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魘揮動手臂，寬闊的衣袖揮過，場景隨之改變。依然是和現在這個模樣差不多的，已經長大的他，只不過場景中他穿著整潔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襯衫上有兩條背帶，看起來斯文干練，還略帶著幾分青澀。一頭長發扎成了馬尾，只不過里面的辮子和月牙裝飾沒有拆開，一起束進了馬尾里，儼然一副在校大學生的模樣。

“誒不對，我突然想起來學院不是模仿的人間大學那種制度嗎？你來的時候才十幾歲，還是個小孩子，就能讀大學了？那個花卷看著也跟你一樣大。”

東方滿疑惑地看向噬魂魘，噬魂魘淡然一笑，問她：“你是直接進的大學部吧？”

東方滿點了點頭。噬魂魘看向面前的場景，他眸子一亮，場景平行復制后變成四個一樣的校園廣場，里面的學生們年齡不盡相同，分別是按幼兒、兒童、少年、青年的順序排列的。

噬魂魘解釋：“學院其實從幼兒到大學設立了四個不同階段的部門，部門和部門之間由不同的人負責，招生規則不一樣，在空間上也不互通，學生們可以按照年齡和分數往上晉級，但是晉級到高年級后就回不去低年級所在的空間層面了，除非你擁有強過校長的空間法術。這些山海令上不會寫，得自己特地去尋找一些老的魔法器具去查才行。”

他抬起手，四幅場景開始滑動，圍繞一個中心點像風車葉子般排列在一起，那個中心點就是主樓的校長辦公室。噬魂魘繼續解釋道：“整個學院只有校長的辦公室是公然存在于所有年級中，不受空間限制和影響的，位置也一樣都在主樓頂部鐘表背后的這個閣樓。只不過幼兒到少年這三個部門的孩子因為還沒有成年，行事不穩定，容易被刺激到，所以平時是不被允許私自進入校長辦公室的，這也是高低年級之間一般見不到面的原因之一。據我聽說到的，學校這樣做是為了避免高年級的欺負低年級，畢竟我們這里教習的是魔法這類特殊的東西，不加以限制和保密的話高年級的打傷低年級是很容易和普遍的事。”

東方滿尷尬地笑了笑：“我完全不知道這些呢……哈哈，感覺自己上了個假大學。那城區那邊呢？那邊不也是在學院內的嗎？”

“你不知道正常，因為能從幼兒一直讀到大學的幾乎都在相同類型的幾個班里，分開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前面那三個部門其實也是要上人間的文化課的。”

東方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巫術專業現在只有我一個學生了，綜合班其他人的關系和我也沒好到哪里去，怪不得我不知道。”

噬魂魘看了她一眼，繼續解釋：“至于學校里的城區，那邊直接接壤了成年人的生活，其實是不愿意從學校離開的畢業生自己建立的，所以只在大學部這個位面才有。其它三個位面的孩子想要來的話可以通過學分去兌換特殊的通行券，通行券有兩種，一種需要的學分少一些，只能在城區使用，出了城區會被強制送回自己所在的位面；另外一種比山海券需要的學分便宜上幾分，是能去其它年級所在的位面用的。”

“而校外的巫寨和小島上的集市這些地方，都是不屬于學校管轄范圍內的，所以不受空間限制，但是像巫寨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墨池在發生了十七年前我的那件事之后就被劃分成了禁區，百里嵐把這里設立成了獨立于四個位面的單獨存在，所以從四個位面里都能看到它，但是要想進來就得從她那里拿到鑰匙，也就是她的認可。”

東方滿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學院年級安排方面的空間構造，她凝眉看向噬魂魘：“所以我能進來墨池是你給了我權限嗎？畢竟我沒有校長的認可。”

噬魂魘點了點頭：“沒錯，我的精神力不亞于百里嵐，所以可以屏蔽一小部分結界，放一兩個人進來還是沒問題的。另外術者的法力高于施術者，法術自然形同虛設，所以實力不亞于百里嵐的一些存在以及他們的親信，也能進來。”

“比如，你身邊的那個小鹿蜀。“

他瞇起眼睛，故意壓低聲音，眼神里帶著戲謔。東方滿莫名地想起南麑在自己面前變成唐樂的那恐怖一幕，她當即大腦充血攥起拳頭向他砸了過去。雖然知道這樣沒用，但她還是想要發泄。拳頭穿過噬魂魘的身體，東方滿砸了個寂寞，她被激起的壞情緒無處發泄，但男人錮著她的手卻不肯松開。

“你把南麑怎么樣了？”

東方滿黑著臉，努力按下心頭的怒火問他，噬魂魘狡黠地笑了笑：“他呀，簡直是自作自受。”

東方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跟這個瘋子發脾氣。她深呼吸幾口氣，將目光重新挪到了場景上：“所以這后來發生了什么？寨子里那場大火過后又發生了什么，才讓整個學院乃至整座島上的人都對你的名諱閉口不提？”

