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出來了！”小山馬上將紙牌高高舉起。

小迪卻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抓住了小山的衣角。

一對手牽著手的夫婦一路尋望過來了。就在夫婦二人距離五六米元的時候，小山把手指向了小迪。艾春玲疾步走到面前，含淚望著小迪，雙手撫摸著小迪的臉，最后停在耳后。

“左耳后有顆小多骨。都這么大了，多骨還是那么小。梓銘，媽媽總算找到你了！”抱住小迪就放聲大哭起來。

廖振華把手放在小迪頭上，久久撫摸。也緊緊抱住了母子二人，再也沒忍住淚水。

“弟弟呢？”

“和朋友打籃球時崴到了腳。你舅舅和舅媽在家照顧他呢。”

“他長得像我嗎？”

“不像。一點也不像?！卑毫崮税褱I，“他像你舅舅，簡直就是一個模子?！?

“哦。”小迪有些小失望。

“聽說，你爹是個地產(chǎn)商？”廖振華問道。

“是的。國內(nèi)外都有他的產(chǎn)業(yè)，不只是地產(chǎn)?！?

“我就說我家梓銘一定會遇上好人家的，不會被拉去當(dāng)乞丐的?！卑毫峋o緊拉住兒子的手。

“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是他幫我把你養(yǎng)得這么壯實，這么健康。”

“應(yīng)該先謝謝哥哥。是哥哥走哪兒都要帶著我。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在哪兒?！?

“哥哥？”夫妻二人望了望小山。

“也是爹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他也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哦？那你怎么不跟你爸媽呢？”

“我不想離開爹爹?！?

“梓銘，跟我們回家吧。??？現(xiàn)在就回去！”艾春玲拉著兒子就要走。

“你們連我爹的面都沒見就想帶我走？”小迪后退了一步，“這什么意思？”

“我們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爹的，放心吧，傾家蕩產(chǎn)也不會虧待他的。跟我們回去，好吧？”廖振華也拉住了小迪的手。

“不好！連我爹的面都不想見，何來誠心感謝？我不會回去的！”小迪掙脫了兩人的手，一連退了三四步。

“你是我兒子，怎么能不跟我們走呢？”

“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梓銘......”

“請叫我容志迪！”

“梓銘，我們找了你二十多年。你知道我們找得有多辛苦嗎？二十幾年了，我們一直呆在原地就是為了等你回來。你姥姥走的時候都沒能看上你一眼！走！跟我們回去！”廖振華上來就要拉住小迪。

“我不會回去的！你們回去吧，就當(dāng)你們沒來過！”小迪拽過小山轉(zhuǎn)身就要走。

“梓銘！你都這么大了，怎么會聽不懂人話呢？”廖振華厲聲喝道。

“人話？你那說的是人話嗎？想聽人話，是吧？那我告訴你，被合法收養(yǎng)的孩子在被收養(yǎng)之時就與親生父母消除了關(guān)系和義務(wù)！這就是人話！”不由分說，拉著小山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梓銘！”艾春玲哭著追趕，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廖振華忙上前扶起。

“走，這種只認(rèn)錢的兒子不要也罷！”

“你胡說！我兒子不是那樣的人！”

“既然不是，那他為什么不跟我們走？走！回家！”

“我不走！我要兒子！梓銘，你回來呀！梓銘！”

門開了，卻只見小山和小迪，身后一個人影也沒有。

“小迪，人呢？沒接到？”蘭馨忙詢問。

小迪一言不發(fā)就坐下，緊閉雙唇。

“一下飛機就拉著小迪要回家，連是否見你們一面的話都沒說?！?

“太不像話了！”豆豆不忿。

“小迪，你也有點不像話。他們好歹是你的爸爸媽媽。千里迢迢而來，至少你得讓他們歇口氣，喝口水，吃口飯吧？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容滄海有些生氣。

“如果他們說要親自見面來感謝爹爹你，我也絕不會把他們?nèi)釉跈C場。”

“人還在機場？你？氣死我了。把你爸爸的電話號碼給我！”

“你好，我是小迪的爹爹容滄海?！?

