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一鳴一個激靈坐起來，掀開眼罩，見是蘇一杭。

身體放松下來，弓著身子，恢復了剛睡醒狀態那種有點迷糊的樣子。

“早啊！”他露出一個在蘇一杭看起來有點傻的笑容。

“額，早啊。你現在要吃晚飯嗎？”蘇一杭問。

“餐前飲料要巴黎水加冰，給我兩份干果。前菜要鴨肉沙拉。”譚一鳴沒有看菜單，他不久前才飛過，按照ZY更新菜單的頻率來說現在應該還是那些。

“我臨時買的機票，已經過了提前訂餐的時間了，主食你們還有低熱量餐，比如清蒸鱈魚嗎？”

譚一鳴以前聽蘇一杭說過，如果客人忘記預定特殊餐飲，有時候她們會把員工餐加上好的擺盤端給客人。他不介意是員工餐，只要低脂低熱量就行。

聽見蘇一杭回答“有！”，正要開口，又聽見她說：“可那一份是我的。”

“額，好吧。”譚一鳴認命，他知道蘇一杭仗著和自己熟才敢這樣欺負乘客。“那給我菜單上的烤雞吧。把醬汁分開。”

“甜點呢？或者芝士拼盤？”

“不用了。”

蘇一杭點完單準備離開，譚一鳴叫住她。“你們是住在朝陽的xxxxx大酒店對嗎？”

蘇一杭點頭。

“我聽說最近國外幾個著名的芭蕾舞團有來表演，明天應該有一場，你要一起去看嗎？”

“你還喜歡看芭蕾啊？”蘇一杭歪著頭打量譚一鳴，原來他還這么有藝術修養，之前還不知道呢。

“你不是喜歡看芭蕾嗎？”譚一鳴問，蘇一杭上周飛圣彼得堡專門去看了一場芭蕾舞表演，還發了朋友圈。

“哦，你說《天鵝湖》啊！”蘇一杭以為譚一鳴平時不會去關注別人朋友圈發什么。可能剛好那天無聊被他刷到了吧。蘇一杭是特意去看了那一場表演，但不是因為喜歡。她小時候被家人逼著學了八年舞蹈，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跳舞。

“我只是想去看看如果我小時候繼續跳舞，可能取得的最大成就會是什么。看到她們的時候，我很慶幸還好我放棄了。”蘇一杭說。

“那你明天有安排嗎？我們可以去別的什么地方玩？”譚一鳴還是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

“我明天已經和朋友約好了。”蘇一杭婉拒。

“那就叫上你朋友一起吧，我明天來接你們。”譚一鳴堅持。

蘇一杭說：“男朋友。”

譚一鳴：“……”

場面有點尷尬。

還好梁彤及時出現把她解救了出來。

“蘇一杭，你的搭檔讓我來問問你單點完了嗎？”梁彤走了過來好奇的看著站在那里的兩個人。

“點完了。”蘇一杭轉身拉著她往回走。

“那個乘客是你朋友啊？”梁彤邊走邊問。

“額。”

“他是不是……”梁彤突然想起什么。

“不是。”蘇一杭打斷她。

梁彤只好悻悻的閉了嘴。她覺得蘇一杭和她剛剛認識的時候有一些不一樣了，至少以前蘇一杭不會兇她，也不會不和沈綺說話。

她覺得沈綺和蘇一杭今天都有點怪怪的。

因為譚一鳴的事，蘇一杭沒有再去留意沈綺。但她幾乎沒有和沈綺說什么話，沈綺也沒有主動來找她。

下了飛機在去酒店的大巴上，蘇一杭把事情給林逸說了。

“你覺得，以你對男人的了解來說，譚一鳴是不是喜歡我啊？還是我想多了？他什么樣的女朋友找不到，怎么會喜歡我呢？”

林逸雖然坐著，還是比她高出很多。居高臨下睨她：“你居然拿這樣的問題來問你現男友？”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去問其他男的？但是我和你最熟啊！”

林逸揉太陽穴，和蘇一杭說話讓他頭疼。

看林逸不理她了，蘇一杭也不惱，一個人還在那里自言自語：“那我該去問誰呢？”

為了方便說話，他倆特意找了一個離梁彤、沈綺以及其他會說中文的人比較遠的位置。梁彤一上車就在玩手機，而坐在他們后方離得相對比較近的沈綺一直在打電話，而且聲音特別大，都有些打擾到其他閉目養神的同事了。

沈綺一向做事很有分寸，這種反常讓蘇一杭都忍不住頻頻回頭。因為聲音大，蘇一杭從斷斷續續聽到的內容里面猜到她在和家人打電話。

“什么？你說什么？”

沈綺逐漸提高了音量，這下不止蘇一杭，其他好幾個人都回頭看她那邊了。

于是好幾個同事看見她坐在座位上，拿著電話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把所有人的目光給吸引過去，包括機長、乘務長。

