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找到了！”一聲驚呼引起了恩格利和蘭魯斯的注意，恩格利起身，快步沖了出去，蘭魯斯先他一步，振翅飛出了大門。

庭院的柵欄門前是一位紳士打扮的先生，白色的魔法師風格正裝穿在他身上顯得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發型師精心打理過的頭發在陽光下金子般發亮。

“你好。”雖然并不認識，烏修還是禮貌地和他打招呼。

“你好，小朋友。”白衣服的男人微笑地回應。

“可以讓我們進去嗎？崔萊先生，我和這位李先生有事想和您商量。”白衣服的男人摘下禮帽問停在門口的恩格利，說著，他的眼神飄向我腳邊的阿爾蓋爾，“關于這只使魔的。”

“既然如此，那就請進吧。”恩格利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句。

艾瑞克這才推開柵欄門進來。

進去之后，才發現這位老先生的家竟然也融入了陣法，和他設置在露天倉庫，帶有警告意義的陣法不同，融入得非常自然，如果不是多加留意，恐怕置身其中也很難察覺，不過也不奇怪，畢竟是大魔法師設計出來的。

艾瑞克瞇了瞇眼睛，饒有意味地向阿爾蓋爾伸出手，像是要撫摸他，又似乎是想把它抓住。

這一舉動使阿爾蓋爾警覺起來，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烏修首先想到的卻是張開雙臂護住阿爾蓋爾：“先生，它是我的使魔，叫阿爾蓋爾。”

艾瑞克愣了一下，隨后笑出了聲：“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回到客廳里，艾瑞克坐在恩格利對面，如果邦尼克斯夫婦在家的話應該會為他準備茶和茶點，但是恩格利顯然沒有這樣的心情。

“我就直說好了，崔萊先生，那只使魔，它是來自東方的奇美拉，在那個遙遠的國度被稱作‘謎’。”艾瑞克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卻是說著很嚴肅的話題，“就在昨夜，它從我負責安保系統的倉庫逃了出去。”

“然后被我的外孫撿到了對嗎？可這也只能說是意外。”恩格利雙手交握，放在腿上“要說起來，這應該是你的責任吧。”

“昨天我設計并負責維護的魔法陣出了一點小故障，確實是我的失職，”艾瑞克從懷中取出幾張照片，“如果沒有您外孫留下來的‘痕跡’的話，大概就完全是我的責任了。”

“你是想說，我的外孫涉嫌破壞和偷盜，”恩格利眼角一跳，站了起來，冷硬的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怒氣，“開什么玩笑！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清楚這不可能吧，他只是個魔法學徒！”

“可魔法部的偵查講的是證據，更何況他可是您的外孫啊，崔萊先生。”艾瑞克的眼神也鋒利陰冷起來，和之前判若兩人，“放心，我還沒有進一步舉動，是來和您談條件的，您也不希望自己外孫的履歷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筆吧。”

“終于原形畢露了啊，夏普。”恩格利身體前傾，手按在桌上，雖然怒不可遏，但看著那些照片，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他清楚自己現在處于被動。

最后，他用威脅的聲音說：“我不知道你要什么，但是你聽好了，我絕不會讓你動我的外孫一下。”

7.解鈴還須系鈴人

在門外偷聽的烏修嚇得跌坐到草坪上，萬萬沒想到，一個無心的舉動會給自己和外公帶來這么大麻煩，這一回，阿爾蓋爾卻沒有繼續躲著烏修，而是留在了他的腳邊。

“怎么辦，怎么辦……”

“可這真是我的錯嗎？明明只是輕輕碰了一下那籠子而已，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里面的是阿爾蓋爾。”

“真是的，我在逃避些什么啊，再怎么說，擅自溜到“閑人勿進”的地方也是不對的。”

“但事到如今，我真的還有什么能做的嗎？”

慌亂，逃避，沮喪，懷疑，一連串的心路變化在一分鐘內完成后，烏修有了一個想法，通常來說會有一個主人跟著貨物一起過來，至少也會有一個代理人，那么可以去找那個人，請求他的原諒，這樣的話。

“阿爾蓋爾，拜托你，帶我去找和你一起來的那個人。”也許是契約聯系的關系，我不知怎么得就是知道有這么個人，我也知道，阿爾蓋爾肯定聽得懂我的話。

然而，阿爾蓋爾卻只是在原地轉了幾下，很不樂意的樣子。

“求你了，幫幫我！”烏修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鄭重的請求。

阿爾蓋爾抬頭看了我很久，靈性的目光中閃動著某種情緒，和人類的感情別無二致，最后背著我走了，就在我以為它拒絕了的時候，阿爾蓋爾張口發出稚嫩卻威嚴的獸吼，身上膨脹出的金芒令烏修不得不抬手遮擋，血液也隨之渾身發燙。

對人類爭吵毫無興趣，飛到一旁打盹，已經處于半睡半醒間的蘭魯斯徒然驚醒，敢忙前去查看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只來得及目睹金色的身影消失在連它的視力也難以觸及的遠方。

對于烏修來說是一陣風卷過后，后領似乎被什么東西咬住后一甩，隨后天旋地轉，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騎在了阿爾蓋爾背上，如果不是那依舊熟悉的氣味和感覺，烏修簡直認不出來它了，因為此刻在他身下的，完全是一匹威風凜凜的長毛金狼！

“啊啊啊啊啊——”

烏修張大了嘴拼命尖叫，額前的頭發向后伏倒，涌動的氣流呼嘯過臉龐，有摩擦的感覺，灌進嗓子里，聲音被吹散成線，腎上腺素飆升，以至于輕微地頭暈目眩，要拼命抓住變大后阿爾蓋爾的毛發才能勉強不被甩下。