“你們有錢人養(yǎng)的兒子就是沒人性！”說完就掛了，再打也不接了。容滄海想起早上李警官遞給自己的名片，忙從包里翻找了出來。簡短的把情況說了一下，李警官答應(yīng)馬上聯(lián)系廖家夫婦，并盡力安撫住下。

“一定是有什么誤會了。小山，和馨姑姑說說機場怎么回事。”

小山一字不漏的說完了。

“看來，他們是把小迪當(dāng)成貪戀錢財?shù)牟涣x之徒了。也許也是仇富心理作祟，怕我們會以此狠狠敲詐他們一筆吧？幸好，小迪沒有在這種格局里長大?！庇衩氛f出了自己的見解。

“這世人誰不貪戀錢財？就連傻子也知道有錢才能有飯吃......”

“豆豆！”

豆豆本能的縮了一下脖子，但巴掌并沒有打過來，他意外的看了看瞪著他的媽媽，嘿嘿笑了兩聲，私底下卻沖容滄海豎起了大拇指。

“行了，媛媛，去叫他們上菜吧。有什么吃完了飯再說。”

剛悶悶吃完飯，就接到了李警官打來的電話，告訴了廖家夫婦下榻的酒店。

“我叫張峣先過去吧，”蘭馨拿起了手機，“他熟悉孩子們，也和我們熟絡(luò)。先讓他們消除戒心，再見面也許會好一些?！?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這樣顯得誠意些。誤會也容易消除?！比轀婧Ｖ浦沽?。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女人和女人好說話些?！?

“小江，你就和玉梅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呢?！?

“好吧。小迪，你也跟著去。如果誤會消除了，就好好認(rèn)個錯，不要再傷了爸爸媽媽的心?！?

“我也跟著去吧。媛媛，成明明，你們就先回去吧。”

“我也去！”豆豆高高舉起了手，都快頂天花板了。

“行。都去吧。在門口等著，等我們談好了再進去就是。”

“好！”

門開處，是頭發(fā)有些稀疏的廖振華。

“我是小迪的爹爹，這是他姑姑?！比轀婧ｉ_門見山。

廖振華唾了口唾沫，就要關(guān)門，蘭馨把住了，“如果你想認(rèn)回兒子的話，就讓我們進去好好談?wù)??！?

桌上還擺放著一口未動的飯菜。艾春玲還坐在床頭哭泣。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滿滿的煙頭。

“容先生，是吧？求求你，把我的梓銘還給我！求求你了！”艾春玲馬上撲了上來，緊緊抓住容滄海的手。

“求什么求？有錢人的德性！”廖振華一把拽過妻子，跌坐在床上。

“是啊。有錢是錯嗎?換句話說，就是因為有錢我才敢一下子領(lǐng)養(yǎng)兩個男孩，并把他們送到香港去上學(xué)?！?

“香港？”

“我也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初中畢業(yè)就留在家里幫父母打理山里田間地頭，還有養(yǎng)豬場和養(yǎng)雞場。年輕的時候只怕比你們還辛苦。有錢只能證明我的能力，而不是說我這個人囂張跋扈，不認(rèn)情理。小迪是我兒子，也是你兒子。你生我養(yǎng)，我們都是他的父親。身為父親，就都希望兒女平安，健康，開心和快樂。而不是糟踐他們該有的幸福生活?！?

