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良禽擇木而棲

2006年的開年有點夢幻色彩。因為公司奧運贊助商的身份，我被派往意大利參加冬奧會贊助項目落地執行，對我來說絕對是天降美差！

都靈的冬天沒有想象的那么冷，每天穿梭在場館的時候厚重的羽絨服裹挾著顯得很是笨重，心想著接下來的休息日一定得去商場買個輕便點的羽絨服。結果休息日雪場工作的同事邀我去看比賽，到了雪場終于理解了冬奧會的意義，果然冷得要瘋！好幾臺電腦凍的都開不了機。

不過年輕總是能用熱情燃燒所有的寒冷，當我們幾個從天南地北湊到一起蜷縮在山上工作室的家伙居然商定下周要一起申請調休去看意甲比賽。一定下來，幾個男孩子居然在山上就開始躍躍欲試，左突右閃的，因為穿的厚重，動作因此更顯滑稽，我們幾個樂做一團。不過這么一通打打鬧鬧果然驅散寒冷，青春的熱情燃燒每分每秒，意甲帶來的激情在雪山上肆意蕩漾。

因為我常往返市區場館，所以由我負責購票，時間就在本周六尤文圖斯對國米的比賽。一起下山的男孩還在如數家珍般的叨叨叨各個大牌球員，追憶一個個精彩瞬間，而我突然有點恍惚，上次看意甲還是多少年前陪著牧云在BJ的一個酒吧，當時我完全不愛看，也不喜歡足球，只是為了和牧云呆著才硬著頭皮去的。牧云安撫我說女孩有女孩的看球路子，可以挑一個帥的養眼當偶像劇看！于是大膽捕獵那些場上奔跑的荷爾蒙，果然一眼相中了我第一個喜歡的球星----巴蒂斯圖塔。

我喜歡他那種粗糙中帶著陰郁和憂傷的臉，喜歡他的回眸時眼里的靈光，喜歡他在場上奔跑的每一個生動的線條。之后，我滿懷熱情的搜出了所有關于他的資料，每一張帶有他相片的海報，每個有關于他的節目。我記得后來我買到一張整版刊登有他照片的《足球報》，那個報道好像是他即將脫下紫色戰袍的最后一場比賽，比賽落幕他黯然神傷的一刻。我把它掛在辦公室的擋板上。高興、不高興的時候都會認真盯著他陰郁憂傷的臉看上半天。

而那時候同事們擋板上掛的都是什么部門合影啊，或是獲獎獎狀啊。只有我掛了個略顯憂傷的球星臉。我的女老板路過我的工位時候停下來看了半天，我配合的迎接她質疑的目光，然后坦蕩蕩的告訴她，這位---巴蒂斯圖塔，我的愛！她似乎對足球運動是一竅不通，索性湊近些更仔細的瞅，然后冒出一句你喜歡這么喪的款？這哪里是喪？那是骨子里自帶的憂傷，是一種上天特設的悲憫樣貌，懂啥？當然這都是我的心理活動。我現實表現是管住嘴邁開腿，我才不去爭辯。

辦公室工位調整過很多次，我的巴蒂斯圖塔跟著我從這邊挪到那邊，有一次我的工位挪到一個管渠道的男老板辦公室附近。他路過我身邊時候看到那張照片笑著問我知不知道這哥兒們為什么這般愁苦模樣？他印象中的巴蒂是狂熱的。這可是問到了點上，我因為他的樣貌關注他，可很快我就發現他經典的那些海報都有一雙幽怨的眼神。于是我耐著性子研究了巴蒂斯圖塔作為足球運動員的全部資料，他的奮斗史，他的轉會經歷，他神一樣的戰績，再到他2000年黯然神傷脫下佛羅倫薩紫色戰袍轉會羅馬。我的這張海報應該拍攝的是他在佛羅倫薩俱樂部的最后一役。他是佛羅倫薩隊史上在意甲聯賽中進球最多的球員。可任憑這樣的戰績還是不能把他摯愛的球隊送上冠軍的寶座，怎能不落寞憂傷？

