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下課后眾人離去，蘇晏跟在蘇媝身后一同回凝云樓。

“喂，二姐也沒惹你，你怎么回事。”

蘇媝停下腳步問，“她是你姐還是我是你姐。”

看著蘇媝氣鼓鼓的臉，蘇晏也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不敢置信的問，“你該不會生氣了吧。至于嗎，你關我禁閉我都沒說什么，還不是跟你屁股后面。”

“你怎么不知道用功，你是嫡子，還被庶子搶了風頭，你聽聽外面怎么說你，你也不怕丟了蘇家和蔡家的臉面。”

“大哥比我有才學怎么了，有他走仕途還不夠嗎，夫子曾說能者居之，我不覺得我會比大哥更優(yōu)秀，還有，你說蘇家就說蘇家，扯上外祖家做什么。”

“你是不是傻。”

蘇晏看著蘇媝的眼神帶著探究，“三姐，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蘇媝哼笑，“我怎樣，晏弟你也該長點心眼兒了，這蘇府本該就是嫡母說得算，可是你看，爹爹先是寵愛趙氏，后又恩寵王氏，而姜氏更是個父親都要退讓的。一旦庶長子秋圍入了上面的眼，趙氏不得壓在我們頭上，這讓外面的人怎么看娘，這讓外祖家不丟臉嗎？”

蘇晏被蘇媝說得一步步退讓，“我聽說嫡庶有別，可父親教導我們要相親相愛一榮俱榮。”

“傻子，父親被趙氏洗腦，你難道沒看到娘每夜以淚洗面！”

蘇晏心說，哪有，最多是多嘆口氣，少喝兩口茶。

蘇媝又說，“蘇安對你不設防，你把這個偷偷放他茶水里。”

蘇晏嚇得跳著蹦開，“你干什么，我不去！”

蘇媝眼神陰冷地看向蘇晏，蘇晏感覺到那仿佛不是人類的眼睛。

“你還小，不敢罷了，讓姐幫你掃清障礙，你不許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就把你關進黑屋子里，不給你飯吃，不給你水喝，每天放毒蝎子陪你玩。”

蘇晏后退的腿感覺發(fā)軟，險些絆倒，轉過身踉踉蹌蹌地逃跑。

蘇媝看著蘇晏越跑越遠，直到看不到人影，最后冷哼一聲，給丫鬟明姝使了個眼色，她才晃著身體徐徐朝著凝云樓走去。

明姝一路過來小心注意沒被人發(fā)現，馬廄建在后院男仆住所的一邊，離后宅中間隔著一個小跑場，方便給馬匹刷洗和走動用。本來這塊空場地是要建個佛堂的，可是蘇父雙親去的早，原本的計劃便擱置了，這塊空地就被馬夫用來遛馬。

周圍的仆人也不知道躲在哪偷懶，竟然除了幾匹馬的呼吸和踢踏聲，安靜又緊張。蘇安騎的那匹馬，棗紅的高頭大馬，鼻子里噗噗喘著氣，馬尾無聊地掃來掃去，套著的馬鞍被放在一邊晾著。

明姝暗道好機會，從袖子里摸出一枚斷針，輕手輕腳靠近馬廄。

棗紅馬一邊喘著粗重呼吸一邊看著陌生人，明姝的心揪得緊緊的，生怕這馬突然吼叫。

蘇姜抱著蘇孌回了后院，王姨娘忙放下手里的團扇，快步跑過來，“二姑娘來了，出什么事了嗎？”

蘇姜擦擦汗，笑著說，“六妹妹好著呢，我是喜歡她就抱著她回來了。”

王姨娘接過扇子給蘇姜也扇扇風。“今天在夫子課上，六姐兒沒害怕吧。”

“沒有，今天大家都在，連大哥也去了，六妹妹特別有安全感，整節(jié)課都很專注。”

“真的嗎？”王氏喜出望外，“這就好。”

蘇孌回到茗香居就找自己的玩具玩去了。

王氏嘆道，“孌兒膽小，卻心里知道該讓她啟蒙，可是又怕她學不好。”

蘇姜笑說，“王姨娘愛女之心，孌兒長大定會懂得。我也不多說了，還要回去換衣服，姨娘不妨讓她趁現在睡一會兒，多睡覺正是長個兒的時候。”

王氏心中記下，睡覺真的影響長身體嗎，她要不要找個郎中問問。

到了下午去商鋪的時間，女孩子們乘坐馬車，蘇孌記得王姨娘的要求，挨著蘇媝坐好，另一側的蘇姕拉了拉蘇姜的胳膊眼神示意。

蘇姜笑了笑沒說什么，挑開窗簾看到外面跟著兩匹馬，說，“大哥和四弟也要去嗎？”

坐在斜對面的蘇媝也看過來，看到騎馬的兩人突然變了臉色，“怎么胡鬧，毛都沒長齊還敢騎馬，不怕摔？”

