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號船舷

“殿下，三佛齊王梁道明前來覲見，已至大營外！”林耀南乘坐小船，在龐大的天元號下方扯著嗓子喊道。

“立浮橋！”萬恒志早就在天元號下方待命，當看見漢王被滑輪與人高的木箱子配合的簡易“直梯”運下。

一座由小船、木板、熟練艄公搭起的棧橋，便從天元號直直通往岸邊大營的簡易碼頭。

三佛齊王眼瞅著，一身玄色袞服的大明親王，從海上漫步而來。

“三佛齊王梁道明，覲見上國親王殿下！”梁道明躬身一禮。

“起來吧！快隨孤到大營之中，孤是真受不得爾國到了十一月，都這般毒的太陽！”

朱高煦揮舞著袞服寬大的袖子，背著手，就朝營帳中沖去。

“上國使者？”梁道明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林耀南。

“跟上啊！殿下便是這般性子，受不了半點天氣的委屈。”林耀南指了指頭頂正毒的太陽，替朱高煦解釋了一句。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小跑著跟隨著朱高煦的腳步，不過在就要進中軍大營的時候，林耀南卻是先一步攔住了陳祖義，給施進卿使了個眼色：“殿下吩咐了，三佛齊王帶一人覲見！”

“吾王！”陳祖義一下子急了，卻在梁道明噤聲的手勢下，眼睜睜看著梁、施二人進入大營。

“快，酸梅湯！”朱高煦一進中軍營帳，便朝著玲瓏大聲的喊道。

“噸噸噸……”

梁道明一進大帳，就看見漢王端著個碗一飲而盡，隨后豪爽的一擦嘴，朝著他與施進卿一指說道：“賜飲！”

玲瓏再次提著剛剛給漢王倒過的瓷壺給二人各倒了一碗，由兩名軍士端了過去。

清涼透頂的酸梅湯入腹，也讓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倍感明人手段新奇。

“梁王，可有上供？”

人家不說，朱高煦便就直接問了。

施進卿此時才一下子反應過來，腦海里閃過林耀南的囑咐，更是慌忙從身上翻出上供禮單，向前邁出一步說道：“三佛齊國獻于上國親王殿下：土產鶴頂三十只，黃速香、降真香、黃蠟、沉香百斤。”

“鶴頂？”朱高煦饒有興趣的問道。

“殿下，便是此物。”施進卿仗著與漢王之前見過，從身后跪著的三佛齊隨從舉過頭頂的琢盤上取下一枚，又向前兩步捧在手心。

“不錯，不錯。這便是宋元時的珍貴冠帶飾物吧……”朱高煦又從玲瓏手上接過，嘖嘖稱奇道。

在未來的中國收藏界，常有“一紅二黑三白”之說，所謂“黑”便指犀牛角，而“白”說的是象牙。而這一“紅”說的，就是朱高煦手中把玩的東西。

文玩文玩，玩的，就是文化，老祖宗從宋朝起，便開始玩這玩意了。

“孤很滿意，告訴萬恒志，咱要招待三佛齊國王與施將軍，讓他給我好好準備！”

“是，殿下！”玲瓏躬身退出大帳，而朱高煦此時便熟絡的與梁道明攀談起來。

梁道明，此人約四十左右的年紀，與尋常熱帶住民相同但又不同，黝黑的臉上，有著一雙時常瞇起但卻異常明亮的眼睛。

“梁王，你在此地受苦了啊！”朱高煦一臉的憐憫，“若是在我大明應天府，此時也該下起了第一場雪，但孤未曾想到，你三佛齊如今還是這般炎熱！你，受苦了啊？”

梁道明正要搭話，漢王卻像是忽然醒悟一般問道：“梁王，你聽的懂十一月是什么時間吧？”

梁道明總算理解施進卿悄聲在之前給他說的那些話了：這漢王，估計打心里瞧不上他們這些小國，但也是好事兒不是嗎？這種人，捧著將他哄走就完了唄！

誰叫人家生來就在大明呢。

“殿下，我三佛齊亦是用明歷紀年！”

“明歷啊，好！好！好！”朱高煦深感欣慰之間又是問道：“梁王，既然爾國用明歷紀年，可農耕否？孤可是沒見爾國有農田啊！”

這都是什么鬼問題。

梁道明只覺眼前一黑，但卻還是回答道：“稟殿下，我三佛齊亦農耕，一季種谷，三季收稻，土地甚是肥沃！”

“這點比大明強！”朱高煦的臉上，一下子就不悅了起來，轉而又問道：“畝產如何？”

“稻米一季畝產約二……”梁道明看著漢王依舊不悅的臉色，瞬息間腦海有一道閃電劃過，迅速改口說道：“約一石！”

“梁王，你這……”朱高煦的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你這不行啊，爾國農耕，與大明相比，還是弱了些。可惜了這些好地，這樣……”

朱高煦像是思索了片刻，“陛下命孤出海，就是為與爾等共享太平。孤給你留些好種子，在大明南直隸，此種一季少說也有四石的收成！”

還有這種好事兒？

梁道明沒想到，自己就是隨口扯了個謊話，就從大明換來了良種。畝產四石啊，那是比自己的留種強太多了！

“梁王，爾國農具如何？”

這回梁道明像是一下子學聰明了，直接說道：“殿下，小國農具必然劣于上國。小國的百姓，苦啊！”

“倒也是個問題！”朱高煦沉思了一下，說道：“咱倒是帶了些不多的農具，爾國可能仿制？”

“能！能！”梁道明眼睛越來越亮，又是說道：“只是這生鐵……殿下，小國不善冶鐵，亦少鐵礦！”

“也是個問題，這樣吧，大明的商船不日將會抵達三佛齊，等下次來，孤也讓他們帶些生鐵，你們用香料支付可好？”

“謝殿下！”梁道明守著舊港，就是靠陳祖義，他也并不缺香料。他其實也想到了，明國人大規模來此，應該也就是為了香料而來。

“那便這樣定了！”朱高煦像是辦了一件天大的事情，笑著催促起了宴會。

一番宴請下來，梁道明只感覺自己的三佛齊完全得到了大明的支持，種種技術，漢王不斷的許諾，更是說他大明杏林圣手不日將在三佛齊義診一事。

“吾王！”

梁道明紅光滿面的歸程之中，陳祖義黑著臉求見，更是憤憤看著施進卿。

“陳帥，你可未曾見漢王殿下！上國殿下，真君子啊！”施進卿同樣面色潮紅，顯然也喝了不少。

而聽到這話，陳祖義的臉又黑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