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棺蓋開了,蘇愈與姬玄又一次見到了火光。
蘇愈從棺材中起身,輕輕地撫摸著棺蓋上的血痕,眼角卻滴下了一滴淚
“出來吧,白龍,你是叫那個名字吧。”
黑貓在黑暗中跳了出來,“你怎么知道是我。”
蘇愈笑著說,“你留在貴妃墓穴前的貓腳印,三淺一深,說明你的一條腿有傷或者...有舊疾。”
黑貓默然,少頃,它又抬起頭,綠油油的眼睛凝視著蘇愈與姬玄,“所以,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嗎?”
蘇愈嘆了口氣,“我大概明白了。”姬玄卻還是一臉懵逼,他現在有種看電影看到一半被人拉出去做閱讀題的感覺。
蘇愈輕聲說,“并沒有什么所謂的尸解大法,對嗎?”黑貓猛然弓起了它的背,眼中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貴妃根本就是被活埋的,皇帝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她活下去,什么尸解大法,什么高力士私自以白綾絞死,根本都只是幌子。”
蘇愈娓娓道來。
“陳玄禮帶領金吾衛嘩變,名義上是要唐玄宗交出楊貴妃的性命,實際上只是個借口。如果玄宗乖乖服軟,殺死貴妃,則手中權威已喪失,下一步要的便是玄宗的命。如果玄宗拒不交出貴妃,陳玄禮就會以此為借口,堂而皇之地起兵殺死玄宗。
所以馬嵬坡之夜,在玄宗心里,貴妃的生死存亡都不重要,他所苦惱的,是如何找出第三條路,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最終黃鶴給他獻上了這第三條計策。
以高力士私自殺死貴妃為名義,既滿足了陳玄禮名義上的請求,又使玄宗并未在與臣子的角力中落了下風,順便借著棒打高力士重新立了威,嚇退了陳玄禮的野心。
在這個計劃里,只要玄宗秘密遣人返回古墓,救出貴妃送她遠走異鄉,便能留貴妃一條活路。可......玄宗不肯。對玄宗而言,貴妃不過是他私人的產權物,可以昭告天下用于炫耀,卻不準其他人對貴妃訴說愛慕。
皇帝的極樂之樂,是凌駕于所有人的無上權力。所謂的“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不過是“你永遠都只能屬于我”的另一種說法。而且貴妃如果不死,就是玄宗的隱患,貴妃本人和相關涉密者都會成為玄宗心上的定時炸彈,不得不除之而后快。
既然皇帝不愿讓貴妃自由,給其他人擁有貴妃的可能,那么等尸解大法讓貴妃昏迷后,命令高力士真的勒死貴妃,也能讓貴妃不受痛苦地死去,為什么不這么做呢。
因為玄宗不但要里子還要面子,他連身邊的高力士都要一并欺騙,因為他還需要高力士繼續侍奉自己左右。貴妃必須活葬,只有這樣玄宗才沒有殺死貴妃,才能成全自己癡情仁厚的形象。
所以真正完整的計劃是,先讓貴妃服下解尸酒,用解尸大法封閉她的氣穴,活葬入古墓的石棺中,待尸解酒發作取其性命。而玄宗其實要貴妃死在棺中這個秘密,只有他自己和黃鶴知道,所以黃鶴必須死,才能埋葬終極秘密。
其他知道部分秘密的人,曾看到自己窘況的人,有機會染指貴妃的人,通通都得死。白龍丹龍要死,高力士和所有知道貴妃墓葬的士兵都要死,連那只整天抱在懷里的寵物,也要死。
只有這樣,才能永久埋藏玄宗的秘密,才能讓貴妃永遠只屬于玄宗一個人。
因為這樣,玄宗選擇了最殘忍的方法,讓貴妃被活埋在石棺中孤獨地死去。
玄宗的愛情,是帝王極度的占有欲,一旦不能再擁有,寧可將它徹底毀滅,以他人的名義。玄宗的愛情,除了皇家的顏面,更是個人的怯懦,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人,卻不敢在愛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私心。
狠辣不過如此,偽善不過如此。
陳玄禮在馬嵬驛是兵諫而非兵變,名義上是正義的,暗地里則是與玄宗的心理角力,玄宗最后的策略既從名義上滿足了兵諫的目的,交待了外面的眾多士兵,同時心理上并未落下風,此時陳玄禮失去了挾兵眾的借口,無法再繼續較量,玄宗的制衡效果也就達到了,不需要更不宜殺人。而玄宗的貪心在于還要維持自己在愛妃和寵臣面前的光輝高大形象,折騰出一個局中局,除了黃鶴以外,局中人獲得的信息都不全面,沒有人能徹頭徹尾知道真相。”
“我猜,那杯酒大概有毒吧..”
