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長安街上，一輛馬車正迅速的撥開人群，向前行駛。

馬車里不時傳來談笑聲，聽起來似乎是幾個年輕人，當馬車停在一棟高樓前時，談笑聲這才戛然而止。

馬車上下來一個身穿淡藍色衣袍的公子哥，后面跟著三個人，其中一身青衫的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看著馬車前的綁著韁繩的獨角馬，贊嘆道

“陸兄，你家的這匹馬當真神異不凡，從玉京城的定鼎門到通天閣三百多里的路只花了三個小時?！?

藍袍公子哥將手中的扇子一揚，“這才哪到哪，不過是?疏和凡馬的混血罷了，在青陽宗里這種東西多的是，楚陽你要是想要的話我稍后找管家送你幾匹?！?

“聽說真正的?疏踏煙而行，日行萬里，只有錦凡你哥哥是青陽宗弟子，剛好青陽宗御獸門就放養有?疏故而錦凡你才有這些好處，當真讓人羨慕。”

一行四人走到旋轉的高樓之下，陸錦凡從袖口中取出一小塊靈石，遞給了守門的侍衛，去一樓找到了自己訂房的牌號，領著其它三個人從小傳送陣上去了。

李陵剛好收拾完最后一張餐桌，就聽見喧嘩聲從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邊，“小瞎子，我的老位置沒人坐吧？今天我心情好，將通天閣最好的菜端上來，我要擺滿這一層。”

李陵此時轉過頭來，黑色的麻布將他的眼睛綁住，他天生雙眼不能睜開，無法視物。

在他十歲那年，他姐姐給他準備晚飯的時候，他才第一次感知到了這個世界，是的感知，不是看，在李陵的“眼”里，這個世界沒有顏色，只有線條，像是素描一樣。

他將清潔桌面的清潔球放到盒子里，拿著菜單，小跑到中間最大的飯桌前，向陸錦凡點頭哈腰，

“諸位公子請稍等片刻，廚房做龍鳳全席還需要一段時間，在此期間陸公子可以選擇想要的娛樂項目?！?

“那就來上十個胡姬跳胡旋舞。”

“好的，請稍等?！?

李陵走到無人處，拿出傳音石，“吳管事，20樓201號桌十個胡姬胡璇舞外加龍鳳全席?！?

“好的，我知道了?！?

李陵掂了掂手里的銀子大概一兩銀子左右，這是陸錦凡給他的小費，足夠他和他姐姐一段時間的消費，如今米價上漲，光靠他和他姐姐的薪水可無法生活。

也就遇到些有錢人，能夠給他點小費，而這戶部尚書之子陸景凡則是經常光顧這里的主顧，畢竟20樓是那些貴族子弟的頂點了，再往上便是真正的達官貴人了。

窗外傳來呼嘯聲，李陵轉過頭，“又是一個劍修?！?

他感受到一柄巨劍正沿著樓往上飛，應該是劍修無疑了，他們可從來不靠小傳送陣，他們自己就能上來，所以完全不需要傳送陣，那東西畢竟是燒靈石的。

李陵怔怔的看向窗外，1-10樓是給普通百姓的，11-20是給貴族子弟的，21-30是給達官貴人，31-80樓則是給修仙者的，所謂通天閣，通的不是天，而是這個世界階層的最頂點，仙人。

承蒙吳管事的人情他自幼便在這里干活，從一樓一直到20樓，這是他目前的頂點了，再往上最多到25樓，之后的就算他能力再強也不行，因為不僅僅是仙人，連那些國家重臣的筵席可不是普通人能待的。

仙人阿仙人，究竟是怎樣的力量連世俗都無法約束，李陵也想成為修仙者，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質，更沒有門路。

“錦凡你當真是好大的運道，竟然連百里挑一的修仙資質都有，你哥哥在青陽門，這么說你大概率也是會去青陽門的嘍？”

青陽宗？李陵豎起耳朵仔細聽。

“應該是的，我的哥哥在青陽門，這么明顯的門徑可以走不走，難道還學普通人，去等那一年一度的訪道會？即便你通過訪道會，進入一個新的宗門，里面又沒有人可以照應，又能如何？”

訪道會？這就是進入修仙宗門的方法么，可是這所謂的一年一度的訪道會他怎么從來沒聽過也沒見過？李陵皺起眉頭。

“即便是那訪道會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去的，據我一個在武館朋友說，每年來訪道會選拔弟子的仙長都會選擇先去和宗門弟子有舊的世俗家族然后再去各個地方的武館，最后游歷人間一番，若是遇到有資質的人就順手給收了?！?

武館，李陵沉思，這他倒是知道，但是那些武館的入門費往往不匪，窮文富武，出入的往往都是一些家里有錢的人。

“說起這訪道會，最近玉京城幾大宗門爭得很激烈阿，尤其是青陽門和白玉觀之間，差點因為劃分區域而爆發沖突了?！?

“哼，”陸錦凡冷笑，“那白玉觀不過是取死之道，不過是區區一魔門，竟然敢和天劍門下宗門叫板。”

“魔門”，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李陵悚然一驚，這才發現場中央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他天劍門很了不起么，敢把我們正氣道七十二盟在世俗稱為魔門?！?

陸錦凡四人起身，還是陸錦凡見過世面，細細打量此人，黑衣白劍，劍眉星目，只是眉眼上有著淡淡煞氣，看起來不是很好惹。

“敢問閣下何人？”陸錦凡率先出聲。

“你便是陸望仙的弟弟？”那人卻是不答反問，盯著陸錦凡。

陸錦凡開始淌冷汗，他感受到了這人語氣中的惡意，再加上此人不告而來，實在是來者不善。

“嗯？”那人見陸錦凡不答，雙眼之中瞬間彌漫起血霧，血霧翻涌，其中似乎出現了一條似蛇非蛇的兇獸，張開嘴向陸錦凡咆哮。

陸錦凡如遭雷擊，整個人變的呆愣愣的，目光渾濁，如同傀儡一樣機械的吐字，

“是的，我是陸望仙的弟弟，我叫……”

“那就好，”黑衣人雙眼恢復正常，笑著打斷他，“我還以為我找錯人了?！?

