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堂風到底是久經沙場之人，自是能臨危不亂，他坐在下首沖兩人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別來無恙，不知哪陣風將二位給刮來了，寧王府榮幸之至。”

表面功夫嘛，誰還不會啊？

獨孤暮染眨巴了兩下眼睛，笑意吟吟地看他：“大概是寧興國的風吧？或者……是咱們大鄴皇宮里刮來的風？”

她都知道了？

寧堂風一下愣在了原地。

秦云崖始終沒有開口，他手中捧著茶杯，一下一下拂著杯里的茶葉，目光卻冷冷地看著寧堂風。

他小時候時常會來寧王府玩，也覺得寧堂風是個鐵骨錚錚的大英雄，而如今，他長大了，他的英雄也變了，變成了那個會在背后做小動作的小人。

“開個小玩笑嘛，寧王不必當真。”獨孤暮染抬起手來掩唇而笑，還不待寧堂風松下那口氣，她卻又瞬間斂了笑容，冷冷望著他：“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寧王。”

“哦？不知北江王妃有何事？”寧堂風倒沒有顯得多么緊張。

其實看著獨孤暮染這張臉，他便不斷地想起了那個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孫女寧雨柔。

寧雨柔……死在了獨孤暮染手里，還是以那樣難堪的方式！

想到這里，寧堂風悲憤交加，恨不得立馬手刃了獨孤暮染。可是不行，她身邊高手如云不說，秦云崖那樣可怕的人物也時時保護著，他難以下手啊。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本王妃在寧興國遇到了刺客，有人告訴本王妃，說那刺客是寧王派去的，哦……還有，本王妃在黑水湖也差點被屠獄堂的人殺了，也說是寧王，寧王呀，你說呢？”獨孤暮染一手撐著下巴，一派天真可愛的模樣。

是了，她也不過才十八九歲光景，正是最美好的年紀，如朵花兒一樣初初綻放。

寧堂風的額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他一拍扶手，中氣十足地否認：“一派胡言，還請王妃莫聽莫信才好！”

看他矢口否認，獨孤暮染也不惱，在袖袋里掏了好一會兒，才掏出一塊玄色令牌，她拿著那令牌晃了兩下，問寧堂風：“那王爺可認識這個東西？”

令牌上頭倒是沒有蠢得直接寫一個寧字，而是一片古樸繁復的花紋，樣式十分精美。

這令牌一出，寧堂風顯然沒有之前的從容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抖了兩下，卻依然否認：“不認識。王妃到底想說什么？”

他們來得實在突然，不然的話他還可以去找那人商量一下，現下可如何是好？看這情景，獨孤暮染分明掌握了實證啊！

他的再次否認換來了秦云崖的不滿，他重重將茶杯放在案上，提醒寧堂風：“寧王可想好了再答，答錯了，再無更改的機會！”

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害獨孤暮染，那就別怪他不講念那幾分薄情了。

“本王……想得很清楚，不認識便是不認識。”現如今，唯有一口咬死了！

“寧王，那這個你總該知道了吧？”獨孤暮染一揮手，柳南身形一動，飄到了她面前，將一疊資料遞到了她手里，獨孤暮染將資料拿在手里翻了兩下，讓柳南給寧堂風拿了過去。

那，是她讓柳南去收集的，關于寧堂風私自練兵、收賄受賄、甚至這些年來他因私欲而害死的人命，點點滴滴無不詳盡。

看到這份資料，寧堂風的臉瞬間白了，他死死盯著柳南手上的那份資料卻不敢去接，許久才抬頭看獨孤暮染：“王妃當真好手段。”

他以為他藏得很好，哪怕獨孤暮染知道了是他派人去刺殺的，卻也沒有實證，可如今不止有實證，還親手把這實證擺到了他面前。

他，輸得徹底。

秦云崖也抬眸看獨孤暮染，這小丫頭成長得可真快啊，如今竟不用他插手也能把事情辦得這樣好了……

“寧王別緊張，本王妃手中這份東西是獨一份兒的，如果寧王想要，只稍答應本王妃一件小事，這東西便歸你了。”獨孤暮染看向寧堂風，眼眉一彎，又問：“寧王會答應的，不是嗎？”

沒有什么事比起命更重要了。

寧堂風癱坐在太師椅上，夕陽打在他的側臉，他那一頭灰白色頭發染了幾分金黃，可他早已與獨孤暮染第一次面他那時的模樣相去甚遠，終究是敗了啊。

半晌，他才直起身子來，仿若又是那個鐵骨錚錚的大將軍：“王妃想讓本王做什么？”

見他答應了，獨孤暮染起身走到門前，看著寧王府一片好景色幽幽嘆了口氣：“你告訴你背后之人，兩日之后在珍風樓二號包廂相見。”

她料定今日她和秦云崖來寧王府的事背后之人會有所察覺，而寧堂風與時約他見面商量對策也理所當然，只是背后之人不會料到她這么快就將寧堂風拿下了，到時候去珍風樓的，只會是她。

“好。”寧堂風甚至已經不去問她為什么知道他背后有人指點了，在他看來，自己的一切都在北江王府的掌控之中，早已沒有談判的籌碼，生死不過他們一言罷了。

“那寧王好好休息吧，我和王爺就先走了。”獨孤暮染沖秦云崖招了下手，道：“走吧。”

陽光染了她一襲白衣泛著淡淡的黃色，她這樣溫和大氣的笑容，還有剛剛那掌控萬物的模樣，很難與之前在馬車上看《大鄴野志》的小女子聯想起來。

秦云崖一步一步走向她，心道：這，便是在她心上的女子。

……

兩日時間不過彈指一揮間，秦明祟卻在這兩日時間進行了反撲，暗中讓自己親信的人拿著圣旨去將守城軍集結在一起，分成兩支各一萬人左右的軍隊，一支奔赴皇宮，一支在一個晚上的時間將北江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才平靜沒幾天的梁州重新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北江王造反的謠言也開始四處流傳，眾人皆在等北江王府的反應，可北江王府卻似乎并不著急，任那支軍隊圍著北江王府，也不見秦云崖和獨孤暮染露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