嫫媽媽的警告過后，天才班人人自危。冬日貝加在復課后，也揚言要把害群之馬繩之以法。

吟良去山門外找熏池，卻撲了個空。最近一段時間，熏池的行蹤越來越神秘，晚上多半不待在長租旅館了。

回來的路上，又繞到了后街的太平酒館，吟良打包了半瓶沙曲酒。

一個大胸脯的女人攔住吟良，對他說：

“霍吟良，喝一杯如何?！?

吟良看她的臉，冰肌雪膚，雙目含情，嘴唇紅嫩嫩的就像沾了露水的花苞，隱約還能看到粉如嫩蕊的舌頭。尋音一副微醺的樣子，對視吟良的目光。

吟良猶豫了片刻，點點頭。尋音一把攬住他的胳膊，附在他耳邊說：“我知道是誰散播的謠言了?！?

兩個人找了位置坐下，尋音要了一瓶香尸酒，兩份下酒的煎牛小排，一小碟遺豆子。

“請見諒，我有點兒醉了，不過不礙事。我剛才說的，你可聽說了？”

吟良說：“謠言的事？”

尋音說：“是妖怪在搗亂。”

吟良想到，天才班十七眾，攏共八個澤國人，其中四個是妖怪一族。這四位處事低調，據說是從很遠的島區而來。北望角郡是少有的未被妖怪大革命波及，且允許妖怪修靈的區域。

尋音接著說：“澤國十多個郡都卷進了妖怪革命軍的內戰，北望角偏處一隅，暫時相安無事，長久來看，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打仗的事，跟妖怪謠言的事，有什么關聯嗎？”

“當然有的，妖怪地下聯盟，你有聽說過？”尋音問。

吟良搖頭，這個字眼他第一次聽到。

尋音喝下一大口香尸酒，皺了皺眉頭，一條細小的皺紋像漣漪似的閃過。

“妖怪地下聯盟，顧名思義，非法的地下組織。他們內部成立小組，傳播革命與暴力思想，致力于推翻北望角郡郡主統治。他們的頭目，據說是了不得的人物，不比諾山門主實力差，是個厲害的大巫覡?！?

吟良說：“北望角的政治氛圍，寬松又自由，他們何苦要推翻?！?

尋音說：“這就是關鍵點。你一語中的，切到肯綮，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吟良跟著喝了口酒，等她繼續說。

“北望角沒有革命土壤，你懂吧。這里的人類雖說自視甚高，嘴巴上不說，內心里也瞧不起妖怪和奴隸，但無論如何，相比別處，仍舊是開明的地界。這里的妖怪過著自由的生活，這里爆發革命，底層人群的支持會很有限?！?

吟良聽尋音說，心里想到乞靈郡的起義。

“所以，妖怪革命組織，地下聯盟，希望制造一些人妖沖突。矛盾能催生仇恨，仇恨能催生正當的暴力，暴力是大革命的根基。”

“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吟良問。

尋音說：“我自有我的渠道?？傊戎窗桑Z山，北望角，都要卷進大漩渦里。霍吟良，你的實力太低，自保尚且不易，要不要考慮，與我結盟？”

吟良說：“我沒有欺壓過妖怪?！?

尋音咯咯笑，說：“革命可不管你有沒有做過什么，它只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階級，什么族群。妖怪大革命里，人類這一身份，就是死罪?！?

“為什么選我結盟，我在班里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尋音凝視著吟良的脖子，吟良不自覺地低下頭。

“這個我自有權衡，你被我選中了，只需要同意或者拒絕。你同意了，我會保你安虞。你拒絕了，生死與我無關。”

吟良以自己得冷靜下來，思考一晚為由，結束了這場談話。

尋音的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看他，把吟良看得面紅耳赤。走出酒館后，一陣涼風洗面，吟良覺得身體得以冷卻。

第二天一早，吟良趕到勤工司，接下打掃的活，扛著掃帚就去了花園。

飲嘯跟熏池已經在等他了，熏池缺席勤工許多次了，能見到她來是頗難得的事。

吟良一邊干活，一邊把尋音的事說了。飲嘯說：

“一點兒也不奇怪，妖怪革命軍打到微草郡了，離北望角兩郡之遙。你沒看到，除了我們，已經沒有人類跟妖怪走到一起了。”

熏池說：“我不是故意隱瞞的啦。”

吟良駐足看她。

“我參加了妖精地下聯盟，兩個月以前就加入了。他們不讓說嘛，我覺得好玩呀，就當去玩了，所以沒告訴你們。”

“好玩嗎？“吟良問。

“不好玩。不對不對，一開始好玩的，后面不好玩啦。起初說是妖精的聯誼，每天玩游戲，給我們抽獎，那個巫毛鳥就是抽中的呀。后面不好玩了，天天上課，說要做好準備，不再幻想，勇于戰斗，推翻暴政?！?

吟良知道她對政治的事一竅不通，并且也常常難以保持專注。問她，現在怎么樣了。

熏池說：“想退出來，不讓退呀。威脅我，退出的話，就是叛徒，以后大革命成功了，要清算我的，五花大綁了，掛到路燈上，大剪刀咔嚓，剪掉脖子啦?！?

飲嘯說：“眼下的局勢，不要退出。我們的三人會議要重新開啟了，交換情報，提前準備逃命。不過我估算，北望角有四成的可能性什么都不會發生，微草郡的巨人海峽，是難以逾越的天塹鴻溝?！?

吟良在書上看過那道海峽，以雕塑著巨塔一般高的人像而聞名，據說浪疾風高，常常發生海難事故。

熏池撇著嘴說好吧，她求助似的看吟良，吟良摸摸她腦袋，說：“別怕，沒事的?！?

冬日貝加的歸來，不僅沒有收斂他的功利心，反而變本加厲了。

他把天才班分為三等，說是一等天才，實際上就是排名前五的得意門生。

第二等，潛力天才，不按排名，只依靠他的喜好，吟良沒有入選，飲嘯躋身其中。吟良注意到，測驗排名第七的妖怪，也落選了。

第三等，剩下的，包含四個妖怪門生，和一批不受待見的人類。

冬日貝加親自開小灶，教導一等天才獨門術法要訣，親自輔導他們在比斗廳的訓練。第二等，可以在里面旁觀，運氣好的時候充當陪練。

第三等，削減了課程，下午就放他們走了，理由是待在這兒也不會認真學，不如回去該干嘛干嘛。

吟良有些不忿，這樣錯過了許多有用的術法細節。他回到洞府，想把白天記下的新術法循環幾遍，忽然看到門口貼著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四個大字：

“離她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