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沉吟片刻后,才慢慢道:“此事之首要,乃在護院和家丁。需督促他們恪守職責,日夜巡邏,方保得大家平安。
其次,是在各院上夜的婆子們。只怕還需嚴查夜里賭錢、吃酒之事。若各院能按時落鎖,又有婆子們巡夜檢查,倒才能叫人安心。”
賈母道:“你說的好!這家丁和護院的整治管教,是你們爺們的事,你政二叔在外出學差未歸,你得擔起這個家才成!”
賈璉應下后,賈母又朝王夫人囑咐道:“這二門里,還得你勞心,恐李紈和探春她們,不知這其中的利害,當作小事裁處。你也應多叮囑她們才行。夜間若有婆子們耍錢吃酒,就未免門戶任意開鎖。若有人趁夜靜人稀,藏賊引盜,什么事做不出來?
特別是她們園子里,起居所伴者皆系丫頭、媳婦們,賢愚混雜。賊盜事小,倘有別事,只略沾帶些,關系就非小。以后夜里賭博吃酒之事,一定不能輕恕!”
王夫人忙起身領命稱是。此事說畢,賈母也有些倦了,眾人便請安退去。
親身經歷了這一場賈府內務的小型會議后,賈璉對榮國府內部的權力結構,有了更直觀的感受。
榮國府事務分內外之別。二門里的內務歸王夫人,而門外的事務歸賈政。
若把府中內務比作公司,賈母雖退居二線,但卻跟董事長一般,不僅享有最高特權,也有著最高的話語權。
王夫人則是名正言順的榮國府內務總經理,統管理府中大小事務,同時也是賈母的接班人。而大房的邢夫人則僅是個陪襯的,既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力。
賈政和王夫人之下,總管們是賈府的中層管理機制,處理榮國府各種日常事務。男總管管轄范圍在二門外,女總管負責二門內事務。
而賈璉和王熙鳳的位子則比較特殊,他們雖是大房出來的。但卻因王夫人和鳳姐的姑侄關系,而更受二房的信任。
賈政忙于政務,府中外務便交給了賈璉負責。王夫人整日吃齋念佛,為了避免麻煩,把管家權以及各式臟活累活,一并分給了王熙鳳。
因此,王熙鳳看似大權在握,其實不過是給王夫人干活背鍋的。她背了不少罵名,王夫人倒落了個“菩薩心腸”的評價。
若是將來賈母去世了,寶玉又結了婚,王夫人會把管家權仍交給大房的鳳姐,還是交給自己的兒媳婦呢?以王夫人一貫的性情來看,答案不言自明。
作為穿越者,賈璉對大房二房都沒有感情,倒也不急于參與到這場權力的斗爭中。二房雖然更有心機,但大房也實在爛泥扶不上墻,若現在大房掌了權,只怕賈府敗亡的只會更快。
賈赦雖是長房,也襲了爵,但實為無恥之徒,做派惡劣,為眾人所不喜。
賈政附庸風雅,周圍圍繞的又都是些阿諛奉承之輩,政務上也缺乏建樹,但比起賈赦來看,至少人品和操守還算正派。
其次,在大房和二房之爭中,目前二房可謂是,占據絕對碾壓的優勢。二房有宮里的元妃為靠山,又有王夫人的娘家為依憑。
因此二房才是賈府真正的頂梁柱,這是府里上上下下都公認的事實。這也是為何原著里,賈璉夫婦雖出身大房,倒是與二房更親近些的原因。
賈璉就這樣邊琢磨著賈府內的權力局勢,邊踱步回了自家院子。剛進了院子就聞見一股中藥味。
進了屋,只見平兒正在勸鳳姐喝藥,原來鳳姐怕苦,喝了小口就不肯再喝。
“嚯,你這樣厲害人物,居然怕吃藥。哈哈!平兒,快去將昨日巧姐剩的糖葫蘆拿來,恐怕得像哄孩子似的,拿甜的作為獎勵,她才肯喝。”
“切,誰說我怕了。只是不愛喝罷了。”鳳姐哪肯受這諷刺,一捏鼻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全干掉了。
賈璉見她苦的直皺眉,忙端了杯茶過去:“來,漱漱口就會好些。良藥苦口,喝了這藥,才能安心養胎不是。”
鳳姐接了茶,喝了兩口才緩過勁來,問道:“老太太可怎么說的?我的職位可是交給人了?”
“自然如此!在生產之前,你就別想著再復出了。老太太可是三令五申地警告大家伙,誰要是再拿事來累著你,就要她好看!老太太和太太們已經商量妥當,后面就讓李紈和探春一起管家。你就寬放些,安心歇著吧!”
鳳姐也贊道:“這個主意好,珠嫂子老練但性子弱,正好三姑娘素來是個有擔當的,正好補足了。可惜黛玉身子弱,而寶釵又是外人,不然她倆倒也是個好幫手。”
鳳姐看人倒是很準,只可惜太多貪權,喜歡大包大攬,不懂得分權之術。
“好啦!你就省省心吧。整個府上也沒見誰,跟你似得整日操心。這會子可有胃口,我讓廚房給你單獨預備些可口的可好?”
“剛喝了藥,這會子倒是什么胃口都沒有。”
“那也得吃些,現在你是替兩個人吃的,餓著肚子可不行。今個就簡單些,等回頭我吩咐廚房給你做幾個新菜如何?前幾日我尋了些專給孕婦食補的方子,正好可以試試。”
在賈璉要求下,鳳姐這才勉強喝了碗肉粥。飯后,鳳姐雖不再困倦,可一時又不敢大動,便只好又躺下歇息,和平兒一旁說話逗趣。
賈璉出了二門,來到外書房,先尋了紙筆,寫了幾個后世常見的孕婦餐的菜名和大概做法。后世里,雖沒做過孕婦餐,但網上的菜譜以及做飯視頻還是看過不少的。
若論食物的精細和奢靡,無論是原材料的稀有,還是下的時間功夫,賈府廚房的日常飯食,都是后世遠遠不及的。
但從營養學上來講,賈府的許多菜都屬于過度烹調。而且口味上盡是膩的或甜的,吃久了也容易倒胃口。
賈府不缺吃食,但吃慣了大魚大肉,便又盡想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吃。這樣不僅可能營養不均衡,還可能給身體帶來不良影響。
看姑娘們沒事就生個病,動不動吃藥的身體狀態,賈璉覺得這和飲食習慣應該有很大的關系。
只可惜現在還無法全面改動,只能先從小范圍開始。
“昭兒,將這幾張菜譜交給大廚房,讓他們找著方法試一試。另外再囑托他們,以后給二奶奶備的餐務必少油少糖。可聽清了?”
“二爺,小的明白。”
“隆兒,你也跑趟腿,替我請賴大管家過來一趟,就說我請他有要事相商。”
兩個小廝疾步而去,書房里賈璉閉目仰起神來。
這賴總管可是榮國府內一個不容小覷的大boss,自己必須謀定而后動,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