“小迪從小就是個好孩子。從做家務(wù)，到學(xué)習(xí)，到工作，他一直都很勤奮，一絲不茍。他現(xiàn)在即使不靠他爹，他也能打下他自己想要的江山。財富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能力的體現(xiàn)。你不能因此就認(rèn)為他是個貪戀富貴而舍棄親情之卑鄙小人。小迪不是，他爹爹也不是。”

“小迪呢，和他非血親的哥哥感情很好，從小就形影不離。有時候言行一致如雙胞胎，心神領(lǐng)會非常靈敏。這一點我這當(dāng)?shù)囊才宸Ｋ麄儸F(xiàn)在是住在一起，說好了就是結(jié)婚也住在一個屋檐下，彼此照顧，共同扶持，將來孩子們也熱鬧。就這一點說明他們并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小迪結(jié)婚了嗎？”艾春玲插問。

“沒有?！?

“那我給他說門親事，這樣他就可以留在我身邊了?！?

“戀愛自由。婚姻是小迪自己的。沒人可以干預(yù)，也沒人能逼他去選擇他爹或是他爸媽。他爹不能，你們也不能。小迪有權(quán)選擇自己的人生?！?

“可我們是他爸爸媽媽。理應(yīng)留在身邊照顧我們。”

“小迪無論在哪兒，都是你們的兒子。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我這當(dāng)?shù)囊膊荒芨深A(yù)他的選擇，你們也不能。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志向。我們不能光想著自己?！?

“對不起，容先生。我只是念子心切。感謝你對他這么多年的照顧和關(guān)愛。”

“這是一個父親所能給予的。不必感謝。因為他也帶給了我很多美好時光?！?

“好了?！碧m馨去把門打開了，“進來吧?！?

“爸?！?

“哎。”

“媽?！?

“兒子，你知道嗎？媽無時不刻不在想你。都快想瘋了?！?

“我也想你們。想你們什么樣子，過得好不好?！?

“額。兒子，能不能把名字改回來？這是媽的唯一請求?！?

“不能！”

“你？！”

“這名字被叫了二十多年了，他習(xí)慣了。孩子媽，梓銘就當(dāng)作我們才能有的稱呼好了?？梢詥?？小迪?”

“可以。我會慢慢習(xí)慣的。”

“哎，那就好，那就好。”

“媽，我都想哭了呢。”摟著母親的豆豆附在耳邊輕聲說道。

“你小時候哭得還少嗎？”蘭馨掐了豆豆手臂。

“一樣很疼的?！倍苟勾甏晔直?。

“再說！”

“海叔。”豆豆走到容滄海身邊，把手臂抬給他看掐印。

“不是說不打孩子了嗎？”

“欠打?！?

“我又沒說錯話。”

“蘭馨？”

“對不起啦?！碧m馨沒好聲氣的抱歉。

“嘿嘿，謝謝海叔。我媽也就是順手，不是故意的。不能全怪媽媽。”豆豆是撿了便宜還賣乖。

蘭馨瞪了容滄海一眼，隨即轉(zhuǎn)換笑臉，拍拍手說：“小迪，你爸媽沒吃飯。我們呢也沒吃好?，F(xiàn)在就一塊出去好好搓一頓，好不好？”

“對。爸。媽。你們想吃什么？”

“額?？碗S主便吧。我和孩子他媽也是第一次來，不知道有啥好吃的。你們定好了?！?

“麻辣小龍蝦！”小山脫口而出，隨即覺得不妥，怯怯走到了容滄海的背后。

“就吃小龍蝦吧。肚子是餓了。但高興，吃什么都胃口好。”廖振華笑笑，起身摟住了兒子，捏了捏兒子肩膀。

小迪和小山及豆豆帶著艾春玲看龍蝦去了。

“容先生，對不起啊，剛才有些失禮了。”

“沒事，彼此不熟悉嘛。”

“額。容先生沒有兒女嗎？”

“有。有個女兒，在英國倫敦。還有個英國女婿，給我生了個小孫女?！?

“這么大的家業(yè)，額，你會給小迪或小山繼承嗎？”

“等我五十歲，就要讓他們出國外練練身手，我也該慢慢退出了?！?

“小迪命好，能遇見容先生你?！?

“緣分吧?！?

“對。是緣分。容先生太太呢？”

“在小迪他們十歲那年病逝了?！?

