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次子何涇與那萍鼎鏢局長子萍星篤紛爭一事,想必總捕早已了然,我長年照顧我那殘疾大兒,致疏于管教,何涇也落得個莽撞脾性,但其實心腸不壞。兩派矛盾已久,常有摩擦,這次爭執其實也不過是類似紈绔子弟之間的混賬行為,只不過是比斗起來何涇吃了虧、受了較重的傷罷了,派中長輩曾為此找到萍家討要說法,對方卻不承認曾下如此重手,只認為是單純械斗,還反賴小兒體質不好,內傷反噬,只愿賠償極少部分,后來也就變成了三番五次的口舌之爭,門人要我出手,我卻是無心此類事端,事情也就暫且擱置下了。”
師徒二人靜心聽著,只有身遭的虹劍門弟子面露慍色。
何玉瀘頓了頓繼續說道:“何勁連日來于家中靜養,無法下床,但突有一晚,卻于家中離奇被人綁走,只留下書信一封,要我等按令行事。浄平,將書信拿給總捕大人看看。”
叫做浄平的弟子應諾后,從一個地上放著的布包內拿出一封褶皺的信封,看的出來,曾被何玉瀘憤怒的攥擠過。
張清泉接過信封,上寫何掌門親啟,取出信件,內容很多,他默念開來,孫云帆湊在身邊,也是擠眉觀瞧:“吾等乃一游散江湖勢力,久欲尋一居所落地生根,貴派占據落霞福地人盡皆知,吾等認為寶地當為有能者得之,貴派秘技失傳已久,武藝人數均遜于一流,恐難久于江湖,何不吝惜自身將寶地讓于吾等,也好避避這刀口舔血的日子,今為增添貴派騰挪助力,特遣人在令公子與萍鼎鏢局之人切磋之時,暗使器械,使得令公子門戶大開,以致重創難以行動,后吾等扮成幫廚將其帶到他處治療。若何掌門愛子心切,還請帶齊門下弟子三日后至罩煙河畔一敘,吾等欲與貴派公正角力,若吾等敗之,自做雞狗消散,并上大禮賠償,若貴派惜敗,也望兩日內挪干走凈,也落得個痛快。貴派若是不愿赴約,念在何掌門思子心切,吾等自會送上一臂一腿以做懷念,若是何掌門舍小顧大,吾等也自會繼續在長年累月間拜訪貴派門人之家屬,直到何掌門同意為止。掌門亦可在今后年月學習吾等做法報復之,吾等自當接下,萬望三思,至此拜禮。”
“何不報官?”孫云帆看罷信后,震驚之下未多做思量順口說出,何玉瀘搖了搖頭,輕嘆道:“小友閱歷尚淺,可能不識其中道理,吾輩江湖中人,哪有因爭執便起報官一說,我朝實行朝廷江湖分治已久,別說比斗小事,即便查實的滅門慘案。若為江湖紛爭引起,官府可能都草草結案。再者,一個門派能夠矗立于江湖,名望往往比武藝更為重要,若是就此報官,官府是否出手尚有疑問,名聲算是就此折了,名聲折了,也就是一個門派敗落的象征了。”
孫云帆聽后微微撅了撅嘴,感覺自己問的魯莽,本是細想可以明白的事情,此舉算是落了師父面子,他偷瞄了一眼張清泉的面色,卻發現張清泉正透過信件看向遠方若有沉思,根本沒有在意剛才的談話。
孫云帆輕聲喚道:“師父......”
張清泉思念回轉:“何掌門,您繼續說吧。”
何玉瀘拿起身旁的水壺,喝了口淡茶,繼續說道:“虹劍門勢微,我這輩的人多年間傷的傷,散的散,只有個別師弟留在門中做些掌事,事發后,我召集他們還有一些精銳弟子商討琢磨,眾人都知道事有蹊蹺,隨之不妥,但無奈此舉卻為陽謀,短時間內也沒有想出破解之法,對方時間算計的緊,在涇兒身體即將蒙難面前,大家還是勸我暫且一搏,思前想后,我還是帶著幾位師弟和大部分弟子磨礪了兵器,二十日,從城北出發,向這罩煙河前進,我最小師弟鄭激陽駐守門中。誰知臨近三日,就在大道中央遇一乞者,送上書信,該人是個啞巴,也不識字,就是被人指示在這里等待虹劍門經過,信上寥寥數語,內理卻十分駭人,我等才知陷于何種境地。”
何玉瀘只是停頓了一下,浄平便將另外一封褶皺信件拿給了張清泉,字跡頗為潦草。
“十八日,萍鼎鏢局東出落霞公辦,于褐雨坡遭伏,涵萍星篤與府兵悉沒,官鹽失竊,死因頗似洛紋劍法,落霞郡府將知。”
張清泉吐口氣道:“所以何掌門分析了局勢,已知中計,擔心回城間遭受埋伏,進退維谷間,決定先至這罩煙河一探究竟,看這土地情況,想必也是撲了一空,為防不測便到這山林中占據地利,再做打算。”
“總捕大人明斷,其實,還有另外一些原因。”何玉瀘環顧了下左右,看到幾位師弟和眾弟子始終都在聚精會神的聽著這邊,便揮揮手,招呼孫云帆到,“小友,這里還有最后一封信,拿給你師父看吧,還望暫且不要聲張,期間道理,想必二位自然知曉。”
“二十四日,萍鼎鏢局為報公仇,萍拓海親率余部猛襲虹劍門,門人家屬死傷不計。”
師徒二人看信后大驚,孫云帆忙問道:“此信何來?”
浄平聞言便是怒目,攥劍的手又是一緊,這一是出于對孫云帆的無理難以忍耐,二便是對官府的不信任心理,卻不知孫云帆也是偵查多時,不顧小節罷了,不過這也側面反映出,此事浄平本人尚且不知,何玉瀘來親近之人都未曾透露,如山般的包袱依舊自己承擔,張清泉想到此節,對何玉瀘更加敬畏幾份。
何玉瀘繼續淡淡地說道:“我等于二十三日晚,來至這罩煙河,四見無人,長時奔波,草草的便在河邊扎營休息了,次日中午剛過,我們便要收拾細軟啟程,但見一樵夫迎面而來,他持著這封信,說是收了陌生紗巾女子銀兩,前來送信,我看信后思索許久,明白了敵人的大部分意圖,,便獨斷的讓樵夫帶我們來此尋一庇護所,并著人回城打聽消息,門人問起緣由,我也是在拿掌門的威嚴壓著,不然,誰都能想到落霞郡會是怎樣的場景。”
說這話時,何玉瀘并沒有避諱著附近的虹劍門人,他們只是默默地聽著,有的在喝水,有的在吃干糧,有的在吐納打坐,他們心中自然知道事情體大,也許有人能猜到些許,只是不愿承認罷了。
孫云帆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他雖然說話依舊平穩,但是也掩不住心中那無盡的悲傷與絕望,孫云帆對江湖之險,又有了一些感悟,這感悟來自別人的遭遇,他并不想擁有,但它就這樣潛移默化地進入了孫云帆的內心深處,無法祛除,江湖,就是一個更加赤裸的人心試煉場,為了目的,人命如豬狗。
張清泉沉默半晌,對孫云帆道:“帆兒,除了信中所記之事,把這幾日的情況說與掌門吧。”此話引起了部分虹劍門人的注意,谷道依舊安靜,一眾江湖歷練多載人士漸漸聚攏,只聽那稚音未脫,初出茅廬的混頭小子孫云帆,說三句想五句般的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