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關系是有兩個我,一個白的我,一個黑的我。一個道德高尚的我,一個作惡多端的我。一個是完全接納的我,一個是完全受不了的我。一個是卓越的我,一個是差勁的我。前面是黑的我,操控、打壓、鞭笞白的我,后面是白的我,反抗、斗爭、釋放黑色的我。兩個我,都是我認同的我。我在肯定中否定我,我在否定中肯定的分裂我。接受心靈挑戰,非常的煎熬。如果我不想這么的痛苦,只剩下唯一一條道路擺在我的面前:走向統一。
光有了勇氣,是好事,也可能是莽夫,還有隨世事變化的魔法,這個魔法就是明智。明,是明天,光明,日與月的光輝。智由知與日,上下結構,日日新知,與日月同輝,與時聚進。
有明智就有暗晦,在明智與暗晦中,到地里去,就沉浸為一株人參,補作元氣。到天上去,就沉浸為一只烏鴉,通報死神。如此,隨世事變幻的如常。
稍有察覺之后,可形容是用腦和用心的關系,剛開始是我的頭腦在指揮我的心,后來我發生轉換,用心指揮我的頭腦。而后我又發現,光是用心和用腦也是不行的,而是心腦合一。心腦合一需要主觀能動性的參與,也就是誠實明白接受,專注自己要做的事情。
專注做事情的狀態,猶如與死神并肩,向宇宙中心前行。退后三尺的消融,凹陷在黑暗的聚焦感。忘我遠轉的光年,將會在這里化為黑洞的烏有。一切向你靠近的人,同樣逃脫不了化為烏有的命運,消失在這世界上。片段的,抽離式烏篷船,早已悄然劃入,每一個不經意間形成的細枝末節,披上潛意識閃靈的外衣,反復召喚身處低谷的懷疑論者。
范德密對魯三翊說:“我敞開來說,當你在問最壞的打算是什么?你其實是在問,我的打算里面有沒有你。那我就直說了,我的打算中有你。我要和你在一起生活。你是我的人。這一輩,都不許離開我的人。”魯三翊問:“馬上要上路了,你心中是否還有障礙?”
范德密說:“李曉峰,已經烏有。我的心沒有障礙。我的頭腦中還有殘余的慣性。這些要日日的修正,不是一天就能改過來的事情。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還是會一直走下去。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有事情要做,沒做完之前,走不了,也死不了。不能由著你去。”這話里,范德密看魯三翊相當重,貴重又決絕。魯三翊聽到這話,滿了一碗酒喝上。兩人走出了山谷。
他們在異向交錯的時空,環游旅行。魯三翊曾到過印度,喜馬拉雅沒有啟發他。他看見露西的旋轉舞,想起了土耳其蘇菲的旋轉舞。一個人在旋轉中,同步感應與宇宙天地的旋轉。實相是旋轉。人在不停旋轉中,產生身體的熱,就像太陽在發熱。而人是為何不停旋轉?再那一次遇見露西后,他又重新踏上旅行。
范德密與魯三翊在山谷談話結束了。她可以自己回去的,一如往常,一個人。魯三翊說:“我送你回去。”意外的敬重。范德密從關星圓口中聽過魯三翊的事情。她問魯三翊:“你為什么活了下來?”魯三翊的世界停止了旋轉,說道:“這個問題,我想過很久。真正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死亡的力量。不是大愛無愛,不是靈魂真愛、肉體性愛,也不是太陽的光明,月亮的光輝。大自然雖然有治愈的作用,但也不是關鍵的那顆按鈕,更不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所有的親密關系。是絕對,堅不可摧,不可阻擋,黑暗中死亡的力量,它極度嗜血、殘暴、野蠻、擅長掙扎、斗爭、忍耐。在那里沒有飄忽不定的蒲公英,波動的曲線也沒有測不準定律,時常出現的現象是不含敵意的堅決,弧線式的跨越。死亡的力量,是把一個后天意外形成的半盲人,變成了先天就是一個全盲的人。死亡的力量,是連黑暗的概念都沒有。”
魯三翊送她回去的路上,迎面路過拿著紅色拐杖,牽著黃色導盲犬,穿著藍色日本和服的盲人。大概過了二十分鐘之后,魯三翊突然問范德密:“你會怎么向一個,從來沒有看見過顏色的盲人,描述顏色?范德密慢悠悠的想了一會,說:“描述,嗯。我不會給他描述,描述很困難。我會給他聽。我會創作很多很多的音樂,讓他自己去感受、去想象。保里·莫里哀、喜多郎、卡努納什、巴赫、斯特拉文斯基.....很多音樂家的旋律是有顏色的,但也有些是沒有顏色的,丑的音樂也包含在這個時代,是當今歷史文化內容之一,這里面所體現的意志精神,現在是不能看清全貌的。我的音樂是有顏色。我不止一次在黑暗中看見過。我還進入過顏色的國度,它們是我音樂上的老師,教我怎么創作,美的復雜、迷幻、美妙、純粹、丑陋與邪惡”她停了下來,又說:“可是他們不一定這么認為,我該聽聽全盲人,是怎么描述這個世界的顏色,還有聲音的。”
一個是在黑暗中看見顏色的人。一個是連黑暗概念都沒有的人。一個滿,一個空,兩全其美。他們搭上了返程大巴車,范德密靠在魯三翊的肩膀上睡了長長的一覺。魯三翊聽到的聲音是,是范德密輕輕的呼吸聲,聞到的味道是范德密頭發絲散發的舒緩味道,感受到的溫度是范德密身體的溫溫熱熱。在他的外面,有一個人正在記憶他的身體,進入他的靈魂。
她和魯三翊回到了小洋樓,范德密拿起放在大門口旁邊,冬青叢里的彩色木偶。這是魯三翊第一次來到范德密的小洋樓。老舊、古樸、鋪滿的落葉,熱鬧的安寧,散發著黃橙與西瓜汁的青色音調。與露西所做的音樂風格,華麗、喧囂、爆裂,完全是兩回事。魯三翊戴上防水圍裙給六只動物洗澡,他打掃房間比范德密干凈。數字縝密思維的人和音樂創意思維的人,對整潔的定義不一樣。