陸錦凡喘著粗氣，面露驚恐，這時他哪里還不知道對方是修仙者，他看著眼前這個人，對方雖然笑著，但是眼睛里的憐憫和嘲諷完全藏不住。

讓他想起了他小時候搗螞蟻窩時，隨手捏死一只螞蟻的樣子。

“等等，仙長，我哥哥陸望仙在青陽宗……”

李陵的瞳孔猛然一縮，他看到以往經常給他小費的貴公子陸錦凡尸首分離，倒在地上，罪魁禍首正是從黑衣人身上擴散的如同水一般的漣漪。

緊接著在極短的時間內，那三個人也是一樣的方式死去，死前的驚愕還在臉上，似乎不理解這位修仙者為什么說著說著就動手了。

“陸望仙很了不起么，在青陽宗或許有點名氣，但是在這里，他的手可……夠夠……不不不”

漣漪擴散的越來越快，轉眼間就要到李陵的身前了。

李陵在陸景凡死亡的時候，就感覺渾身發熱，身體中的血液不斷的朝他的雙眼集中，此外一絲清涼的氣息從他的大腦那里傳出，同樣奔向雙眼。

李陵感覺時間好像在這時放慢了，原本極快的漣漪停滯在他身前，幾乎不動，那位仙長的話語也是說到一半就停住了，但這還是不足以度過眼前的危機。

李陵感覺眼珠子快爆開了，在他十八年的生活中，從未有這種體驗，平常他總是感覺他的眼睛不是自己的，仿佛是外人寄放在他這里，而在此刻這種感覺消失了。

李陵注意到他的身體迅速瘦了下來，就好像他的血肉被什么東西吃掉了一樣，李陵知道吃掉他血肉的正是他自己的眼睛，所以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怪物，難道被殺之前他就先被自己的眼睛給吃掉了？

李陵感覺他的耳朵里響起洪鐘一樣的聲音，然后又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呢喃聲，然后就在這倆種聲音之間不斷切換，他十八年沒睜開的眼睛此刻終于睜開了。

李陵看到，沖天而起的手臂在黑暗的世界中飛舞，世界也因此變得扭曲起來，在這些手臂的中間，則是一團灰霧，灰霧涌動，不知名的呢喃聲加重，李陵只感覺他的理智在瘋狂降低。

灰霧中緩緩睜開了六雙紅色的眼睛，聲音從其中傳出，“人類！你為什么攻擊我？”

李陵這時才注意到，這團黑霧的身上竟然插著一把巨劍，而它自然也不是對著李陵說話，

灰霧的面前有一位身穿白衣的銀發男子，他開口回應道，

“難道你不知道？”

在他開口的瞬間，李陵感覺他的神智又恢復了，眼前的畫面猶如玻璃一般破碎，與此同時回到了通天閣，一道金色的光在他眼前出現，無色的漣漪在它出現之時，不斷顫動。

李陵看到，漣漪不斷放大，金光在其中游弋，最后李陵看到一道白色的條紋，并不復雜，當李陵看清之后，金光消失，而漣漪也穿過了他的身體，沒有造成傷害。

潮水般的疲倦涌來，李陵無力的倒了下去，在這里昏過去了。

“更何況陸望仙自身難…”黑衣人話還沒說完就扭過頭來，“咦，我的法術有一瞬間失控了？”

他看著倒下的李陵，目露奇光，“區區一介凡人，怎么躲得過我的水龍吟，更別說讓它失控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黑衣人對著李陵屈指一彈，一道凌厲的無色劍氣被激發而出，呼嘯著向李陵刺去。

就在快到李陵身上之時，變故橫生，一把白色的纖手出現，輕輕捏住劍氣，一擰劍氣便碎掉了，隨之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李陵前。

“夠了，劉洪，你該走了，他怎么說也是我們通天閣的人，輪不到你一個白玉觀的叛徒處置，再說你此番下手難道不留個活口當證據？”

“我道是誰，原來是天音坊吳仙子，難怪鄙人之前那道法術不靈，原來是仙子當面，只是仙子可否賣在下一個面子，將此人交給我，證人我另有想法?！?

“時間來不及了。”銀鈴一般的聲音淡漠回答，通天閣空白的窗戶顯現出變換的陣法，火紅的熱氣蒸騰而起，伴隨著宛如驚雷般的聲音，

“哪里來的賊子，敢亂闖通天閣，是不把我火云門楊開放在眼里么？”

“賤人，你敢毀約？”黑衣人大怒，化為一道虹光飛走了。

“蠢貨，你以為當青陽宗的刀是那么容易活命的么？”

纖細的身影蹲下，檢查了一下李陵的身體狀況，皺眉，之前那劉洪第一次動手，她的確準備救人下來，但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劉洪的法術就失控了，現在來看這的確只是一個凡人。

既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天才，更沒有萬中無一的好資質，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這個凡人的資質只比那些完全沒資質的凡人好上一點，即便是講究“有教無類”的正氣道七十二盟也是不會收的，他這一生也只能做個凡人了。

所以果然是那劉洪太廢物了么，殺人手抖，真不知道他“血雨”的外號是怎么來的。

這樣想著，這位吳仙子便消失了，只留下李陵還有一眾趕來的通天閣眾人留在這里處理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