子后退。

“依依！”

血肉模糊的嘴動了動，血色中，女孩還在后退。

砰——

窗沿留下一個腳印，藍瑩飛身而出。

“啊——”

藍瑩一把捏住老鼠，取下它口中的信封。

“照顧好自己，我們——下輩子見！”

與此同時，咔嚓一聲，老鼠的脖子被捏斷。

砰——

藍瑩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之前一心求死，卻沒有想到自己誤會了，女孩只是在浴室淋浴而沒有聽到而已，浴室還殘留的濃厚霧氣證明她確實洗了很久。

后悔——這是藍瑩最后的念頭。

嘩啦啦——

貝殼從他的口袋里被甩出，散落了一地。

“信！”

女孩小心翼翼地起身，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藍瑩，怕他是裝死。

不過，轉念一想，以他剛才的表現，想要殺死自己輕而易舉。

躡手躡腳地靠近，取過藍瑩手中的信。

我想你了?。?

落款藍瑩。

啪——

她就說呢！怎么這個人和藍瑩那么像，現在仔細一看，月光下恐怖的傷口也不能阻止她。

熟悉的五官，體型，毫無疑問，這人就是藍瑩。

女孩輕撫傷口，熱淚止不住地落下，滴打在凝結的血液上，朦朦朧朧中，不知是女孩的錯覺，還是什么，她好像看到了藍瑩的尸體在抽動。

“唔——”

一陣溫熱的刺痛中，藍瑩摸了摸腦袋。

他突然的起身，把女孩嚇了一跳。

緊接著，一把抱住他，腦袋靠在殘留的衣物上，溫熱的液體順著衣物留下。

刺痛愈發明顯，藍瑩才后知后覺，原來，是依依的淚水刺激到了尚未愈合的傷口。

“傻瓜，別哭了，我沒有騙你，剛剛——我知道以為自己要死了。”

“哼——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依依白了他一眼。

“你有多傷心，我就有多疼?！?

藍瑩指了指自己被打濕的傷口。

依依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轉了過去。

藍瑩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衣服早已破爛不堪，衣不蔽體。

“我去洗個澡?！?

藍瑩急匆匆地跑進霧氣尚未消散的淋浴間。

“誒！”

女孩看了眼自己剛剛換的衣服，上面滿是血漬。

等下，他應該沒有關門吧？

女孩為了驗證心中的想法，啪——一把打開了淋浴間的門把手。

藍瑩剛好脫完衣服，此時一臉懵逼地看著走進來的依依。

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

“要一起洗嗎？”

聞言，女孩的臉更紅了。

本來想拒絕，但是想到身上的血漬，竟也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嗯！”

嘩啦啦——

急促的水滴也掩蓋不了那沉悶的低喘。

“那我再輕點?！?

“嗯，在往里面一點。”

“好?！?

“嗯——好爽啊！”

“那是，你女朋友我的手法不錯吧？”

“嗯嗯，有當護士的潛質，照顧我這個病人很到位?！?

“哼——那是因為是你！”

依依把血紅的毛巾換下，拿出另一塊。

“下面自己洗！”

冷冷丟下一句就走到對面，自己洗去了。

還是這個樣子，藍瑩知道，依依一直是這樣，兩人也因此而少聚多離。

只是，如今生死已共，心結已接，沒什么好計較的了。

換上衣服，兩人坐在椅子上，觀星望月，品嘗香茗。

“就剩我們兩個的世界好無聊??！”

“那你還和我坐在這里喝茶？不去看看其他人醒來沒？”

“不想！”

“那你就陪著我吧！兩個人也有個伴?！?

“要是他們醒來了，看到我們那么愜意，會不會嫉妒??？”

“肯定，人性如此，除非他們受益良多，讓他們覺得自己比我們得到的更好。”

“那你還那么拼命維持？”

“天道自然，遵循本心罷了！”

“切！情感都有了，還說那么大公無私的話，虛偽的男人。”

“站得夠高，看得越多，知道天道講究陰陽平衡，心性自然就會如此了?！?

“屁，我呢？”

“你啊——就是我的對立面??！”

“不會吧？”

“那你跟著我做?！?

藍瑩對著空氣揮手。

嘶——

劇烈的空間亂流涌起，一道空間裂縫出現，里面是生機勃勃的花園。

依依有樣學樣，可她撕出的空間裂縫中卻是無垠星空，黑暗幽冷。

“誒！怎么變得更黑了？”

“對啊，我的更亮了，你沒發現嗎？”

“為何？”

“宇宙演化本來就是一場巨大的變化，最終會往復輪回。下一個宇宙紀初，你的又會恢復原樣?！?

“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存在，本身就是意義??！”

冰冷的時光洪流中，兩條游魚并肩前行，河流一點微小的星光中，繁華的都市恢復了原樣。

“冷，變冷了?！?

火紅游魚興奮地繞著冰藍游魚轉，上下飛舞間，鰭展舒展，如一只身姿曼妙的花蝴蝶。

“這不是很正常嘛！”

火紅游魚隨之輕舞，兩魚在時空亂流中經歷著一場又一場的輪回，嘗試過千萬種可能。

可唯獨沒有他們在一起的畫面。

“好假??！”

“嗯？怎么了？”

“為什么每次我們要接近了就會沉入虛無之海啊？”

“傻瓜，現在是它極化的過程，到時候天天在一起，煩死你?！?

火紅游魚輕輕拍打了一下冰藍游魚的尾鰭。

“哼——那也是以后，我怎么知道以后會怎么樣？我們現在可是從沒有經歷過同意的畫面?！?

“傻瓜，現在不就是嗎？”

“呃——”

祂突然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誒！

“不是！我們身邊的星光一直在變化！”

“現在呢？”

時光洪流驀然消失，冰藍游魚看著眼前的黑暗，茫然失措。

“傻瓜，往前游?！?

聲音自腦海響起，冰藍游魚鎮定心神，隨之劃動魚鰭。

歡迎來到時光洪流……

浩渺的聲音響起，畫面一陣變幻。

晨光正好，桃花遍地，青柳撫水。

老舊的院舍中，菜畦正有一個秀麗的身影在忙碌。

“藍汐！來幫幫我！”

“來了！”

一書生放下書卷，擼起袖子，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