“怎么回事兒？”坐在她身邊的外國同事先安慰著她，旁邊幾個手忙腳亂的翻著包包尋找紙巾。

“我剛剛接到家里的電話，我媽媽得了病，”沈綺的聲音帶著隆重的鼻音，說話斷斷續續，“醫生說，她馬上就要失明了！”她哽咽著，悲痛欲絕，再也說不下去了。

“啊，怎么會這樣啊？那你趕快飛回去看她呀！”梁彤心直口快，不假思索話就脫口而出。

這個蘇一杭也想到了，從這邊到沈綺的家，坐飛機三個小時就到了，她完全可以今天回去看媽媽，明夜再趕回來。但問題是，公司有規定，在外站不能離開酒店所在城市范圍xx公里開外。比如現在，她最多可以去天津，再遠就不行了。

這規定是有漏洞的，沒有人會沒事去查每個空乘在外站的活動范圍。只要最后準時趕回來，即使乘務長們知道你偷偷離開了，都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沈綺現在把動靜鬧得這么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如果乘務長默許她偷偷回去再趕回來，會承擔很大風險。

ZY就曾發生過一名中東籍乘務長違背公司規定在一趟帝都航班上給了所有空乘額外的中途休息時間，結果被韓國籍的副乘務長舉報了，受到了很嚴重的懲罰。從那以后，乘務長們人人自危。

所以蘇一杭看著乘務長一臉的猶豫就知道，如今乘務長在大家都知道的情況下是不敢私自放沈綺回家的。

所幸，一個沉穩的男聲打破了僵局。

“你回去吧。”

是機長。機長說：“買張機票回家。如果公司追責，我來承擔。”

得到機長的保證，大家暫時松了口氣。沈綺也跟機長道了謝。但蘇一杭發現沈綺依舊一臉不安，就跟上飛機的時候一樣。雖然她極力掩飾著，臉上勉強擠出絲笑意。

這個處理方法雖然好，但來回奔波也會非常累吧。而且沈綺一定是非常擔心媽媽，所以不滿足只去見她一面。蘇一杭想。

“突然失明？”蘇一杭聽見林逸在她耳邊輕聲說，抬頭看林逸，他剛剛也在看沈綺的方向，現在轉回頭來，臉上還掛著一絲玩味。

蘇一杭記得自己以前跟林逸說過自己差一點就被沈綺挑撥著去傷害林婷恬的事，雖然知道林逸和其他同事之間聯系也不多，但她想讓以后林逸無意中遇到沈綺的時候稍微警惕一點。

“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就你這簡單的大腦，不想被降維打擊最好的辦法就是完全避開她。”蘇一杭還記得那時候林逸捏著她的臉反過來提醒她。

“怎么啦？”蘇一杭問他，他一直盯著沈綺看，她有點介意呀。

“沒什么。”林逸說。頓了頓，又跟她說：“后天回程你們商務艙可能會少一個人了。”

蘇一杭沒想到林逸一語成讖。

回程商務艙的空乘真的少了一個人，沈綺走了。

“沈綺的經理真好。她打電話給經理說了這事，還在電話里提交了辭職申請，她的經理同意她直接回家。至于離職手續，可以過一段時間再回D市來辦理。”在準備迎客香檳的時候梁彤告訴蘇一杭。

公司有規定，如果離職必須提前一個月提交申請，以不至于打亂班表系統的正常運行。沈綺的情況也不沒有達到申請緊急事假的要求。請緊急事假必須要有家人的病危通知書或死亡證明。而在什么都沒有的情況下她的經理居然就同意她離開崗位甚至直接離職。

今天商務艙大滿倉，又少了一個人，所有人的工作量都相應增加。雖然能夠理解沈綺，但還是有同事在倒香檳的時候忍不住跟她抱怨：

“為什么沈綺不在來這個航班之前直接從公司請假。”

蘇一杭聽出了那個同事話里的意思。沈綺如果直接從公司請假，按之前其他同事的的情況首先不確定經理會不會馬上同意她走，如果不同意她也不可能從D市直接離境，所以沈綺此舉的確有先斬后奏的意思。

“她媽媽是突然失明的。”蘇一杭替沈綺解釋，雖然她也有點懷疑這個是不是真的是“突然”，“而且，頭等艙的同事答應了過會兒來幫忙。”

指的是林逸。雖然林逸沒有說，但蘇一杭知道他肯定會來。

有同事拿著空的服務托盤回來。

“你們別聊了，客人已經來了。”

她把托盤放在桌子上，蘇一杭幫她重新裝滿飲料和香檳。

“客艙里面好像有個你們國家的名人，雖然我不認識，但其他客人告訴我的。好像是個著名演員。”那個同事跟她們說。

“誰啊？”聽說有明星，梁彤一下來了勁。

“中文名字，我不記得。坐在第二排的情侶座。”

“我去看看。”梁彤說完跑沒了影兒。

聽說是自己負責的情侶座，蘇一杭也端了杯香檳過去，自己的客人，去打個招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