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秦武義不同,他將對大周的忠,對皇帝的誠,都轉化成了對三公主的愛,不讓三公主受一點委屈,三公主久居長安,跟他南遷到濕熱的大澤,身子受不了,為了讓三公主不受此苦,他遍尋天下能工巧匠,伐南疆千年金絲木千株,在大澤修建了一座獨一無二的鎮南府,金絲木十分獨特,以此為材建造的公府冬暖夏涼,干燥清爽,不止如此,為了防止三公主思念故土,他還命人將大澤城照著長安的規模和分布重修,李申嚴還特意培養了一批擅長演奏長安樂曲的樂師三百名,舞師三百名,為三公主解悶,不止如此,他得知三公主喜歡菊花,正好提納度進貢金菊,李申嚴命人在大澤城方圓百里上種遍金菊,一年后,金菊盛開,漫山遍野,李申嚴在城中筑起菊花臺,方便三公主登臺賞菊,在城東開荷塘,長滿蓮花,在城西設詩社,吟風弄月,為了讓三公主開心,李申嚴用盡了一切心思。開始,二人感情極好,以至于大婚未到一年便誕下一胎,李申嚴給這個孩子取名瑾成,有佳偶天成之意,隨著時間推移,再新鮮的東西也會褪色,由于遠離故土,三公主漸漸變得郁郁寡歡,婚后第七年,生完第二胎瑾宿后執意要登上菊花臺賞花,卻因為身子虛弱從菊花臺上墜落,劃傷了嘴角和脖頸,而此間李申嚴身在南疆,未能陪伴在三公主身邊,等到來年開春時,李申嚴急匆匆返回,要見三公主,三公主卻躲著不肯見。后來見時,才發現三公主的臉上多了一道疤,李申嚴請來御醫孫仲慈,為三公主治療,半年后,傷疤消退,幽居半年的三公主滿心歡喜的去見李申嚴時,卻發現李申嚴身邊了一個南疆女子,才知道皇帝為李申嚴又賜一門婚事,為了穩固提納一族在南疆的統治,提納度獻出年方十二的女兒提納海拉意欲于大周和親,陛下便將提納海拉嫁給李申嚴為妾,李申嚴作為樂安公,鎮守南疆多年,自然是極好的事。李申嚴本想拒絕,然而君命難違,他雖然娶了提納海拉,卻并未與之有夫妻之實,比起大周女子的溫柔內斂,提納海拉提納海拉聰敏好學,性格潑辣,頗有南疆女子的豁達,沒有半點貴族架子,在鎮南府才不到半年,便贏得了府中多人的喜愛。見府中人見到這個二夫人都有說有笑,見到自己這個大夫人卻戰戰兢兢,這可醋著了三公主,三公主質問李申嚴是否變心,但是李申嚴此時正因為南疆事宜焦頭爛額,隨口說了句只是把海拉當妹妹,娶她是陛下親命,無奈之舉,讓她不要無理取鬧,這原本十分普通的回答卻讓三公主誤以為比起自己,李申嚴此刻更喜歡這個異族少女。傷心的三公主決定報復方申嚴,她先是將樂師舞師都搬進自己的住處,讓那些年輕的才子也搬到自己的行院,終日醉酒吟詩,李申嚴本以為她只是孩子性格,玩鬧幾天便會收斂,哪里料到這一鬧卻出了大事,某日三公主醒來,卻發現自己光溜溜的躺在一個俊俏樂師懷里,這可不得了,高高在上的三公主怎么能與他人私通,為了不將此事泄露,三公主用毒酒鴆殺了這位樂師,派人埋尸荒野。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此事還是被李申嚴得知。
這一刻,李申嚴如墜冰窟。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十年。等他回過神來,問清了告密者所探查到的三公主的藏尸地,外加所有知道此事的人,李申嚴假意重金賞之,告密者供出來還有三人知曉此事,原來是當初的三個埋尸人。李申嚴給此人五千金,讓他聯絡另外三人前來領賞,等到這個告密者聯絡到此三人后,早已埋伏的刺客將這四人一起滅口,連同三公主藏匿的樂師尸身一起,付之一炬。
李申嚴面色陰沉的拿著那男樂師身上搜出的一塊玉佩,放到三公主面前,質問她為何這么做。三公主后悔萬分,在李申嚴面前聲淚俱下,祈求他的原諒,這一哭觸動了李申嚴內心最柔軟的一處,當夜,李申嚴留宿三公主處,一個月后,侍從來報,三公主有喜了。然而這次,李申嚴卻沒有像前兩次那般喜悅,他不知這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犯過錯的三公主用盡渾身解數想要討好李申嚴,她變得賢惠又知書達理,常常跟著李申嚴出入公務,在軍中撫恤傷者,挺著孕身與百姓一起做活,在民間走訪賢士,極力做一個賢內助,一時間,在民間聲望漸高,大家都贊揚三公主賢明,在百姓間的口碑甚至不輸樂安公。樂安公李申嚴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莫名心疼,然而卻并未制止。他在想,或許,只有讓三公主這樣做,她心里才會好受些。
