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忽的陰沉下來，空氣中愈發悶熱。

趙山此時的心情也像這突然變化的天氣，糟糕透了！

趙家拳九大定式，號稱招架第一的懸泉式，早就被他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自認，哪怕是趙拭道復生，僅憑這一招，短時間內也能利于不敗之地。

何謂懸泉式？

飛瀑懸泉，不因外力而斷流，綿綿不絕，無始無終。

然而這一招的神話，今天終于被打破了。

不因外力而斷流，自然是因為外力還不夠大。

趙煊此時的身體素質經過趙家拳的強化，已經極其逼近人體極限。

小成之境的拳法更是讓他無比熟悉招式變化中的套路和不足。

再加上子彈時間這種堪稱作弊的能力，趙山自認為無解的起手式，在趙煊的眼中卻是充滿了破綻。

唰！

兩道身影瞬間碰撞在了一起！

“嘭嘭嘭！……”

拳拳到肉的沉悶響聲回蕩在小院中。

趙山只覺眼前一花，眼前就出現了無數道拳影。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拳法，但此時卻像是被按了倍速鍵，幻化出了無數殘影！

更讓他驚駭的是，這么快的拳速下，對方竟然仍舊能夠保持每一次揮拳的速度和力量。

拳法還是原來那個拳法，招式還是原來那些招式。

但在趙山等人手中有如溪水之勢的趙家拳，此時在趙煊手中卻有了大江大河奔騰不息的雄渾浩蕩！！

勁風激蕩下，鼓起的黑色衣袖就像是兩頭交織盤繞的黑色巨蟒，嘶鳴著化作一道道殘影，向著趙山的胸膛撲咬而來！

“嘭嘭嘭……”

僅僅勉強豎起雙臂招架了片刻功夫，趙山就再也抵擋不住！

酸軟的雙臂瞬間便被巨力轟開。

下一刻在趙山眼中，趙煊的動作仿佛和時間一道變慢了。

慢到他能夠清晰的看清楚，對方的腰跨扭轉出一個夸張的幅度！

渾身獵豹般的力量，從腳下源源不斷的傳遞到拳頭末端，凝結成了一股轟碎一切的鋒芒，然后朝著自己空防大開的胸口狠狠搗出！

轉瞬過后——

“轟！”

趙山胸口劇痛，腦海中一片空白，身影像是破麻袋般狠狠拋飛出去！

“行洪式？這不可能！”

昏迷前，趙山腦海中最后一道念頭便是那號稱拳勢不滿，便絕難爆發的行洪式！

非是招式被一口氣連貫打出，積攢了所有招法的“勢”，才能最終集合全身力量，打出的渾然無匹的殺招！

太難以置信了……

僅僅在須臾之間，對方竟然就積滿了拳勢，打出了最后的爆發，這怎么可能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趙驚鴻？

“趙山！”

就在趙山吐血摔飛出去的下一刻，趙泰終于從“行洪式”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忍不住搶先沖出。

雖說對方讓依依找麻大眼借錢讓他很是憤怒，但畢竟是親大哥，趙泰到底還是做不到看著對方在自己眼前被打死。

同樣難以置信的還有趙依依，她本來已經做好稍有不對便阻止趙山下狠手的準備了。

但現在萬萬沒想到，僅僅兩年的時間不見，過去那個拳法稀松的鴻哥，就徹底蛻變成了一招敗趙山的頂級高手！

如果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再熟悉不過，趙依依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想要假扮趙拭道親子，侵吞拳館了。

“鴻哥……”

注視著那道收拳而立，不驕不躁渾然一派宗師氣度的身影，趙依依心情復雜，欲言又止。

“練拳有兩句至理名言。”

“一句是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一句是一力降十會，所有的招式變化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翻不起風浪。”

在趙煊看來，自己既有力量，又有速度，甚至連更能發揮實力的拳法套路都比對手高出一個境界，如果這樣還不能摧枯拉朽地戰而勝之，那就干脆找個角落茍起來算了。

真論起來，自己也不僅僅是靠的趙家拳。

而是和陳真一樣，將中西兩家的拳法套路融匯在了一起。

就拿趙家拳那最后一招所謂的“行洪式”來說，其實講究的就是一個發力技巧。

生搬硬套，按部就班地依照定式對敵，那必然就像趙山這些人一樣，非得要打完一套完整連貫的拳法才能借著慣性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量。

但是結合趙煊已經掌握的搏擊精通就又不一樣了。

現代搏擊雖然沒有太過固定的套路，但發力、使勁各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合乎人體力學的思維邏輯。

將拳法精髓的拳勢，蓄力，卸力等技巧和搏擊的人體力學邏輯思維結合在一起，威力絕對不僅僅是1+1那么簡單。

而是足以形成自己的風格體系，開宗立派成為宗師的康莊大道！

想到這里，趙煊本來還想著暫且留下趙山為武館盡一份力的心思也淡了。

只是安撫了趙泰幾句，便交給了對方一筆不菲的湯藥費，打發出去，帶著肋骨斷了幾根趙山找大夫去了。

期間趙泰雖然親眼見到大哥趙山被打到吐血昏迷，但耿直的他卻沒有絲毫怨念。

或者說，如果不是趙煊先動起手來，他自己事后也少不得要找趙山討個說法。

趙依依，他是從小就當作親妹妹的。趙山竟然瞞著他讓這個最小的妹妹去找麻大眼借錢，毫無疑問已經觸碰了他的底線。

現在趙煊出手也算是有理有據，他趙泰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心生怨憤。

甚至如果不是感覺趙山受傷頗重，救人要緊，他還要好好謝謝對方幫自己打醒了這個為了拳館存續已經有些入魔的兄弟。

“趙山，你的夢也該醒了吧。”

趙泰扛著昏迷的趙山健步如飛地出了小院后門，眼神中顯露出以往從未有過的精明。

真正的聰明人，懂得權衡利弊，也懂得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而不是像趙山，只知爭強好勝，對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心生貪念。

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趙泰，其實從始至終都有一個清醒的認識——

“生逢亂世，軍閥割據，不求大富大貴名震一時，只求衣食足用，茍安一方。”

“這次之后，拳館就物歸原主了。無論是我還是趙山，給師父送終之后也算沒辜負了養育之恩。”

“那么……更廣闊的舞臺就留給驚鴻吧，日后我趙泰退隱江湖，也算是趙家拳一脈旁系。”

想到之前在拳館門口聽到趙驚鴻那番話后的熱血沸騰，趙泰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惜終究沒辦法一起走到最后了。”

“大概只有驚鴻這種人，才是說書人嘴里扶搖九萬里的鯤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