按他說的這些來看，我現在還在墨池里，只要拖夠時間一定能等到有人來救我。

她暗暗做好了打算，聰明的沒有在心里想，噬魂魘聽不到她的想法，自然看著切換了的場景給她往下講。場景中一堆人嫌棄地推搡著那個看起來已經成年的噬魂魘，他在一旁解釋道：“帶大姐姐離開之后我的意識就又混亂了，大姐姐幫我引出了身體里的蠱母，我要回寨子救人，大姐姐和大姐夫把身體虛弱的我帶回了學校，提醒我先在外面避一避會比較好。”

“那陣子我聽大姐姐的話躲在學校里，沒有回寨子，只是沒想到學校里的同學對我的態度居然更惡劣了。從他們的口中我才知道原來阿姐把那場大火的鍋全推給了我一個人，她說是我太貪心想要控制整個寨子才偷走了那些蠱母，并且擄走了姐姐作人質。我在學校里本來就不被很多人喜歡，他們才不管是對是錯，聽到是譴責我的話就一擁而上，我百口莫辯，在這座島上活得舉步維艱，像過街的老鼠一樣慘。”

場景快速切換，噬魂魘失神地看著一幅幅快進的畫面，被欺負，被丟雞蛋，被踹到抱著腦袋縮在角落里，被打得渾身都是淤青，飯里被丟進垃圾……

東方滿有些不忍心，她捏緊了他的手，想給他一點安慰。不管怎么說，就算這些記憶都是假的，畫面中的他也很慘，很難不讓人同情。

畫面再次開始慢慢變化，從地面開始，像漫上墻壁內部的流水，包括里面的人都一點點構建起來。小滿不得不佩服噬魂魘在精神控制方面的能力。場景構建完畢，又是曾經那個溫馨的宿舍，長大的花卷一臉擔心地握著丑秀的手，丑秀坐在床上，渾身都在顫抖。他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嘴角和眼角都有一塊淤青，露出來的衣服上面全都是骯臟的鞋印子。

“你別擔心阿苗，我相信你，還有我相信你呢！你等著，我去借卷明珠，只要能借到卷明珠大家就會知道真相了，等我！”

花卷松開丑秀的手，畫面倏地變黑了一瞬，再亮起時宿舍門被嘭一聲用力踹開。小滿緊張得蹙緊了眉，鮮紅色的蝴蝶胡亂飛舞著，她感覺到身邊的噬魂魘似乎變得有些狂躁。

“唔放開，放開我！”

花卷手里抱著璀璨的卷明珠，被幾個同學押著胳膊甩進了宿舍里，他的衣服有些凌亂，看起來剛被踢打踹罵過。噶噔，噶噔，百里嵐踩著一雙帥氣的黑皮靴走了進來，她拿起地上的卷明珠，檢查了一遍沒有被摔出裂痕，這才抬起頭嚴肅地看著花卷：“是誰讓你私自進藏寶閣偷拿東西的？”

百里嵐的氣場太強橫，花卷顫抖著，額頭的汗水涔涔地往下掉。他眼珠咕嚕一轉，突然抬起手指向床上縮成一團的丑秀：“是他！是他蠱惑我去偷卷明珠的，他對我用了魘術！”

畫面再次變黑，這次新的場景構建得有些慢，噬魂魘眸子里壓著厚厚的烏云，看得出來心情不是很好。趁著這個空隙，東方滿問他：“校長的法術是空間系的嗎？還有…藏寶閣屬于哪個位面的啊？我記得別人說過那里不能隨便進去的。”

噬魂魘沉默了幾息，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把壓抑的事都暫時排出去了，才出聲解釋道：“她是連我都追溯不出具體年齡的大妖，空間法術自然是凌駕于整個學院的，但是不是主修這就不知道了，這些大能都太神秘了。至于藏寶閣應該是獨立于四個位面之外單獨存在的，但因為不是禁地，只需要看管好里面的東西就可以，所以結界沒有墨池的這么牢固。”

“原來是這樣啊……”

東方滿默默地點頭，隨著噬魂魘解釋完畢，新的一幕也差不多構建好了。東方滿看到丑秀被拴在天圓地方里，雷電裹在金色的鎖鏈上，電火花不斷炸出來。他的頭發披散著，身上的長衫被打得破破爛爛，渾身布滿紫色的鞭痕，兩只手腕被銬出一圈嚴重的淤青，嘴角還有一道沒有干涸的血痕。

有人靠近了天圓地方，鞋子踩在地上的噠噠聲越來越近。

丑秀下意識往后縮，噼啪！電火花突然在他身體里炸響，他痛得閉上眼睛，場景外的噬魂魘也緊蹙著眉閉上了眼睛。

東方滿默默地咬著牙攥緊了拳頭，她還清楚地記得校長的電鞭一下下打在身上的那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