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鳥,黑色的,突然墜落,在我不經(jīng)意看向窗外的一瞬間。
我沒看見它落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它是死是活,甚至,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一只鳥。
它墜落的地方,是單位兩幢連接的樓房夾角的空中,我清楚地看見它墜落下來,我確信它是鳥。
它不會是落葉。這是暮春,去冬的樹葉早已被嚴(yán)冬和別人的春折磨得沒有了靈魂,不會這么快從屋頂墜下。枯葉只會飄下,它根本沒有什么可留戀的。它想安靜地躺在大地上都不易,會被風(fēng)被空氣攔著,也會落在毫無意義的水泥地上,變泥土都不能。
它也許是鳥,雖然沒有飛翔的樣子,但顯然,它似乎是有生命的,只不過,這生命顯得那么決絕。
但它也許不是鳥,沒有聽到那凄慘的聲音,也沒有看它又飛起來。它落在哪里,我看不見。那里有栽在花盆里的已經(jīng)枯死但還毫無知覺地舉著松針的樹。
機關(guān)就是這樣,被移來時那么青蔥的一棵樹,只裝飾了那么十天半個月,就任其干渴、枯黃、直至今天這個樣子。
一只鳥墜落,只幾秒鐘的時間,沒有人看見,包括我,因為我沒有看見它從哪兒來,最后又去了哪兒。
這被四堵墻包圍的空間,一口干枯的井。天空很高,這里看到的,只是被切割的,被堵塞的,被拒絕的。偶爾有云飄過,卻是不動聲色的。偶爾有鳥飛過,都是離群的。
如果它是一只鳥,那么,它一定是絕望的,它毫無控制地直墜下來,沒有一絲掙扎,它仿佛早都看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在很早很早以前,現(xiàn)在,它只是迅疾地奔向自己的歸宿。那里沒有眼淚,那里,不需要眼淚。
如果它是一只鳥,也許,它是張揚的,它只是在炫耀自己的技巧,無非想嚇出別人一身冷汗。它可以控制自己,在即將墜地的一瞬間,輕輕巧巧地落下。全然不知道在對面樓上的窗戶邊,那個一臉憔悴的花白頭發(fā)的中年男人,無聊的想著什么無聊的事情,肯定與它無關(guān)。
何況,他好像只是剛抬起頭來。
如果是前者,我應(yīng)該去看它,或者,我應(yīng)該像它一樣。如果看見,我會哭,為它,更為我。如果是后者,我無聊的對它一笑,對自己一笑,那笑,不是無聊,是總低下頭的冷漠。
如果它不是一只鳥呢?
不是又怎么樣,是有怎么樣,空中沒有痕跡,沒有人看見。只是那幾秒的宇宙一瞬。
無聊不怕,怕的是,無聊加了深深的悲傷。
天灰蒙蒙的,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