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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兄弟重逢

鐘紹文進了城就快步往家走。

曾經熟悉的街道,多了幾處新屋,換了幾家店鋪,沒有太大變化。

遠遠地,他就看見了“于家裁縫”的招牌,內心放寬了許多。

他快步跑過去。

一個男人當門伸手分腳而立,他愣了一下,才看清一個女子正彎腰為他量體。

女子頭上梳著蓬松的雙環髻,身上穿著紅色長衣,聽聲音似乎是當年的翠兒,但完全不是當年的樣子了。

驀然抬頭,還是那圓圓的臉龐,卻少了那份青澀,多了一層風塵。

還是那大大的眼睛,卻不見了昔日的靈動,全是世故老成。

還是那小巧的嘴巴,卻沒有了那份甜美,透露著一股油滑。

四目相對,翠兒也認出了他。

手中尺子“啪”地跌落地上。

但她很快將尺子又撿拾起來,繼續量體。

很快量完,送走了客人,翠兒將門關了,緊張道:“你也跑回來了?”

“我回來了。”鐘紹文將包袱放下打開,露出里面的壇子來,哭泣道,“可惜哥哥回不來了?”

“你胡說什么?”翠兒一巴掌拍他臉上。

鐘紹文以為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又說:“我哥死在遼東……”

“誰說我死了?”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聽樓上有人呵斥,一個人緩步從樓上下來。

正是哥哥鐘紹武。

這怎么可能?

鐘紹文期期艾艾地說:“我親眼見你被亂刀……我還替你收尸……”

鐘紹武不屑道:“這是我的金蟬脫殼計,我和別人換了衣服,頭一天晚上我就跑了……”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有人喊道:“娘子,在不在家?”

鐘紹武回轉身,快步走上樓去。

翠兒過去開門,是個道士。他伸手就摸翠兒的臉,說:“娘子,上次春宵一度,有無想念道爺啊?”

翠娘一把打開他的手:“那是生活所迫,從今以后我丈夫回來了,你就不要來了。”

“哎喲,你還有丈夫?”這道士雙手放肆地往翠兒胸前摸去,嘴里說道,“讓道爺看看你丈夫的樣子?”

短短幾句話,鐘紹文就聽出翠兒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他面色一變,心頭火起,大步走過去,一腳踹在這道士胸口罵道:“你爺爺我就是她丈夫。”

道士原以為這里面也是一個姘頭,沒想到卻是個敢出頭的男人,便灰溜溜地走了。

翠娘關了房門,鐘紹文一把抓住她,問道:“你這幾年都干什么了?”

翠兒咬著嘴唇,眼淚流了下來。

“放開她。”鐘紹武快步從樓上走下來,“我們沒資格責備她。”

三人坐下,一番敘述。

自打兄弟二人從軍,家鄉就起了一場瘟疫,翠兒父母盡皆亡故,隨后又是兩年旱災。翠兒靠著一個裁縫鋪,實在難以支撐,就只好仗著姿色混碗飯吃。

三人無不痛哭流涕。

最后大哥鐘紹武說道:“雖是歷經劫難,但我們終得重逢,當年我們雖有約定,誰的官職大誰娶翠兒姑娘為妻,但我現在身為逃兵,連面都不能露,怎敢有此奢望?過幾日,你們夫妻成婚,我就遠游他方,再不歸來了。”

大哥這話說得鐘紹文更加悲涼,又是一陣痛哭。

鐘紹武大手一揮道:“莫哭莫哭。今日我們三人相逢何等喜事,快去置辦些酒菜,我們今日痛飲一場。”說著拿出幾貫錢放在桌子上。

看著錢,鐘紹文心中也是慚愧,哥哥有勇有謀,早早歸來,手中還有積蓄,哪像自己兩手空空,自己若與翠兒結婚,拿什么養活她?還不如自己遠走他鄉,讓哥哥來結婚。

他正想著,哥哥催促他去打酒,他只好拿了錢財,問了酒館位置,拿了酒壺出去。

鐘紹武看他走出,抱起那壇骨灰上樓去了。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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