當然，后來巴蒂加盟羅馬不久，羅馬俱樂部成為了意甲的冠軍，那以后的照片和海報是他是歡樂狂喜的，但我不喜歡那樣的巴蒂，我還是喜歡帶著憂傷的巴蒂，因為衷情而憂傷！那憂傷是由內及外，也由外及里的。失之交臂、痛而不得，骨子里的悲情本就無法掩飾。唯有讓讓人相信宿命的力量！我嘚啵得一通暴力井噴后儼然是在講一個熟絡的朋友。全然不顧男老板已經戳在我工位上半小時了，直到他的秘書沖出來直接攔截了我的陳詞。意猶未盡，男老板不得不轉去會場，但他欣慰的對我說，巴蒂也是他的偶像！此前，他一直以為我們女孩只是沉迷于皮囊，而不在意靈魂。怎么會呢？我當即表明，我做為成熟女性可以明確告訴他，我們迷戀上一個人的時候是愛他的全部，好看的皮囊和有意思的靈魂，缺一不可。男老板被秘書押走了，背影消失在辦公室前他想我筆出巴蒂最著名的慶祝動作，我們心有靈犀，會心一笑！

當然，這份有趣的交流也讓我受益匪淺，不久以后男老板因為業績突出，很快升任了公司的三把手，而我也因為這么一段同好的小插曲讓他記憶猶新。也可能確實因此獲得多了更多的提攜和光照。所以我的巴蒂，我的愛，盡管已經退役，但他還是我心中最閃亮的星！

男同事問我“喜歡那個球星？”

“巴蒂！巴蒂斯圖塔！”

“小姐姐，你喜歡入土的人？”

“懂啥？這才叫骨灰級發燒友！”

“777，有沒有活在當下的？”

現在？好久沒有看球了？秋不愛看球，牧云再沒帶我一起看球，哎，原來我已經處在了愛的荒原了。于是佯裝思索半天，也不知道應該愛現世的哪個。男同事說女人啊，應該擇良木而息，現在好看的球星多了去了，各個色藝雙馨，趕快去現挑一個！

從山上下來，和同事分手后就奔球場買了票，晚上回到酒店就開始翻騰兩隊的網站。臨睡前又給秋寫郵件報告了最近的見聞。秋最近回復郵件越來越慢，而且字數也少，不知道又在忙什么。牧云和我Msn上聊天，我告訴他周末要去看意甲，果然牧云也問我現在愛誰？

我：哪個漂亮哪個就是我的新歡！

牧云：不鐘情巴蒂了？

我：他的時代過去了！

牧云:把移情別戀說的這么冠冕堂皇。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小心芝麻再掉了就兩手空空了。

我：怎么會兩手空空，騰出雙手才有更大可能抓到天上的餡餅。

牧云:你現在越來越能說了，沒理都能攪三分。

我：怕我了？

牧云：服你，I 服了 u

我：問正事，那兩個隊里誰好看？

牧云:好看？沒注意過！好像沒有像巴蒂的！

我：那個Figo怎么樣？看照片是我的菜！

牧云：你能不能多少看眼足球？

我：no，唯有秀色可餐！

牧云：good luck！色鬼

我：嗯，笑納！

必須承認我也越來越感覺自己成了視覺動物，可能是因為海外自由的環境吧，我越來越不吝惜的夸獎異性健碩的身材，不回避、不躲閃、甚至會目光如炬的追逐每個賞心悅目的瞬間。對于賞心悅目這個詞，我終于有了新的解釋，在我看來應該叫悅目賞心，不是嗎啊？不先取悅視覺，哪有機會鑒別內核？

聊到最后，我問牧云有沒有機會來意大利玩，奧運結束后我有段假期！牧云說他爭取！哈！心里頓時又充滿期待，有這位曾經在聯合國糧農組織工作過的旅伴護航，意大利旅行的日子該多有意思！嗯，有奔頭的日子感覺真棒！

米蘭圣西羅球場，這是我第一次進入真正的專業足球場，看哪里都新鮮！座位幾乎和球場垂直上下，最大可能的創造了親賽體驗。盡管散票的位置都在觀眾席的最上面，但居高臨下感覺也是刺激，球場就踩在腳下！最激動的球員入場儀式開始了，兩列風琴一樣的折疊通道從腳下徐徐伸展到球場中心，退去后，兩隊球員已經列隊球場。萬眾歡呼，高唱國米的隊歌，完全不知道他們唱了什么但依然被感染的熱血沸騰。球場上狂熱的人群中，我努力尋找我的新歡5號Figo，然而我們的座位實在是太高了！于是，除了出場列隊時候捕捉到了一次五號球衣外，整場比賽我根本就找不到Figo在哪里？原來，看現場和看電視轉播真是太大的差別了。于我這種偽球迷來說，屏幕上那些大號的特寫才是我的最愛，如今只能拿起相機胡亂掃視一遍，然后坐在位子上不斷放大相機的液晶屏才多少看見點Figo的臉。中場休息時，旁邊一個中年絡腮胡子的意大利大叔問我，喜歡誰？我說Figo，他笑著說女人啊，沒人真的看球！我給他看相機里掃到的模模糊糊的漂亮臉蛋，大叔說其實還沒他英俊。狂笑著對著大叔來一波兒街拍掃射，大叔拉著他的朋友在鏡頭前不斷搔首弄姿，好不快樂！必須承認很多年后，這個橋段才是我對那場足球比賽唯一留下的記憶。