“慢一些，慢一些！”在他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的叫喊聲中，阿爾蓋爾才減慢了速度，后來聊起時它才告訴我，那時候的速度已經是為了照顧他而加以控制了，但即便如此，在偶爾的一兩個路人眼中，它依舊是金色的風，倏忽即逝，以至于懷疑是不是看錯了或者出現了幻覺。

又過差不多兩分鐘，烏修才適應了阿爾蓋爾的速度，嘗試著睜開眼，周遭的景色在飛速地倒退，阿卜街，天鵝湖，阿爾維斯路口……這是去海口的方向。

現在回憶起來，那次騎乘的體驗真是一言難盡，但總歸是非常刺激的經歷就對了，而且我不會想到，在之后的十幾年直到現在，它都沒有再讓我騎過。

哈克尼旅館。

阿爾蓋爾最終在這里停下，一路上嚇著了不少人，以至于烏修都在思考是不是為了彌補一個錯誤而犯下了一個更大的錯誤。

然而他并未能躊躇多久，一位身穿便服的年輕先生已經火急火燎地飛奔出旅館大門，對著我和已經變回原來大小的阿爾蓋爾喘著粗氣。

海港城市特有的帶著些咸味的海風吹來，烏修說明了事情的進過并表明了歉意后，就和李意風先生坐在木箱上看海上來往的船只，等待他的答復，阿爾蓋爾壓根不想靠近李意風，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

“原來如此，竟然發生了這些事啊。”李意風扶額輕嘆口氣，昨天夜里他被包圍后見到了露天倉庫的負責人艾瑞克·夏普，艾瑞克保證會徹查這件事情，并給他一個交代，沒想到他竟然是去做這件事了。

他稍加思索了一下，推導出了事情的經過，首位嫌疑人無疑就是艾瑞克，他在烏修離開后破壞了自己設下的符箓封印，他原本的計劃只是偽造烏修破壞了封印的結果，然后以此威脅烏修的外公，但逃出的“謎”和烏修簽訂了契約是他沒有想到的，甚至由“謎”的負傷可以假設艾瑞克原本是打算殺死“謎”好死無對證來著，接下來，艾瑞克只好隨機應變，在破壞財產之后加上偷盜的罪名，這不得不說是一手好棋，雖然只見過一面，李意風卻看得出他是一個心思縝密，小心謹慎的人。

那下一步，艾瑞克應該就是勸自己死咬到底，決不罷休了吧，這樣是最符合他利益的……或許，也是最符合自己利益的，但這是栽贓陷害，做人不能失去良心和底線。

李意風緊鎖了眉頭很糾結，自己的留學生涯還沒開始就遇上了這么個大麻煩，可謂出師不利啊，最重要的是現在該怎么做，“謎”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烏修，你覺得‘謎’，也就是阿爾蓋爾怎么樣？”李意風微笑著問，他對這個主動來道歉的小朋友很有好感，本想用小朋友或者小兄弟這樣更親切的稱呼，但是卻不知道在西方怎么表達。

“很好啊，我非常喜歡它。”烏修直率地回答。

“不會覺得很兇嗎，它變大的樣子很嚇人吧。”

“是有一點，”烏修看向遠處的阿爾蓋爾，有些不好意思，“但現在回想起來也很帥。”

“那既然你也知道我本該是它的主人，如果我現在向你要回，你怎么辦。”李意風的聲音忽然認真起來。

烏修一怔，低下頭不說話，李意風也知道，這種感覺就像搶走小孩心愛的玩具一樣吧，但是他必須得問，良久，烏修才輕聲給出了回答：“這個我說不出來選不了，但我覺得該問問阿爾蓋爾。”

李意風笑出了聲，揉了揉男孩的頭發，真不知該說你是聰明還是狡猾呢，但卻委實說到點子上了，這也讓他明白了自己和這個小孩差在哪里，“謎”，現在該叫阿爾蓋爾的那家伙為什么不愿意親近自己。

既然如此，那他也該做出選擇了。

邦尼克斯家。

“什么，你不追究了？”艾瑞克見到李意風來就有種要壞事的直覺，趕忙把他拉到一邊，“李先生，好好想想，斬斷契約的成本那么大，這個摳門的老頭怎么可能答應，你相信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然而，李意風只是懶懶地撫開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其實他還聽不太得懂語速那么快的長句子，但是他現在覺得聽不懂更好，省得心煩：“不用多說了，夏普先生，無論你處理得多么滴水不漏，被破壞的是我的東西，丟掉的謎算我送人了，如此這般，警察署也不會立案的吧。”

“你！”艾瑞克惱羞成怒卻說不出話來，但是事實確實是如此，整個庭院內他孤立無援，只好冷哼一聲，甩手離開了。

得到了慷慨的幫助，恩格利臉上卻看不出什么表情：“李先生是吧，為什么要幫我們呢？”他心里還是有一點疑惑，擔心這個年輕人另有所圖。

李意風向著恩格利微一鞠躬：“只是因為我很喜歡這個孩子，也覺得阿爾蓋爾更適合跟著他。”

“東方人這么友好的嗎？這些年明里的戰爭是不見了，暗里的戰爭卻不少。”

“即使這樣，戰爭過后該被銘記的也是恥辱，而非仇恨。”李意風低頭想了一下，淡淡地說。

那一刻，這位來自東方的大哥哥，他的話語和仿佛在發光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了烏修的記憶里，那是一份低調的尊嚴，卻叫人無比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