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暖煙看著獨孤暮染一下一下勾著琴弦，她靜靜地立于獨孤暮染背后，沉默得仿佛屋子里沒有這個人。

大概主上是的確很愛很愛眼前這個女子吧，才任著她的性子怎么高興怎么來……

杜暖煙的思緒到一半便被打斷了，因為獨孤暮染的琴聲停了。

一首曲子彈到一半，獨孤暮染就有些氣餒地停了下來，一手扶額嘆道：“怎么辦呢，這臨陣磨槍的，哪騙得人呀??？”

“……”沒人回答她，杜暖煙不會回答，柳南便更不會回答。

半晌，獨孤暮染翻了下樂譜，繼續練習。

杜暖煙不懂，棄塵道人已到了梁州，為何獨孤暮染一點不著急，還坐在這里練這半生不熟的琴呢？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瞧不起這個王妃，除去她對秦云崖那點小心思，她覺得獨孤暮染不上秦云崖。

她的主上是這樣的完美這樣的好，可這個女子卻并不如何，她身份卑微、手無縛雞之力、有些小聰明，卻難登大雅之堂，這樣的女子，怎能配得上她的主上。

讓杜暖煙沒想到的是，獨孤暮染毅力很好，連著三天練到子時，明日又卯時開始練，她卻再也沒有皺過一次眉。

原本斷斷續續的曲子也越彈越熟練，獨孤暮染卻似乎并不滿意，她一遍又一遍的，夜不知寐。

終于，迎來了聽夢姑娘到醉云樓的日子了。

這日天還未亮獨孤暮染便領著杜暖煙和柳南出門了，他們一路前行，從后門進了醉云樓。

獨孤暮染自在從容得仿佛來過了千百遍，來接他們的是曲驪語，她一瞧見獨孤暮染，不由驚得捂住了嘴，片刻才回過神，盈盈下拜：“王妃，您這是？”

“哪有什么王妃，在你面前的不是聽夢嗎？”獨孤暮染眨巴了兩下眸子，沖她笑。

曲驪語一下明白了，她點頭引著獨孤暮染他們進了一間布置雅致的房間，曲驪語才退出去安排事宜，柳南守在了門外，杜暖煙則換上了丫鬟的衣裳守在里頭，獨孤暮染坐在銅鏡前，慢條斯理地梳妝打扮。

看著獨孤暮染描眉畫眼，從未施粉黛的靈動俏麗到眉目流轉的傾城絕色，杜暖煙看著她，像見了鬼似的。

原來，她這樣努力地練琴，是為了扮演聽夢姑娘……

她，是要引棄塵道人出來。

因為棄塵道人別的不愛，獨愛美人，人生一半時間在藥房，一半時間在青樓，所以她造了很大的聲勢，說有絕色美人要來，如此，棄塵道人便一定會出現的。

“暖煙，幫我一下?！睆你~鏡里瞧杜暖煙，獨孤暮染將手中一支步搖晃了晃，示意她過來幫忙插上。

杜暖煙緩步而來，接過她手中的步搖，左右比劃了兩下，低聲道：“我……不懂?！?

她常年都是把長發束起綁成馬尾，很少做女兒家的打扮，自是不知該怎樣處理這支步搖更合適。

“左邊吧?！豹毠履喝静[起眼睛微微笑著，挺著背讓杜暖煙將那步搖插入她的發中，又開口道：“你不必憂心，來醉云樓扮聽夢是我自己的主意，秦云崖定不會罰你們的?！?

原是她瞧杜暖煙總是走神，還以為杜暖煙怕被秦云崖責罰。

“不、不是。屬下只是好奇，這樣的主意你跟主上說，他會安排人過來的，王妃何必只身涉險？”杜暖煙實在壓不下心中的好奇。

“因為這是件危險的事啊，我親自來，好過讓別人來涉險?！豹毠履喝酒鹕磙D了兩圈，問杜暖煙：“好看嗎？”

“好看。”杜暖煙有些失神。

好看是當真好看的。

她上半身是包身短褂，短褂最下方有一排小鈴鐺，下半身一襲水煙紫軟紗裙，露出不堪一握的小腰，輕軟的布料顯得她別樣靈動與朝氣，寬邊裙擺又讓她走起路來婷婷裊裊，如仙女下凡騰煙而來，半挽的青絲上插了一支銀色步搖，隨著她腦袋擺動一晃一晃的，她額間點了一抹錨花，面上蒙著一塊白紗，一雙剪水秋眸微微挑起，眼下還特意點了一顆淚痣，直勾人心魂，這樣的女子便可稱傾國傾城，饒是杜暖煙一個女人也看傻了。

她從來不覺得獨孤暮染有多美，而今一看，她發現她錯了，獨孤暮染平日只是喜愛素凈，將自己身上的光芒都一一藏盡，不像今日，這般招搖。

“啊……這樣大概就像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了吧？”獨孤暮染似是不放心一般，又湊近銅鏡看了兩眼，才直起身子。

她在寧興國見過玉嬈姑娘，她大概回想了下玉嬈的一顰一笑，在心中學了個七八分。

外頭，漸漸熱鬧了起來，載歌載舞之聲不絕于耳，曲驪語也推門進來，面色復雜地看獨孤暮染：“王……聽夢姑娘，你決定好了？”

“自然?！豹毠履喝军c頭，邁步出門，她一走，她身上那小鈴鐺便鐺鐺作響，如若仙樂飄渺而來。

醉云樓下一片熱鬧之氣，曲驪語輕提裙擺上了臺，她長得極為好看，雙眸輕掃一周，眾人也慢慢安靜下來，她這才道：“想必眾人都已等不及要一睹聽夢姑娘的芳容了吧？醉云樓一向痛快，現在，就有請聽夢姑娘出場！”

滿廳燭火一下被熄滅，不過片刻已又重新燃起，獨孤暮染不知何時已于舞臺正中央，她手中豎提一把五弦琴，指間輕輕拔動琴弦，如泣如訴，扣人心弦，很快，有編鐘、琵琶等等樂器加了進來，而獨孤暮染的五弦琴依舊為主導，她一邊彈，竟一邊起舞……

就連臺下的杜暖煙都看傻了，她不知道，原來獨孤暮染的舞竟跳得這樣好……

她一身水煙色紗裙，在圍動時飄逸，在彎腰時勾魂……她的一舉一動，將醉云樓的氣氛推上了至高點……

一曲舞在她徐徐琴聲中慢慢停下，而她懷抱五弦琴，緩緩施禮：“諸位貴人有禮?！?

“聽夢姑娘好美啊……”

“聽夢姑娘，我愿為你傾家蕩產……”

“聽夢姑娘看我一眼吧！”

“摘下面紗讓我們瞧瞧吧聽夢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