在順利完成第七波客戶的接待工作后，我的奧運工作終于收工了。牧云沒有那么長的空閑時間陪我轉遍意大利，于是我們約好在羅馬見。然后就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同事們一起開始了意大利之旅。

我們規劃了一條長長的路線，從米蘭出發過佛羅倫薩，到威尼斯、再到羅馬最后到龐貝。不過我的假期沒有那么長，我會在羅馬就停下來，而他們幾個會繼續南下。

于是一行7個人，包了一輛中型車開始了意大利旅行。7人隸屬于公司不同部門，卻難得的共同興致愛好，于是一路上真的是歡聲笑語灑滿車廂，連意大利的司機都被我們的快樂感染，一路上時不時給我們獻上一曲詠嘆調，雖然一句聽不懂，但就是覺得好聽，以至于我得出了“意大利男人都會唱詠嘆調，就像藏族女人各個都是韓紅”的結論。

每天晚上我們結束一天的旅行，入駐酒店后我都會快速找到網絡，然后把一路上的見聞寫信告訴秋，附帶上一天拍攝下來的精彩照片，每次郵件都超大，不得不分成好幾封發出去。總覺得秋不能出來玩特別遺憾。我總有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我總想能推動他和我一起眺望新世界，每一扇被我奮力推開的窗，都希望拉上他一起看風景。

從都靈雪場陡峭的雪道、大回環賽終點的巨大橫幅、冰舞賽場上運動員婀娜的身影，申雪趙鵬博站上領獎臺的定格，還有每天路過的咖啡館、不遠處開來就要進站的有軌電車，雪山上的日出，窗外的夕陽。

再到米蘭大教堂白色冰淇淋一樣的外墻，繁復的穹頂。還有細雨紛飛中的佛羅倫薩商街，街頭大衛雕像秀出的迷人雄性線條，穿著高筒皮靴列隊走過的老兵。威尼斯河上搖曳的剛朵拉，馬可波羅廣場上的鴿子，出現在每個鏡頭里威尼斯旅游標準照上的奈何橋，精明威尼斯商人的玻璃店里閃耀的工藝品，街頭咖啡館帥哥美女迷人的笑臉。

我用一張張照片向秋傳遞外面世界的精彩和熱情。然而秋的回信卻總是簡短，“照片收到，很好。注意安全保重身體！”

我多希望秋能感同身受，多想他能和我一起領略世界的亮麗和美好。可是每次這樣的憧憬總會在收到回復后秒回現實。他還在老地方，老老實實，本本分分，踏踏實實做他的公務員，他的世界也許終將會困居在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吧？每到這個時候就會生出無奈，不同的成長軌道，不同的人生經歷。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時時提醒我，愛人仍固守遠方。為了恪守這份愛，我只能不斷鼓勵自己保持樂觀，哪怕是盲目的，也要堅守，港灣雖遠卻在等我歸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話說給秋，也說給自己。

3月末，我和牧云終于在羅馬相聚，有種強烈的他鄉遇故知的快樂！而七人旅行團也瞬間迎來了領隊----牧云，從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成了全團的焦點，男人和他談天說地，女人低頭對他評頭論足。羅馬第一天，牧云就帶我們一行人按照《羅馬假日》的路線領略羅馬古城的點滴美妙，許愿池邊他要我們背對著噴泉拋出硬幣，還說如果那些可愛的天使接住了我們的硬幣，那就是意味著為我們接住了幸運。它還是一種約定，約定無論何年何月你還會回到羅馬？我笑著懟他編撰的太過拙劣。為什么到了意大利了，神話傳說還有BJ白云觀摸石猴的味道。