“哦。對不起?！?

“沒什么。只是孩子娘去世后，我就把他們兄弟倆轉(zhuǎn)回內(nèi)地他二叔身邊了。我成天德國，英國，法國和日本的來回溜達，也沒多少時間管理他們。還好，和我弟弟相處得不錯，比跟我還親熱。”

“這位姑姑是......”

“哦。我太太的好朋友。從小看著孩子們長大，跟她也很親?！?

“她的丈夫呢？”

容滄海扭頭望著這位不停的絮絮叨叨打探一切的新爸爸，沒有說話。

“對不起，我只是想認(rèn)識一下小迪身邊的人，好更多了解小迪?！?

“小迪是個勤奮善良的孩子。如果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小迪會保留底線的去幫的。”容滄海隱隱覺得這場認(rèn)親給小迪認(rèn)來了一座大山，能把人壓垮的大山。

“容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廖振華是不打自招。

“那就說明你有那個意思?！?

“唉，實說吧。我就想小迪多幫幫他弟弟。”

“他弟弟怎么了?”

“大二了，再有一年就畢業(yè)了。看看能不能支持個事業(yè)？”

“學(xué)什么的？”

“電競專業(yè)。”

“愛玩的孩子?！比轀婧Ｐπ?，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不過他想起孩子們的魔幻工廠，和電競有關(guān)。便又問：“他想做什么？”

“子林就是想開個小公司，做點外貿(mào)什么的?！?

“他懂外貿(mào)嗎？知道什么是外貿(mào)嗎？還是就是知道倒騰差價那種？”

“學(xué)學(xué)不就知道了？”

“那就先搞懂外貿(mào)是什么再說吧?！?

“容先生不是說不能干預(yù)嗎？”廖振華有些強硬。

“爸?！毙〉喜恢裁磿r候站到了身后，“我和哥哥上大學(xué)時就利用寒暑假到公司打工掙零花錢。大學(xué)畢業(yè)也是從最底層拿工資做起。弟弟可不能因為我而坐享其成?！?

“我知道。我就是想讓你幫幫他。他可是你弟弟，親弟弟?！?

“弟弟親不親，那是血緣。和他有沒有能力坐享其成沒有關(guān)系。”

“磨練磨練不就成了？”

“那就先把書讀好再說吧?！?

“哦。那好吧?！绷握袢A不在堅持，借口上衛(wèi)生間去了。

容滄海嘆了口氣。在廖振華心底里，還是養(yǎng)在身邊的小兒子親些。

“爹，別嘆氣。我知道該怎么做。”

“爹是心疼你。怕你太累了?！?

“累也得看是因為什么累。有底線的?！?

“嗯。知道就好。就是有些擔(dān)憂而已?！?

“我知道爹疼我。”

“你是我兒子，不疼你疼誰?！?

“放心吧，爹，娘曾經(jīng)說過，善良也要有鋒芒。我心里有數(shù)?！闭f完站了起來，大聲喊了一聲：“媽！這眼下就要立秋了，我等到了八月十五再回去看你們吧？到時候過個團圓節(jié)。”

“哎，好！好！春節(jié)也要回來?！?

“春節(jié)得陪我太公過?！?

“??？”

“小迪還有個太公，今年九十九了。”蘭馨笑笑說。

“哦。老人家，應(yīng)該的。那就元宵節(jié)？”

“行，就元宵節(jié)！”

“爹，要是我有架私人飛機就好了?！毙〉献讼聛?，小聲對他爹爹說道。

“就可以天天來來去去的了？”容滄海笑了。

“可以說走就走。”

“也許你爸爸就那么隨便一說?！?

“我可不想被人以親情的名義無底線消費我的愛?！?

“也許真不會?！?

“不會就好！”

小迪見他爸爸出來，起身做到媽媽身邊去了。

容滄海抬眼就看到了小山的情緒有些低落。

“小山，爹明天陪你去看看媽媽，好嗎？”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