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入屋，又交待了下人好生伺候，獨孤執意將他裂開的傷口處理好，秦云崖才匆匆離開。

獨孤暮染在屋內瞎轉了兩圈，默默在床上躺了下來，瞪大眼睛看著房頂，一番長吁短嘆。

她認真思考，她與秦云崖之間，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剛剛……分明是兩個人都動了情，至少……至少她是有動了情，而這幾個月的相處以來，她不能再事不關已的說她與秦云崖之間絕無可能了。

但她不知道，秦云崖又是個什么想法。

想著想著，獨孤暮染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連晚膳也未曾起來……

而寒煦莊東院里，一間狀若平常的房間，不知高尚辰觸了哪個機關，一面墻翻轉了一下，露出一條幽暗而狹長的通道。秦云崖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偌大的密室，里頭還分了兩三間牢房，有幾名黑衣人正挺著背在站崗，見秦云崖來，都抱拳行禮：“主上！”

“人呢？”秦云崖掃了幾人一眼。

“在這兒呢，主上。”從最后一間陰暗的牢房里傳來一道清亮的回應，緊接著，一道粉紅色身影走了出來，在她身邊，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精布衣婦人。

粉紅色身影緩緩而來，臉上帶著幾份明媚的笑意，停在秦云崖身前福禮，柔聲喚道：“主上。”

這美人生得明眸晧齒，一頭長發綁了個簡潔的馬尾，上頭插了兩根銀簪，身上著一身粉色紗衣，身材纖瘦而修長，若不是眸光波動，看上去便是一副嬌弱美人的模樣。

“人你可審過？”秦云崖坐在了椅上，挑眸看了看那婦人。

婦人布滿皺紋的臉上還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伶俐模樣，雙手糾著粗布衣角，顯然很是緊張，不過她始終沒開口問上半句。

“問過了，她從前是在大鄴皇宮里待過，不過她似乎腦子不太清楚，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句‘娘娘生了小皇子，小皇子白白胖胖手可愛吶~’、‘娘娘還很年輕，不老，能夠看著小皇子長大成人呢！’。”杜暖煙學了兩句，皺眉道：“屬下猜測，她應該就是當年伺候的宮人之一。”

秦云崖默默聽完杜暖煙的話，抬眸看婦人，道：“你叫何名？”

“貴人放過我吧！我、我就是個無知的婦人，你們抓我干什么呀……”婦人一下跪在地上，一聲高過一聲。

“你叫何名？”秦云崖似乎有著極佳的耐心，語氣平淡，又重新問了一遍。

婦人嚎了幾聲，見沒人理會，終于停了下來，一抽一抽道：“我叫何牡丹。家里頭是種地的，窮得很……”

“主上問一句你答一句，多的不要說。”杜暖煙不耐地皺了皺眉，喝了一句。

何牡丹縮了縮腦袋，生生將后頭的話吞進肚里。

秦云崖又道：“幾歲進的宮？”

“十、十五歲。”

“伺候哪宮娘娘？”

“麗堞宮的儷妃娘娘。”何牡丹說到這里時，忍不住添了一句：“娘娘生得好漂亮，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

秦云崖眸里暗了幾分，好一會兒才道：“嗯。儷妃娘娘什么時候生了個小皇子？”

“我記不清了。娘娘生小皇子那年下了好大的雪，麗堞宮的花都被凍死了。”何牡丹努力地想，卻怎么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娘娘是哪年生的小皇子。

下了很大的雪？

是了，據說秦云崖出生那年，大鄴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災，那大雪揚揚灑灑整整下了兩月有余，百姓們顆粒無收，全國上下都過得十分困難，而就是在秦云崖出生后沒多久，雪就停了，所以，大家都說他帶福而來。

“儷妃娘娘懷胎十月，定是很辛苦。”秦云崖又道。

呵呵笑了兩聲，何牡丹擺手：“不是的，娘娘身子弱，八月就生下了小皇子，大家以為情況會不好，卻不想小皇子白白胖胖，好可愛呀！實在是大福氣。”

秦云崖搭在椅背的手微微一僵，稍停了一會又道：“將她送到外頭，不可虧待，看好了。”

問完了這一番話，秦云崖交待了一句，轉身便離開了。

踏著霜寒回到屋里，床上的人已經睡著，呼吸綿長均勻，秦云崖脫去外衣，躺上床，輕輕將她擁在懷里，閉著眼睛，卻絲毫沒有困意，腦中反復想著剛剛問得的消息。

生下秦云崖是在大雪災的時候，是華陽帝四十年十二月底，而儷妃進宮，是在華陽帝四十年三月。那便是她進宮一月，便有了身孕，不足產期便生下了秦云崖。

如果……她在進宮前便有了身孕，那算來十月正好！可她又是怎么躲過了檢查，又為何要這樣做，證據又在哪里？

秦云崖想向出神，卻不想懷中的人翻了個身將他抱住，在夢中輕喃了一聲：“秦云崖，別這樣……”

輕撫了撫她的發絲，秦云崖收了心神，入眠。

初冬的第一場雪，在他們到寒煦莊的第二天，落了下來。

難得一次獨孤暮染起得早，正欲伸懶腰時，卻突然看見身邊的人正垂著眸看她，語氣輕柔：“醒了？”

她幾乎都習慣了，習慣醒來的時候他一定在身邊，看著她，然后問這么一句。

“是啊。”獨孤暮染坐在床上張望了兩下，又搓搓有些涼的手：“剛剛好像聽到外頭人家說下雨了。”

拉過她的手捂著，秦云崖道：“穿好衣裳，用了早膳再去。”

不用說他也知道，她現下定是著急著要去看雪。

起床沃盥、用膳完，獨孤暮染便迫不及待地拉著秦云崖出了屋子，沿著小廊走了一圈，這才放開秦云崖，快步走到院里，旋了兩圈，歡聲笑道：“好大的雪啊……我從沒見過！”

是了，她在穿越而來之前，生在南方，一輩子也沒見過雪。看到雪高興得過了頭，竟不知不覺脫口而出。

沒見過？

秦云崖的眉頭幾不可見地擰了一下，但神色很快又恢復如常，也慢悠悠地走到她身邊，低低開口，語氣恍若帶著蠱惑：“你從未見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