晚上，牧云說要帶我們去一家有百年歷史的米其林家庭餐廳，當我們穿街走巷終于推開那間坐落在老城阡陌交通中的餐廳門一瞬間，一股強烈的家的味道迎面而來。餐廳不大，橘色的光散落下來，映襯墻上掛著的老照片，熊熊燃燒的壁爐讓房間干燥溫暖。房間各處擺放著的有趣擺件和相框看似漫不經心，卻營造出自然而溫馨家氛圍。晚飯時分，已經有一些客人在用餐了。牧云熟絡的向我介紹餐廳的女老板，一位媽味十足的中年女人親密的和牧云行貼面禮。并熱情的招呼我們坐在預留好的大號長條桌旁。

我們落座翻閱菜單，牧云隨老板走到吧臺繼續聊天。一行人卻都不急著點餐，有人在拍照，有人在擺弄那些房間擺設，我則出神的望著牧云的背影。團里的一位大姐坐到我邊上，俯在我耳邊悄聲說，“Hey， luck girl， what a handsome and perfect husband he is !”“Ah? No.”” Not yet. Will be soon， believe me!”大姐意味深長又似心領神會的拍了拍我戴著訂婚戒指的左手。我沒有繼續爭辯只是禮貌的回“oh， thanks”就結束了我們的交談。沒有繼續聊下去，一是因為這位大姐和我并不會長期共事下去，二是骨子里的一些虛弱在作祟，我必須承認因為牧云的加入，讓我在一眾人心中滋生出了不少的優越感，那感覺很美妙，也曾經很熟悉，也讓我很懷念。

那一餐，吃的非常安逸，兩個多月來少有的自在舒服。從2005年算起，獨自漂泊海外一段時間了，多數時候享受獨立生活的快樂，但也有時候會莫名生出對家的思念。羅利那間小小的陋室我總是把它喚做我的小窩，因為它不是家。這次在意大利工作的兩個月，住在公司安排的設施齊備的公寓里，生活很方便，但也沒有家的感覺。可是今天在這間古老房子的餐廳里，卻找到在家庭聚會的感覺。幾杯紅酒下肚，不由得周身放松又愜意，有點不真實感，又覺得一切真實的觸手可及。

晚餐結束，我們的旅行團也就地解散，后面有人會繼續南下，有的回返回出發地，而我會從羅馬啟程回到羅利。都靈帶來的歡聚也就此結束，我們舉杯高喊著Cheers，仰頭喝干杯中酒，相互擁抱，相約2008BJ再見！

大家鳥獸散后餐廳里只留下我和牧云。他紳士的邀請我一起散步古老的城池，我們和老板告別出門，我自然的挽著他的胳膊，一片古老的城市街巷綿延幽深，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故事。曾經，我們也是今天這樣漫步過青青校園，漫步過四季的海濱，漫步過六本木繁華的街頭，漫步過幽靜的杜甫草堂，漫步過青城山的蜿蜒的山路，漫步過金色徜徉的夕陽西下……心里滿是曼妙的回憶，酒醉微醺、花賞半開，果然得意。

牧云熟門熟路的引我到了一個慢吧，臺上有人低聲吟唱著婉轉悠揚的歌，我們被引導坐在了離舞臺不遠的桌旁。侍者遞上的菜單全是意大利文，一個字不認識，索性推給牧云讓他幫忙。不一會兒一杯粉紅色的雞尾酒擺到我眼前，他點的是威士忌吧！

“我不要這個，我要你的！”

“小丫頭喝什么烈酒？乖乖喝你的甜酒”

“我不是小丫頭了，我是中年婦女了吧！我不要這個！”我堅定的伸手奪走了牧云的酒杯，他無奈的又給自己叫了一杯。

“cheers！ darling！”從來沒有這么喊過他，今天卻突然大方開口，牧云詫異的看我，我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

“越來越奔放了！”

“嗯！時不我待，只爭朝夕！你的新歡呢？”

“對沖了！”

“對沖了？！”哈，原來他的新歡還是工作，棒棒噠！

“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那么祝賀你solo到底！”

“小丫頭，說話越來越刻薄！”

“哈，你守住承諾！我很欣慰！”話一出口，又覺得我何德何能可以這么說話，想馬上改口，卻又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調整。好在牧云善解人意的開了口“該說的我早就說過了，不會變了，也不會讓你覺得不公！”

這天啊，真是沒法聊下去了，氣氛突降，不禁想起都靈那個極寒下的雪場。

“你怎么樣？到底結了？”

“哦，還沒!”

