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也無妨！”

深深的看了趙豐年一眼，陳平安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言語不急不徐道：“搜魂術(shù)乃是九州修行界中被明令禁止的一種旁門邪術(shù)，它誕生之初便是專門用來攝取敵方的記憶，不論是多么心如磐石的死士，在它面前都是毫無秘密可言！”

“這么說……”

沉吟片刻，趙豐年繼續(xù)追問道：“猴子就是死在了修行者手中？”

“不然！”

陳平安看著趙豐年的眼神變得十分怪異，搖了搖頭道：“他是先被人用繩索勒死，然后再被人施展了搜魂之術(shù)！”

“……”

“您的意思是……有兩個兇手？”

迎著陳平安那似笑非笑的注視，趙豐年表面不動聲色，故作懵懂道：“他不過就是一潑皮，至于嗎？”

“如果是因為他潑皮的身份，那倒不至于！”

笑著笑著，陳平安又緩緩的瞇起了眼睛，似乎意有所指道：“可如果是他不小心知道了某些見不得光的秘密……”

“什么秘密？”

趙豐年抿了抿嘴沒有吭聲，倒是站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曹芳突然開口了，臉上寫滿了迷茫道：“咱們寧州城可沒有值得修行者動手搜魂的秘密！”

“怎么沒有？”

陳平安目光如炬，眼神再次落在了趙豐年的身上，言語意味深長道：“前幾天，寧州出現(xiàn)了一塊天庭碎片！”

感受到陳平安那不懷好意的目光，趙豐年幾乎可以斷定這老殺才明顯是將自己給懷疑上了！隨即他不禁有些心慌，卻又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什么，唯有繼續(xù)假模假式的將話題放在了猴子那干癟的尸體上，意圖混淆視聽，以影響陳平安的判斷。

“聽千戶大人的意思，馬多多房里的天庭碎片是猴子偷的？”

“呵呵！”

陳平安笑得讓人有些不明所以，道：“在荒人祭司的眼里，凡是接觸過天庭碎片的人，身上都會帶著天庭碎片的氣息！”

“……”

作為蘊塵司執(zhí)掌刑名的司法千戶，陳平安的專業(yè)水平可以說在整個東陸都算是最頂尖的，以他近三十多年的從業(yè)經(jīng)驗來看，不管是天庭碎片的失蹤，還是眼下的這一場兇殺案，趙豐年都是那個最值得被懷疑的……犯罪嫌疑人！

只是，這個犯罪嫌疑人遠比陳平安想象中還要狡猾！面對陳平安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懷疑，趙豐年依舊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杵在那里，甚至還故意裝出一副求知欲嚴(yán)重的樣子，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不僅如此，他還能見縫插針的對陳平安展開有效的反擊！

面對陳平安時不時說出的那些模棱兩可的話，趙豐年總能“過度解讀”，于神不知鬼不覺中，將案情發(fā)展的脈絡(luò)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牽引……

這就有點意思了！

陳平安不禁見獵心喜，似乎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像這樣又狂妄又聰明的犯罪嫌疑人了。

以往大多數(shù)時候，那些被懷疑的對象都會在他的眼神逼視下不打自招，哪會像趙豐年這樣，跟個滾刀肉似的，不論你怎么施壓，他就是不肯接招，仿佛是料定了你找不到任何證據(jù)，所以拿他沒轍。

“荒人祭司？”

陳平安提到了荒人祭司，使趙豐年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較大幅度的情緒波動，雖然這一絲波動很快就被他用夸張的肢體動作給掩藏了過去，但這依舊沒能逃脫陳平安的感知……

至此，陳平安基本可以斷定，天庭碎片如今就在趙豐年的手里！

“對啊！”

在沒有鐵證如山之前，陳平安決定繼續(xù)配合趙豐年的表演，隨即也裝成了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侃侃解釋道：“方才老夫在被害人的尸體上，捕捉到了一絲荒人的氣息……如若所料不錯，應(yīng)該是有人趕在荒人祭司的前面擊殺了這個叫猴子的潑皮，然后，荒人祭司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蹤，而對猴子的尸體展開了搜魂！”

“……”

頓了頓，陳平安斷言道：“能值得荒人祭司這樣做的，唯有天庭碎片！”

“不應(yīng)該呀！”

曹芳完全沒有察覺到陳平安和趙豐年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竟暗中交鋒了幾次，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這件案子上，即便是聽的云里霧里，但他依舊求知欲旺盛，逮著機會就要刨根問底道：“千戶大人，俺們州府衙門可是沒有接到天泉關(guān)方面的遇敵示警，您說的這個荒人祭司是從哪兒來的？”

“沒有接到示警，不代表城里沒有出現(xiàn)荒人祭司！”

陳平安開始負手在院子里踱步，對于曹芳剛剛那稍顯冒犯的話，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快，臉上仍然是保持著風(fēng)輕云淡的笑容，道：“在有些時候，天泉關(guān)并不是萬能的！”

“……”

“按照大人之前所說的話……凡是和天庭碎片有過接觸的人，身上都會留下天庭碎片的氣息！”

見曹芳才將上陣就被陳平安說得啞口無言，趙豐年頓覺搞笑，心中暗罵了幾句豬隊友之后，他只能硬著頭皮再次走上了“擂臺”，朝著陳平安繼續(xù)“開炮”道：“那我們可不可以這樣假設(shè)……天庭碎片已經(jīng)被荒人祭司從猴子身上給拿走了，他對猴子的尸體展開搜魂，為的就是讓我們覺得天庭碎片還在其他人手中，這樣一來，事情就比較復(fù)雜了！”

“據(jù)老夫的了解，猴子是先被勒死，然后再被搜魂的……”陳平安背對著趙豐年，眼角閃過了一絲玩味道：“而且，根據(jù)他傷口上的氣息來看，這兩件事并不是同一個人所為！”

“如果，我是說如果，真有荒人祭司潛入了寧州城！”趙豐年心中冷笑，貌似見招拆招道：“那么會不會是馬多多先動手勒死了猴子，然后再讓荒人祭司對猴子展開了搜魂，一來為了混淆我們的試聽，二來，則是再看看猴子有沒有別的同伙！”

“……”

陳平安聞言猛地轉(zhuǎn)過身來，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趙豐年道：“你為什么會這樣假設(shè)？”

“因為馬多多也是荒人啊，而且還是個體術(shù)高手，再說了，我并不認為有誰會大方到把天庭碎片這樣的寶物隨便拿給一個潑皮來接觸！”趙豐年臉上順勢露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回望著陳平安，貌似一語雙關(guān)道：“除非，那個寶物本來就是屬于這個潑皮的，所以，他才能夠時不時的拿出來把玩一番……想怎么接觸，就怎么接觸！”

如果不是因為立場的原因，陳平安真的很想給趙豐年的這一假設(shè)拍案叫絕，這樣的假設(shè)，不僅完全符合邏輯，還恰到好處的把趙豐年自身的嫌疑給摘了個一干二凈！

簡直……完美！

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趙豐年因為自身認知上的局限性而忽略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細節(jié)，若不是有這個細節(jié)的存在，陳平安都快要相信他是無辜的了……

“其實！”強自平復(fù)了內(nèi)心的翻涌，陳平安回以趙豐年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緩緩道：“只要有人將天庭碎片隨身攜帶著，那么凡是與他有過肢體接觸的人……都算是與天庭碎片有過親密接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