黑貓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不錯,唐玄宗本打算直接毒死貴妃,這大概是他最后一絲人性了吧。他希望毒酒能在棺中結束她的生命。”
姬玄神色變了,“所以,尸解大法只是一種哄騙貴妃的死法?”
蘇愈嘆了一口氣,“玄宗才是真正的幻術大師。”
說著,他又一次撫摸著棺蓋上的血痕,有些顫抖的說道,“指尖上的鮮血...她沒有死。”
姬玄呼吸驟然急促,“貴妃呢,貴妃在哪?”
黑貓在棺材邊緣踱著步子,低沉的說道,“你猜對了,空海,她沒有死。她在封死的棺木里蘇醒。她知道這是個死亡騙局,可不知道會在棺木中蘇醒,更不知道,醒來之后要等多久才會死去。”
“兵變的第二天,金吾衛就護送皇帝離開了馬嵬驛。又過了幾天,我和丹龍偷偷的逃回這里,想要救出貴妃...”
“可貴妃已經...”
姬玄失聲,隨后又有些痛苦的問道,“那后世記載,玄宗在貴妃死后,望月生懷,痛哭七天七夜,哭瞎了雙眼...”
黑貓冷冷地回應,“那是我抓瞎的。”
姬玄默然。
“我明白了。”蘇愈望著妖貓,“但現在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是怎樣變成貓的?”
妖貓卻一反先前淡定的姿態,瞳孔中的幽綠也越來越濃,面色顯得十分痛苦,“我...我不知道。
貴妃在哀嚎著,我很痛苦,月亮很亮,我想幫貴妃...那家伙..他,他把我和御貓捏在了一起...”
蘇愈眼中閃著光芒,“誰?誰干的...”
妖貓越來越痛苦,“小生...一個白面小生...我,我不能死,我死了,就沒有人陪著娘娘了!..吼!”
妖貓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咆哮,它赫然失去了控制,隨后它的貓臉逐漸膨脹,無數紋路匯集,隱隱可見一個俊秀男人的面容在黑色的毛發下,膨脹的肌肉和無數鬃發讓它看起來像一只巨大的獅子,它成了一只獅身人面的巨大怪物。
這只邪異的怪物就像是把人和動物無比別扭的硬生生ps在一起一樣,從頭到腳都充滿著不協調感,但它就是這么出現在了蘇愈等人眼前。
姬玄心態崩了,他現在是個詩人,皇家的護身手段在這里毫無用處,他剛得異緣就要葬身于此?
蘇愈雖然也挺緊張,但他卻莫名的興奮,“莊周,我要魅惑它!快點判定吧。”
莊周有些驚詫的聲音在他們的耳邊響起,“魅惑一只獅..一只貓?你確定?怎么魅惑?”
蘇愈淡定的說道,“擼貓。”
蘇愈試探性的摸了摸它的頭,怪物顯得極為驚訝,但不知為何,并沒有攻擊他。
隨著一陣骰子聲響起,莊周的聲音顯得有點激動,“60點,大成功!”
蘇愈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開始帶著一些侵略性的把手移到它的耳朵邊,接著方向大膽的將手轉移到了怪物的下巴處,開始瘋狂進攻。
男人的臉莫名的露出了一臉享受的表情,他甚至有些臉紅...
“住...住手喵!咕嚕,呼,和尚,住手!你這禿驢..喵...好舒服..咕嚕咕嚕..”
隨著怪物的放松,它也逐漸回到了黑貓的形態,只是白龍卻還是滿臉舒爽,“怎么會這樣...”他十分羞恥,在兩個陌生人..甚至在一個和尚面前露出這幅姿態讓他異常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