蘇姕奇道，“好端端的說什么喪氣話。”

蘇媝冷臉呵斥，像在凝云樓里那樣頤指氣使，“蘇晏聽到沒有，趕緊下馬，要不然就回房里讀書去。”

見蘇晏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蘇姜勸說，“有大哥看著呢，這時候人也不多，四弟平日也沒機會出府。”

蘇媝聽出來蘇姜這是暗諷她，忍住反唇相譏的沖動，“我這是為他好，不讀取功名，以后怎么光耀門楣。”

蘇晏不想在外爭執(zhí)，抖著韁繩倔強地躲開視線，“我去前面等你們。”

蘇安不放心，囑咐車夫跟上，便去追蘇晏。

蘇安的馬叫青云，是匹穩(wěn)重的牝馬，而蘇晏的那匹是年輕的剛調教好的牡馬，因為四蹄是白色所以被起名叫墜玉。青云追上墜玉，蘇安勸道，“四弟不愛拘束，家里私塾都不愛上，確實是難為你每日在房里苦讀。”

“大哥你也笑話我。”蘇晏更覺委屈。

“我怎么會笑話你，只是想到你不愛讀書一途，但在其他方面卻有天賦，朝廷確實是重視進士出身，但為官也不是僅有讀書一條路，文官武官雖然對立，但缺一不可。”

蘇晏苦笑，旋即搖頭，“我可不是從軍的料，再說，爹也不會同意。”

蘇安柔聲笑道，“將軍也要從小讀兵書，你可知軍隊里有文職，同樣可以重用提拔，都知進士難考，走點捷徑也不是不行。”

蘇晏愣住，心下忍不住琢磨起來。

兩匹馬并行，墜玉不時用脖子蹭青云表示親近，青云也很開心，只不過蹭了幾下，墜玉突然開始低吼起來，還阻止青云靠近。

蘇晏慌道，“這馬怎么回事，墜玉別動，要把我晃倒了。”

蘇安也喊，“勒繩快下馬。”

“別晃！墜玉停下！”

遠遠的車夫驅著馬車沖過來，“松開繩子，身子低下！”

蘇晏想趴下，可是墜玉一直甩著脖子，“怎么辦啊，我去，一會兒晃吐了！”

馬車上的人也看呆了，“馬跑瘋了。”蘇姕嚇了一跳，一把抱住蘇姜。

蘇媝也探出頭去看，心急得直喊，“快把這馬打死，別把人摔著！”

蘇孌聽聞想了想改抱住蘇姜，她怕探出半個身子的蘇媝掉下去，她也得跟著出去。

幸虧中午路上人不多，行人也隔好遠看著黑馬不停的甩頭蹬腿，指指點點。

車夫終于抓到韁繩想把黑馬拽住，可是馬的力氣比人大，不知怎么今天比平時訓練時還掙扎得厲害，車夫一邊躲著馬蹄子，一邊被馬拖著走。

蘇安也跳下馬，想要上去幫忙，卻被車夫勸阻。

從路上過來一小隊巡邏的士兵，領隊的人喊道，“怎么回事？”

看到馬車上的標識，小隊長丟開韁繩跳下馬奔上前，“我來看看。”

那人不虧是羽林軍，伸手幾下制止住墜玉的脖子。

“這馬都出血了，你們家這是怎么回事？”那人手指在馬鞍底下一摳，揪出一根斷的繡花針。

蘇姜一驚，突然想到原劇情里，蘇晏被關進小黑屋時，蘇媝也陷害過庶長子蘇安。她看向蘇媝，果然見她面色緊張中還有點慌張。

看來是失手了。

馬車外蘇安正和武將道謝，那人搖搖手，“看起來是人為，回去好好查查吧。”

尚書府的公子馬鞍底下被人放了繡花針，想想就是有預謀的謀殺。

蘇安臉色緊繃，這時車夫欲言又止，“說。”

“大公子，四公子這匹馬是剛訓過沒多久的，老爺也還騎過命了名。但是這馬鞍，可是您那匹馬上用過的舊馬鞍。”

“你說馬鞍換過？”

“青云有點護東西，她的東西不許別人碰，那馬鞍刷完了就放在她棚子里，剛老仆去牽馬的時候看到青云正咬馬鞍，我就想著再去刷一下，可是四公子說也要騎馬，老仆就想那馬是個挑剔的，新馬鞍怕是會不舒服，就想著舊馬鞍給墜玉帶上，四公子也坐得更舒服不是。”老仆人跪下說，“老仆不是想巴結誰，就是怕墜玉脾氣大，所以擅自換了個馬鞍，馬鞍也沒來得及刷洗，就給用了。”

蘇安怒目而視，手心攢得緊緊的。

蘇晏在一旁聽得心里起火，上前踹一腳，“反了天，竟然敢亂動大哥的東西，你個諂媚的玩意！”

踹了一腳不解氣，還要去揍人，“誰給你好處了，讓你陷害大公子。”