十個月后,三公主誕下一子,李申嚴卻沒有像之前兩個孩子那般十分開心,名字是三公主自己起的,名為瑾雙,取玉璧一雙人的意思,然而李申嚴聽后,只是淡淡的點點頭,草草的看了一眼孩子,只覺得孩子有三分像自己,三分像公主,四分卻像那死鬼樂師。南疆又起禍亂,叛軍殺死提納度,統一不足百年的南疆再次陷入分裂,李申嚴率大澤軍十七萬,兵發南疆平亂,提納海拉跟隨其右,得知此事的三公主本來拼命想跟隨,奈何剛剛生育,身子極其虛弱,連馬車都上不去,只好作罷,李申嚴此一去,便是五年。
五年后,叛亂平息,提納婕代替其兄重掌南疆,女王提納婕本想讓提納海拉留在南疆輔佐自己,然而十七歲的提納婕,眼中唯有一個人,那個人是她心中唯一的英雄,他占據了她眼中所有的高光,便是大周樂安公,李申嚴。這些年,提納海拉最快樂的事,就是在李申嚴周圍,纏著他讓他講自己過去的故事,講他們三兄弟當年如何破閆氏叛亂,如何輔佐皇帝繼位,講三王之亂,講長安之戰。李申嚴只覺得提納海拉是個愛玩的妹妹,隨口講述著。每每講到危機之處,李申嚴依舊是輕描淡寫,他卻沒看到提納海拉的眼底流露出的擔憂。
是的,提納海拉深深的愛上了李申嚴,其實李申嚴一直沒有走出三公主私通樂師這件事的陰霾,遠征南疆的一路上,提納海拉一直再想辦法讓李申嚴開心,提納海拉逐漸走進了李申嚴那一川荒蕪的心海,在那冰冷的地方觸起一片漣漪。一直以來,他都當提納海拉是自己的妹妹,看著她從一個少女長大,到如今。提納海拉曾經告訴過李申嚴,海拉在南疆語中的意思是光輝,恍然間,李申嚴忽然覺得,自己心中住的的人,那面貌,那臉龐,逐漸從三公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一如她的名字,像光一樣,將深陷黑暗的自己照亮。
這五年,三公主從未停止給李申嚴寫信,只是信上的內容千篇一律,開始是詢問近況,然后是關心,在之后是懺悔,最后還有最近自己做了多少事情,久而久之,李申嚴厭倦了這些信件。以至于后來信件到后,看也不看,直接焚毀。在李申嚴心中,這個寫信的女子再也不是自己心中那個高高在上的三公主,而是一個虛偽,可憐,可笑,可悲的婦人。
在一個雨夜,提納海拉主動撲倒了李申嚴,換句話說,李申嚴也并未抗拒,那一夜,李申嚴感受到了久違的歡愉,而提納海拉也第一次嘗到了身為女人的喜悅。
南疆叛亂平息,李申嚴班師回朝,回到鎮南府時,已是深秋,金菊盛開,繁花滿山,李申嚴單騎懷抱提納海拉在金色的菊花海中奔馳,歡聲笑語,而大澤城中的菊花臺上,身著一襲紅衣手牽瑾雙的三公主,遠遠看到這一幕,心如刀絞,她緊緊攥著瑾雙的笑手,任憑孩子疼的又哭又叫,然而三公主卻不肯松手
“李申嚴,你好狠!你好狠啊!”這一次,三公主拉著瑾雙又一次從菊花臺上墜落。這一次,三公主并未受傷,只是著了涼。因為上次跌落,李申嚴已經命人整修了菊花臺,下面修了水池。反而是小瑾雙受到了驚嚇,夜間常常驚醒,三公主也只是冷冷的看著,不哄不顧。三公主又一次希望落空,她本以為自己和瑾雙落水,會換來李申嚴的關懷,然而她等來的只有瑾成瑾宿,佳偶天成,雙宿雙飛,玉璧一雙,這些美好的祈愿在這一刻是多么的諷刺。三公主放棄了。她整日躲在府中,又招攬了一批年輕的樂師舞師在府中飲宴作樂。這次,她更加放浪形骸,與那些浪蕩登徒子勾肩搭背,舉止輕浮,比城中青樓妓館中的女姬更為瘋狂。而這些,都被小小的瑾雙看在眼中。
另一邊,李申嚴和提納海拉如膠似漆,安排好瑾成瑾宿的教習老師,卻全然不顧瑾雙。又過一年,提納海拉有了身孕,而三公主也有了。三公主這邊自不必問,定然不是李申嚴的,因為李申嚴已經六年沒有跟三公主同寢了。這期間提納海拉不止一次勸過李申嚴,常去三公主那里走走,然而李申嚴卻冷冷道:“她的行院還有我的位置么?她就差給那些浪蕩子生孩子了!既然她自己不把大周皇族的顏面放在眼里,我又能奈何?”