“還在搖擺？”

“也不是了，就圣誕假期回去了一下，時間倉促，我們都沒有提，再說他家不是剛遇到變故嗎？”

“你還沒想好吧？”

又被看穿。

不過本也不想隱瞞，就一五一十說了對于我和秋未來的種種擔憂和困惑。我承認這樣的吐槽對于受眾牧云來說算是煎熬。對于被吐槽的秋來說也很是偏頗，但還是想講出來，不吐不快，壓抑很久的小情緒爆發出來。總感覺我和秋似乎又一次從最甜蜜的高光時刻瞬間出戲，才剛一起迎來了新年，才說要不離不棄到天長地久。可從云里回到現實才不到三個月，就又有要被冷酷打回原形的第六感覺。女人的第六感啊，不常來，來了就很準。我巴望的看著牧云，希冀從他那里獲得勸解和安慰。終于牧云開了口。

“有個作家，我忘了叫什么名字了，他寫過一段話，大概意思是說人啊，一般會長時間幻想著自己真正的生活，也會夢想真正的生活也許馬上就會開始。但是，在面對現實生活的時候，卻總會有一些障礙阻擋我們。因此，我們不得不先解決那些麻煩和阻礙。比如，我們已經很努力趕工可還有些工作一直有待完成。我們不停的還債，可還會一刻不停的欠賬。當你還年輕時候，你總會覺得時間總是夠用，所以一心想著等處理完上面這些破事后，真正的生活就會開始。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最終明白，那些影響生活的障礙，其實就是生活本身。”

我沉默的繼續聽，“小丫頭，你不是老說自己長大了嗎，成熟了嗎？告訴我真正的成熟是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答，這題目太大了！”

“不知道，還這么理直氣壯！越學越糙！”

“嗯，現世風沙磨礪的皮糙肉厚了！”然而牧云并不接我的話茬。桌上的燭光突然跳躍了一下，牧云卻始終平靜的看著燭光搖曳，臉上不驚不喜。

“成熟就是喜歡的東西還是喜歡，但不強求擁有了；害怕的東西還是害怕，只是敢于面對了；人生短暫，要愛就要格外甜才好。小丫頭啊，別老是糾結過往，更沒必猶豫未來。懂得放下，才能活得自在。”

“那倘若某一天還是事與愿違呢？”

“那就相信那不過是老天另有安排！”好一個老天自有安排，好一個拿起放下。意大利羅馬老城深巷中的酒吧，牧云告訴我生命中敢愛敢恨的氣魄并不需要刻意準備，一點一滴，平平常常也要勇氣，拿起放下的坦然也是勇氣。

那天我們還聊了很多，我告訴他我常常會對已經溜走的青春越來越緬懷，而牧云告訴我青春更是一種狀態，在他的描述中青春是尚未得到某種東西的狀態，是渴望，是憧憬的狀態，也是具有最大可能性的狀態。我們對抗歲月刻畫始終飽有青春容顏可能很難，但擁有青春的狀態并不困難。比如我口口聲聲盡管滿是對人生廣袤原野的恐懼，盡管我目前可能還不滿意現實，但擁有渴望和憧憬，就會愛幻想，而幻想就是對未來生活的一段尚未溝聯通順的規劃，早晚都會實現。

我問他，現在覺得過得還好嗎？他告訴我他正在追隨一個心理醫生的指導，努力學著熱愛日常瑣事，學習仰望云的光彩、追逐竹的搖曳、聆聽雀群的鳴聲、觀察行人的臉孔。學著從日常瑣事中體味無窮的甘露。

眼前的男人曾經經歷的幸與不幸，淪落和超然想必是同齡人中少有的經歷，歲月蕩滌倘若他能始終飽有這樣的心境該會余生平順了吧？真心的愛戴他，仰慕他，倘若以他為藍本也許我也只能孤獨終老了。是的，如果事事都如意，那就不叫生活了。林語堂說‘人之所以傷心，是因為看得不夠遠。’那我盡力往遠看，留意每個日常的小美好，才是一種積極的態度吧，那樣即便容顏易老而青春卻可以永葆吧！

回到酒店，臨睡前在記事本里寫下一行字，‘睡前原諒一切，醒來不問過往。’

晚安！無問西東，不問過往，安之若素，泰然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