有一次魯三翊偶然經過范德密洗澡的浴室,他聽見狼的哀嚎,狗的咆哮,青蛙的聒噪。浴室的玻璃時而折射出蝙蝠、圓月、柳樹、獅子頭、蝎子的陰影。他見多了之后,就習慣了。他還能和一只天鵝,有時候是一只荷蘭豬,在浴缸中歡快娛情的洗澡。當她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她還是范德密。
有一個夜晚,魯三翊夢見他正在和一只魚睡在一起。他醒來后發現,他真的睡在一只魚的旁邊。他看著這只鯨魚,然后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夢。他閉上了眼睛,又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的太太,還是他的太太。范德密,還是范德密。
每當小洋樓凌晨四點的時候,就能聽見一只公雞的鳴叫。每到早晨六點的時候,小洋樓的上空,就有一只發出七彩光芒的奇異鳥,在飛舞盤旋。當太陽走到八點的時候,那只奇異鳥就不翼而飛了。晚起的人是看不到漆黑清晨所及,發生的靈異事件。到下午五點二十分的時候,小洋樓的對面,會飛來一對鴿子,度過黃昏。等到太陽下山的時候,他們又飛走了。魯三翊來了之后,小洋樓多了一個神秘的房間,那個房間住著上萬個不說話的人。
魯三翊和范德密出門的時候,人們看到魯三翊的身上有一只閃動的藍色大蝴蝶,像是徽章,別在魯三翊的右胸前口袋。蘇青禾和關星圓來到小洋樓的時候,她們看見的是一對普普通通的夫妻。記者來到小洋樓的時候,他看見這里住著一個獨身的的中年男子,正倚靠在一棵黃葛樹下閱讀。范德密回到云巴小鎮的時候,那里的鄰居看到的是一只爬在黃葛樹上的猴子,正在向他們打招呼。當范德密在舞臺上的時候,她是向朝廷匯報的掛帥穆桂英。魯三翊和范德密院子中的六只動物,看到的是一個男人和七歲的小女孩在一起。
范德密這一個月最主要的工作是完成這張專輯。她回到了創作音樂的房間,看著眼前的小木偶出神,馬路曾經說要給她全世界。卻不知道她想要去丹麥海峽看看海底特大瀑布。她只是一件馬路看上的,極其喜歡的商品。他愿意支付,拍賣上超出十倍的價格藏品。他從小耳濡目染,奉行的是市場交易邏輯。的確,我曾經是叫露西,不是叫東西。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理解、交流、時間,這些是買不到的。范德密打開了小木偶的帽子,從中取出了U盤。將小木偶甩到了樓下,正好打在魯三翊的頭上。魯三翊重新把小木偶放到了大門口旁的冬青叢中。
她在四年間模仿各種音樂曲風,從爵士、R&B、搖滾、重金屬到朋克、古典、新世紀、藍調、民謠等,以喜歡的兩百位音樂人的名字,取樂隊中英文名稱首尾字母文字,英文順序,中文倒敘排列,皇后樂隊Queen主唱佛萊迪·摩克瑞:Q瑞A佛N 001 ;披頭士樂隊The Beatles主唱的約翰·列儂,T儂B約S002;山羊皮樂隊Suede主唱布雷特·安德森,山諧音數字3:S森c布E003;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諧音數字8:J赫k約B 008;等,新組成文字中間插入26音A-Z重復使用,從000-200方便快速檢索。昵稱命名方式寓意:音樂,無國界。
依此順序新命名兩百個昵稱,同名兩百首前期探索實驗性曲目,發布在全球各大音樂平臺進行傳播。密碼為每首歌名中出現的,大寫字母數字+歌曲簡譜數字音符號后4個。聽到這首歌,就可以找到對應登錄賬號密碼。任何知道密碼設置的人,都可以得到這筆錢。
好久沒有聯系關星圓,關星圓正在想著514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時候,電話響起了。一時之間,陌生的疏離感:“星圓,是我,范德密。”
關星圓抑制住暴怒的沖動說:“你個死女人,你現在在哪?你不要動,我要過來錘人。”范德密轉移了話題,直接切入重點:“我的手上有兩百首以前創作的歌曲,加上之前的五張專輯,把所有版權都賣了吧。”雖然債務壓力逼迫,關星圓的確需要錢。她還是問了范德密:“確定要買嗎?這些可都是你的孩子。”范德密說:“賣個好價錢,孩子長大了,要去遠方,那也是留不住的。以后還會創作更多更好的歌曲。”關星圓打趣的說:“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你名下不會還有其他隱形資產吧?。”范德密說:“別墅的那塊地,也賣了吧。還有的話,就是你了,可以把你賣了嗎?”
露西在火燒別墅后,關星圓的手機上收到了匿名號碼的短信,三個數字:514。當她回撥電話回去的時候,對方無人接聽。514,這是露西留下的信息嗎?關星圓問她:“514,是什么意思?”“第五張專輯,第一首歌,第四句歌詞:等三個季節,花都開。5 so 1 do 4 fa ,連唱音出來字:回來了。514合起來的意思是,等三個季節,花都開,回來了。”她回答道。“信息果然是你留下來的,就不能整點簡單的嗎?就不能說點人話嗎?我真的很想弄死你”關星圓的火氣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