三公主自然不會給這些登徒子生孩子,得知自己有孕,就找來產婆藥婆給自己引產,將養一兩月后有重回那個放蕩風月的生活中。已經不知道是幾個,瑾雙親眼看著一個成型的小孩尸身,從三公主房中取出,扔進冰冷的荷塘中。
“是你!是你搶走我的夫君!提納海拉你不得好死!”
“夫君,嚴郎,你害的我好苦”
“好痛啊!”···
三公主痛苦的嘶吼和呼喊深深印入瑾雙的腦海。
提納海拉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擁有這李申嚴的俊美,也有著南疆人小麥樣的膚色,有著跟提納海拉一樣高挑的鼻梁,虛弱的提納海拉抱著孩子,歡喜不已,期待著李申嚴歸來,好給孩子起名,侍從退去之后,虛弱的提納海拉陷入沉睡,一個小小的身影走入提納海拉的房間,抱起提納海拉的孩子,來到荷塘邊,眼底盡是憎惡和冷漠,他將孩子高高舉過頭頂,毫不猶豫的扔了下去。
半夜驚醒,不見孩子的提納海拉不顧虛弱的身子,起身尋找自己的孩子,她隱約聽見自己孩子的哭聲,連鞋子都未穿,踉踉蹌蹌的來到荷塘邊,看見水池中央竟有一個襁褓,那分明是之前用來包自己孩子的包裹,提納海拉不顧一切的跳下了冰冷的池水。她本來水性極好,然而剛剛生育的她此刻虛弱至極,還未休養好的身子根本不聽使喚,身下滲出的血染紅了整片荷塘。即便如此,她依舊艱難的往荷塘中間游,一邊游,一邊大聲呼救,然而卻沒有任何回應···
第二日,從沉睡中醒來的侍從驚恐的發現府中荷塘內,飄著一大一小兩具尸身,提納海拉緊緊的抱著孩子的尸身。整個荷塘,化作一片血紅。
遠在邊境的知此事的李申嚴,頓時慌了神,他將兵權交給親信,自己單騎返回鎮南府。感覺此事蹊蹺的府衛首領仔細詢問了當日值夜的守衛和下人,才發現他們居然都陷入了沉睡,這極不正常,首領查了當日膳房所有的食物,發現眾人喝的水中居然被人投放了大量的蒙汗藥。首領將此事報給李申嚴,李申嚴摟著提納海拉和孩子的尸身痛哭不止,發誓一定要找出兇手,將此人碎尸萬段。
李申嚴不愧是曾經的內廷司掌座,沿著蒙汗藥的來源去查,很快就查到了,買藥的,居然是他的三兒子,李瑾雙。而在荷塘邊采集到了一個鞋印,不屬于侍從的,一對比,發現仍然是李瑾雙的鞋印。
得知李申嚴居然在審問自己的孩子,為的是提納海拉和她的孩子的死,三公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趕往李申嚴的行院,還沒進院子,就聽到李申嚴惡狠狠的用鞭子抽打著什么,嘴中還痛罵著:“你這個狗雜種,狗雜種!小小年紀你居然學著殺人!你說,你為什么要殺了你姨娘!”
而被打的人,卻咬著牙道:“我沒有!我沒有殺姨娘!”。
“今天不打死你這個狗雜種,你不會說實話!”李申嚴怒火攻心,失了理智,手中長鞭重重抽下,在瑾雙瘦削的后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住手!”三公主見到瑾雙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后背,為娘的心疼無比,上去擋在瑾雙面前,對著李申嚴道:“為了一個蠻族女子,你居然要打死自己的兒子!提納海拉是我殺的!藥是我讓去買的!你要打就打我!”
李申嚴高高舉起手中鞭子,卻始終沒有落下。
天下雨了,李申嚴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長鞭,看著面色蒼白的三公主,那一雙眼睛里,有憤怒,有不甘,有怨懟,有凄楚,有心疼,有乞求。
李申嚴心中閃過提納海拉那光一樣的笑容,頹然道:“你們好自為之。”轉身,邁著疲憊的步伐離開了。
三公主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瑾雙的身上,血很快浸透三公主的衣袍,三公主心疼的流著淚道:“雙兒,都是娘的錯,都是娘不好,走,跟娘回去,娘給你治傷。”
回去的路上,瑾雙虛弱的趴在三公主背上,呢喃道:“娘親,那個女人不是我殺的。”
三公主心中一酸,道:“嗯,娘親知道,瑾雙最乖了,不會做那罪大惡極的事的。”
“可··她的孩子,是我扔進荷塘的”
三公主頓時怔住了。
“娘親”瑾雙在三公主耳邊陰惻惻的笑道:“這個壞女人和她的壞孩子不在了,爹爹就能回到娘親身邊了,娘親就不會被那些壞男人欺負了,對吧。”
“你···”三公主只覺得后背發涼。
“娘親,有雙兒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娘親,雙兒最愛娘親了,嘿嘿”
“娘親,那水里可冷了,那個壞女人最后掙扎不動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泡在水里,好可憐呢,嘿嘿,娘親,兒為你報仇了,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