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默萱醒來時候，天還沒亮。

睜眼時四面都是黑洞洞的，身后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呃……”她微微掙扎了一下。

“怎么了，萱兒？天兒還早，再休息一會兒。”穆凌笙從解默萱睜眼的時候就醒了，本來他以為解默萱會像往常一樣愣一會兒神繼續睡，可是她反常地掙扎了一下。

聽到他的聲音，解默萱被嚇了一跳，一下子縮到床腳，狠狠顫抖著：“不，不要，我錯了，不要打……”

“萱兒？”穆凌笙對這突來的情況弄得有一瞬不解，他伸手想要攬過解默萱，“怎么了？萱兒？”

但是解默萱在他剛觸碰到她的時候，抖得更厲害，倒是沒再出聲，可是整個人繃得緊緊的，仿佛一碰就會碎掉一般。

穆凌笙察覺到不對勁，按以往的情況來說，解默萱即使醒來的時候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也絕不會抗拒他的觸碰，這樣從內里散發出來的恐懼讓穆凌笙心里一揪。

穆凌笙一道掌風掃過，房內的燭火亮起，打破了滿室的黑暗。

“萱兒，不怕，是我。”穆凌笙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

可是解默萱只是低著頭，整個人顫抖得仿佛隨時會昏過去一般。

“看著我，萱兒，看看我。”穆凌笙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解默萱被迫抬頭，對上穆凌笙的雙眼的時候，眼神有一瞬的呆愣，但是，很快，變成了深深的絕望與恐懼。

穆凌笙看到她的眼神，松開手，將解默萱狠狠地抱進懷里：“叫梅歌過來。”

解默萱覺得自己仿佛快要被勒碎了，但是她一動也不敢動，身體繃得僵硬。

很快，暗衛便將梅歌叫醒帶了過來。

梅歌踏入房間的時候頓了頓，微微皺眉，這香味……

“梅歌。”穆凌笙語氣很淡，淡得冰冷。

梅歌回神，提步走到床前：“王爺，王妃。”

解默萱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迅速的抬起了頭，但是看到她的面容的時候，又迅速垂了下去。就那么一瞬，梅歌便明白穆凌笙要她天還沒亮就趕來的理由了。

“蠱毒發作了。”梅歌簡單直接地說。

穆凌笙看著解默萱的發頂，輕問：“萱兒，你不記得我了嗎？”

解默萱沉默。

穆凌笙手臂使力，將她狠狠地圈在懷里。其實，他知道，不是忘了……

或許，他寧愿她把他忘了，也不愿，她錯亂的記憶將他想成一個傷害她的人。

的確，解默萱沒有忘記穆凌笙，她現在的記憶里，穆凌笙是一個兇手，是一個毀了她最后的溫暖的兇手。他在她的記憶里，只有模糊的輪廓，但是，他的聲音被她記得。她記得這個聲音冷冷地說：“好自為之。”

沒有任何溫度的一句話，在她腦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剩下的，便是娘親那絕望的眼神。

她不會忘，怎么會忘了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呢？！怎么能忘？！

但是，她又能怎樣呢？

她不過是一個受盡欺負的小丫鬟，她沒有任何能力為娘親“報仇”。至于她為什么會與穆凌笙睡在一起，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人煙杳杳的小鎮，梅歌為什么會稱她為“王妃”這些事她沒有任何記憶。或者說，她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凌亂的，但是卻又仿佛理所當然。

“梅歌。”穆凌笙無法對著，解默萱那怯中帶恨的眼神，恨？他寧愿她忘了他，也不愿她恨他。只是這樣一個眼神，他都快承受不起了。

太疼。

梅歌會意地輕輕拉過解默萱的手，搭上她的脈。

而解默萱倒是乖乖的，沒有任何反抗。對于梅歌，她有些親近，因為每個的聲音，和記憶里娘親的聲音很像。

穆凌笙緊緊地盯著解默萱的手肘，上面的一朵黑色蓮花已經綻開，在細白的手肘內側十分顯眼。

梅歌看了穆凌笙一眼，坐到床邊從懷里掏出一個玉佩，拉著解默萱的手緩緩道：“你還記得這枚玉佩嗎？”

解默萱看著那塊淡青色的玉佩，上面雕著反復的圖騰，若是其他人看了，都知道這是代表穆凌笙親臨的玉佩，上面的圖騰也正是穆凌笙專用的圖騰。

解默萱看了一眼梅歌，然后盯著玉佩，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點點頭。

穆凌笙盯著她們的互動，沒有干擾。

“那你還記得，這枚玉佩是誰給我的嗎？”梅歌看著解默萱的眼睛，將玉佩放到她的手心。

解默萱將玉佩放到眼前看了看，再想了想點點頭。

梅歌淡淡地笑著：“你對我很好，從來不會傷害我，對不對？”

解默萱這次想也沒想地點頭。

“你知道嗎？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梅歌指指穆凌笙，順便給了穆凌笙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解默萱的眉頭有一些皺起，有些煩惱的樣子。

“你還記得嗎？那天，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們兩個活了下來，一個老頭救了你；而他，救了我。”梅歌再次指指穆凌笙。

解默萱的眼神有些哀傷絕望，但更多的是茫然。

“他對我很好，他也對你很好，你記得嗎？”梅歌的聲音軟軟的，慢慢的，有一種蠱惑人心的感覺。

解默萱下意識地點頭。

“現在，你還怕他嗎？”梅歌輕問。

解默萱茫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穆凌笙，慢慢搖了搖頭。

穆凌笙眼中有一絲詫異，快得無法捕捉。

“你現在困了嗎？”梅歌繼續輕問。

解默萱點點頭，隨便打了一個秀氣的呵欠。

“那我們睡覺了，好不好？”說著，梅歌讓解默萱慢慢躺下，解默萱剛沾到枕頭便沉沉地睡去了。

梅歌與穆凌笙對視一眼，立即交代緣由。

“千日蓮提前催動還有一個副作用，就是蠱蟲可能會有些不受控制。所以王妃的記憶只是散亂，并沒有丟失。蠱蟲不受控制的話，任何一個會蠱術的人都可以誘導中蠱人的記憶，但也不能強行將其記憶扭轉，不然中蠱人會被蠱蟲反噬。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明日再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