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已在床上躺了整整半月的秦云崖緩緩睜開了雙眸，平靜得不像話。

“王、王爺？”高尚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單膝跪在床上，伸手抹了把淚，哽咽著道：“王爺，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在床上躺了十幾日了，你再不醒來，天都要塌下來了。”

秦云崖微微蹙了下眉，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啞著聲音有些艱難地問：“她呢？”

他記得，她為他擋下了一劍，記得她倒下了，記得她讓他走……

如今，她不在房內……

秦云崖的心揪著痛，不敢去深想。

“……”高尚辰目光閃躲著低下了腦袋，緊抿著唇身子微微發抖，他不知該如何向自家王爺開口。

“說……話！”秦云崖緊擰著一雙俊眉，怒斥一聲。

越是讓下人不敢對他開口，情況越是嚴重。

得不到回應，秦云崖索性一掀綿被，撐著床板便要起身，他身上纏了許多繃帶，但他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坐在床沿停了片刻，便要去穿鞋：“本王自己去看。”

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那一劍能要她的命，她……一定是跟他一樣，也靜靜躺在床上養傷。

她來不了，那他便去找她。

高尚辰別過臉，又抹了把淚，一邊去扶秦云崖，一邊沉聲哭道：“王、王妃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秦云崖站在床前微微一怔，旋即抬腿重重踹了高尚辰一腳，壓著聲音低低地問：“什么叫不見了？”

他許久未起身，但有專人伺候著，儀態依然很好，只是如今的他，雙目赤紅，臉色冰冷無比，身上泛著濃重的殺意。

什么叫不見了？

她受了那樣重的傷，是怎么不見了的？

高尚辰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但他不敢多言，連忙跪在地上，垂著抱拳，一一道來：“王爺，那日戰況實在慘烈，若不是王爺先前因為小匣子的事派人請了韓公子去，今日怕是……怕是連王爺也回不來了！”

“韓公子去的時候，王爺已經……”高尚辰說得很詳細，語句也很快：“王爺已經殺紅了眼，根本識不得人了，尸體躺了一地，那兩具藥人其中一具已被砍成肉呢了，另一具在韓公子去的時候，也被眾人降伏了，可是韓公子只見到了你，沒有看到王妃，韓公子怕留在嘉州不安全，便急忙把你連夜送回來了。”

“沒有……看到她？”秦云崖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一下跌坐到床上，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白得不像話，許久才道：“派人去尋了？”

“派了，夙風堂那邊也在尋找，可是……把整個大鄴都翻遍了，也沒有……”高尚辰越說越小聲，末了，他道：“現如今，屬下已通過所有能尋人的渠道去找人了，連定安、寧興也派人前去了，王爺……你剛醒來，身子也不大好，你好好養傷，王妃吉人天相，會平安回來的。”

吉人天相，是么？

這話落到秦云崖耳里，怎么那么想笑啊？

“讓沈遼和杜暖煙來見本王。”秦云崖伸手擰了擰眉心，語氣緩慢而平靜。

可他越是這樣平靜，高尚辰越是覺得可怕，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是。”高尚辰點頭應是，退了出去。

等沈遼和杜暖煙進來的時候，秦云崖已經穿上了一身玄色長袍，正坐在案前翻看堆積成山的文書，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皺緊了眉頭，勸他先不要做這些公務，好好休息養傷。

“休息？”秦云崖一手提著筆，一手撩起廣袖，似笑非笑地看面前的兩人：“不做些事，怎么能忘了她不在的事實呢……”

他怕如果自己不做些事來麻痹自己，他會控制不住自己，把大鄴搞得天翻地覆。

“……爺，王妃她雖然受了重傷，但被人帶走了，性命定然無憂的，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沈遼垂著頭，低低說道。

杜暖煙則立于一旁，緊抿著唇，她不知該用什么話來安慰面前的男人。

“是么？”秦云崖將筆擱在硯臺之上，將案上寫好的一封信遞給沈遼：“派人把信送到時將軍手中。”

他直覺此次嘉州事件與定安國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否則，不會在這么巧的時間這些人出現。

既然樂正禮能聯系上這群人，那他便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樂正禮，讓樂正騫將其送到他手上，他要知道關于這群人所有的一切。

“是。”沈遼上前接過密令。

“事情查得如何？”秦云崖將手握成拳，放在嘴邊重重咳了幾聲，擰著眉頭望向杜暖煙。

杜暖煙定定地瞧著他，好一會兒才道：“這群人行事及為神秘，屬下去查燕囚芳，只查到了他是寧興國燕家的庶三公子，母親身份難上臺面，所以他一直被養在外家，十六歲了才被接回本家，可惜他一身才華卻一直不被重用，還被夫人和嫡子打壓，他郁郁不得志之下，三年前便失蹤了，再出現便是這一次了。”

聽說，他傷勢并不大好，可他卻這樣迫切地開始投入工作，其實更大的原因，是為了找她吧……

“黑面具之人呢？”秦云崖不置可否，又問道。

“那人一直蒙著面，后來也被同伴救走了，我們未能見到真面目，倒是聽說定安煙陽城里似乎出現過這么一號人物，他打家劫舍無惡不做，拿人錢財還不夠，每每要血洗了人家才覺得夠本，煙陽城百姓聞之色變，只是他消失也有那么段時間了。”這些線索千難萬難才找到的，可惜，很片面。

秦云崖靜靜地聽完，眸光微微閃動，末了，懶懶靠進椅子之中：“把棄塵道人找出來，找找其中關聯。”

“是，主上。”杜暖煙點頭。

“既然大鄴找不到人，那便將重點放在定安和寧興，我要在最短的時間里見到她。”秦云崖又重重咳了幾聲，一股腥甜之氣翻涌而上，又被他生生壓了下來，咳罷，他抬眸看著面前的二人道：“準備一下，本王要去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