蘇安拉住他，“四弟，住手。”

“大哥！”

“你踹一下出口氣就行了，他不至有錯，若不是你今天要騎馬，我也不會想著陪你，明天我便要騎著青云回國子監(jiān)。”

蘇安急道，“大哥這事交給我，我回去必定把這個歹人抓出來。”

一旁蘇姜插話道，“四弟怕是壓不住場面，大哥一同去吧，況且這件事本就是針對大哥的。”

蘇媝見狀，“大哥回來就出了這事，讓內知好好查查此事，我也會如實告知主母。”

蘇安拱手，“多謝三妹。”

蘇姜看著兩人這般，心道蘇媝這不是故意用身份踩壓庶長子嗎，蘇安不生氣么。

蘇媝勸住兩人，蘇晏和車夫坐在前面，蘇安騎馬跟在一側，蘇安的書童牽著墜玉回府跟主母匯報。

馬車繼續(xù)前行，蘇媝一會揉腿一會揉肚子，動作太頻繁，搞得蘇姕很煩，“三姐，你是身上長虱子了嗎，動來動去，擠著我的腿了。”

“不好意思啊五妹，我有點腹疼，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疼得慌。”

蘇姕信以為真，“三姐是不是吃壞了東西，還是著了涼？”

“我，我可能是餓了。”蘇媝不好意思的說。

蘇姕瞪著眼睛看向蘇媝，要不是控制著，眼里的嫌棄都要冒出來。“三姐姐不知道午飯是在鋪子里吃嗎，還不吃點零食墊墊嘴。還不如我一個孩子。”

蘇媝嘴角抽了抽，“前面是有家糕點鋪子吧，讓明姝下去買一份回來，你們有人想要嗎？”

蘇姜暗道，“原來主意打在這呢，那得配合一下才行。”

“我也有點餓了，聽說前面那家口味特別好，那我讓翠微也去買點。”

“去那么多人干嘛明姝一個人就夠了，翠微還得有的忙。”

“讓她去吧。”

蘇媝找不到別的好理由，只能眼看著翠微挽著明姝的胳膊去找那所謂口感好的糕點鋪子。

蘇姜心情好，閉著眼睛小憩，才不能被蘇媝發(fā)現自己在暗爽呢。

眾人心思各異地到了店鋪，蘇晏第一次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新奇上，聽了一會兒就開始腦袋發(fā)困，蘇安雖然也是第一次接觸，但他那聰慧機敏的腦子，很快就發(fā)現經商和研學其實有些關聯(lián)，他想起曾經粗看過的兵書，經商不易于行軍，暗嘆自己不該小瞧任何工作。

蘇安私心里也想在戶部工作，對賬目上的東西很敏感，蘇姜在一旁看到，便故意說自己不太懂，讓掌柜反復細致地多講一遍，直到發(fā)現蘇安眉頭舒展，或者是抬頭看向他處時，蘇姜才說自己聽懂了。

掌柜也有些好奇二姑娘今天為什么勤學好問，但他也沒表現出不耐煩。

反而是蘇媝一直在和蘇姜攀比，屢屢把蘇姜比下去，心情都會好上一分。等到從店鋪出來才恍然想起明姝還沒回來！

看著蘇媝還不上馬車，蘇姜問翠微，“明姝還沒回來嗎？”

“沒有，奴婢買的多，明姝姐姐等不及，就說先回去。”

蘇姜說，“那大概是先回府了吧，三妹妹上車嗎？”

明天蘇安要回國子監(jiān)，要去和蘇向明秉明一聲，當爹爹的也要囑咐一番，蘇晏竟然也要跟去。蘇媝最后上的馬車也是第一個下馬車，也不等其他姐妹，一個人先回了扶風苑。

蘇姜拉住蘇晏，“大哥找爹爹是有大事的，你還是回去看看你三姐姐，她這一路都不太開心的樣子。剛才去買糕點，明姝一直沒回去，怕是回去會挨訓呢，你攔著點。”

蘇晏不疑有他，想到蘇媝連他這個弟弟都敢關禁閉，還有什么做不出的，貼身女使被欺負太可能了。

少年的正義感爆棚，跟大哥和二姐點了點頭，就去追蘇媝。

蘇晏自信自己腳長腿長，可是追上嫡姐卻費了點功夫，他覺得奇怪，這是生了多大氣，急沖沖就往回趕，是不是要拿明姝出氣，平日里明姝對嫡姐任勞任怨無微不至的，干嘛欺負小姑娘。

蘇晏擔心蘇媝亂發(fā)脾氣，可是走太急竟然岔氣，他靠在湖石邊休息，在陽光底下吹吹汗時，聽到細小的女子說話聲。

“讓你回去送信，怎么一去不回來，虧我在鋪子里硬拖了那么長時間，你卻在府里消遣。”

“姑娘息怒！奴婢差點就見不到姑娘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