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說在城門那里把你弄丟了，怕母親和五弟擔心，就只跟我提了，他現在帶人在那邊到處尋你呢！”

阮父還在宮中忙碌，四弟也還沒回來。

靈犀愣了愣，似乎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眼眸，“我沒丟，墨哥哥送我回來的。”

阮明祁朝風拂墨抱拳一禮，感激道：“多謝侯爺將小妹平安送回。”

平南侯嗯了一聲，正欲離開。

卻被阮明祁叫住了，“在下有事請教侯爺，侯爺可方便？”

風拂墨答應以后，阮明祁便讓人請他去書房，他稍后便去。

沒了外人，阮明祁收了溫和神色，面無表情地盯著靈犀，一言不發。

阮家二公子阮明祁，雖知事明理，脾性溫和，但板起臉來默不作聲地盯著別人瞧，還是很能唬人的。

靈犀被他看得莫名心虛，忍不住摸著肚子，撒嬌道：“二哥，我餓了，我想吃飯。”

擔驚受怕了一個多時辰的阮明祁暫時不吃這套，“小妹早上不是說過想減肥嗎？”

靈犀：“……是啊，但也不能不吃晚飯吧？”

“我看小妹只顧著追你的墨哥哥，連晚飯都可以不用吃了呢？”

阮大人陰陽怪氣起來也無損他的俊美與氣度。

靈犀裝聽不懂，清澈的大眼睛看著自家二哥，認認真真地糾結了一下，然后答：“嗯，二哥說得對，墨哥哥比我的晚飯更重要。”

“…………”

阮明祁微笑的臉龐有了一絲絲的龜裂。

他終是輕嘆了一聲，摸了摸少女毛絨絨的腦袋。

“靈犀，你知不知道，我們很擔心。”

“擔心什么？”

“阮家能有今天，樹敵眾多，雖然家里將你保護得很好，世人都不知阮家小姐是何模樣，但難免……”

阮明祁沉靜微含鋒芒的眼眸一觸到靈犀單純澄澈的眼睛，便失了聲，低笑道：“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你也聽不大懂。”

靈犀：……誰說的？我聽得懂！我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小妹，你只要知道，你若是一個人在外面，我們都會很擔心，特別是娘，你舍得她難過嗎？”

看著靈犀飛快地搖了搖頭，阮明祁捏了捏她挺翹的鼻尖。

“那就記住，以后不要輕易和身邊人分開，知道嗎？”

靈犀點頭如搗蒜。

阮明祁微松了口氣。

“來人，送小姐回房，給她備一點吃食。”

靈犀捏住了他的袖子，“二哥你呢？”

“侯爺還在書房，我不能讓他久等。”

阮明祁一邊向書房走去，一邊讓人去通知阮明湛，靈犀已經回家了。

靈犀剛踏入自己房門，念頭一轉，腳步一拐，又朝著書房的方向去了。

阮明祁要跟風拂墨聊什么？

她不聽個墻角，實在愧對此時的天時地利人和啊！

靈犀在阮家，幾乎是如入無人之地，沒有人會攔這位阮家小祖宗。

她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書房的窗子外，貼著墻根偷聽。

“侯爺，今日天牢守衛比平時戒嚴數倍，不知出了何事？”

風拂墨：“陛下有令而已。”

阮明祁聽著這不咸不淡的幾個字，眸色微暗。

“侯爺想必也不想在此多耗時間，那在下就直言問一句，不知瑾夫人在獄中情況如何了？”

又是一個詢問溫連瑾的？

可她和這位阮家二公子并無交集啊。

靈犀心里慢慢思索著。

耳邊響起了風拂墨平靜冷淡的聲音，“不知。”

阮明祁克制了心頭忽然涌起的怒火，平靜地道：“瑾夫人對你有知遇之恩，對我也有提攜之恩，我本以為，侯爺跟我的想法應該是一樣的。”

風拂墨終于把望著窗子外樹影的眼神移過來，看了他一眼，“什么想法？”

“救瑾夫人的想法。”

風拂墨腦中瞬間回想起今早看到的畫面。

陰暗臟亂的囚室內，她難掩狼狽地倒在地上，臉色蒼白，胸口氤氳著一大片凝固的暗紅血跡。

他見的死人太多，原以為早已司空見慣。

那一刻伸出的手卻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然后便觸碰到了她冰冷的毫無溫度的肌膚。

她死了。

他的手指如同被火燎了一般，霎時收回，心弦顫動之下，一時都沒能聽見慕容琛在說什么。

窗外樹影婆娑，有風輕送，斑駁成畫。

風拂墨的聲音極度平靜：“天真。”

向來脾氣好以溫和有禮著稱的阮明祁此刻手掌緊握成拳，差點就沒忍住上去給他一拳。

“侯爺，雖然您現在對陛下忠心耿耿，但畢竟您是從瑾夫人身邊走出來的，如今她受牢獄之災，您既然深得陛下寵信，何不獻點綿薄之力？”

靈犀蹲靠在墻邊上，愣了愣。

阮明祁不知道溫連瑾是牽扯進了前朝遺孤的事中，不然不會如此輕巧地說出綿薄之力這樣的話。

慕容琛已經在心中給她定了罪，留著她不過是想逼問出所謂的謀劃以及昭衛的事。

風拂墨面無表情，袖中那只碰過她冰冷肌膚的手指卻突然火燒火燎了起來。

鉆心得痛。

“阮二公子，你可知她犯了何罪？”

阮明祁搖頭：“不知。”

“那么不妨告訴你，是無可饒恕的殺頭之罪。”

阮明祁眼中劃過一抹震驚，“這……”

“你救不了她，我也救不了她。”

溫連瑾在獄中被殺一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慕容琛也嚴令他們不許外傳。

風拂墨自然不會對他說。

“二公子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告辭了。”

阮明祁立在原地怔了會兒，回過神來便將風拂墨送出了門。

靈犀倚著墻根發呆。

阮明祁說提攜之恩，她怎么沒印象？

不過她的確曾經為慕容琛舉薦過許多可用之才，或許是無意中幫過他吧。

如今看來，關心她處境的人也不少啊。

只是，她已經死了。

而平南侯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靈犀眉頭緊鎖地走在灑滿月光的鵝卵石小徑上。

低垂著腦袋沒注意，迎面直接砸到了一個人的胸膛。

“唔——好痛！”

真是結結實實撞了一下。

靈犀淚花都冒出來了，氣咻咻地抬頭瞪人。

就聽見一聲毫不掩飾的輕笑，男子含笑的嗓音響起。

“小妹走路都不看路的嗎？撞得四哥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