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升高中了,踏入一個新的環(huán)境,總以為是一個新的開始。無處不在的新鮮感,充滿了不言而喻的新奇。
軍訓的日子如期而至。學校的舞臺上站了十來個教官,在舉辦著歡迎儀式。我們熱烈地拍手鼓著掌,響應著老師領(lǐng)導們的并不怎么走心的話言話語。不過是流程罷了,場面話而已。
母親不知道怎么想的,竟送我上學報名來了。我極其不懂事的提出想要在外住宿,內(nèi)心渴望著一個人生活。但是,拗不過母親,還有學校的不允許,除非有家長在外陪讀;母親當然是辦不到的,家里還有弟弟妹妹呢。
站在板報欄后面的小道上,我抬起頭、仰望著天空。母親對我說:“你望著天做什么?”我內(nèi)心想,不行,怎么能那么脆弱呢。我得把淚水憋回去,這樣抬頭望天就不會有淚水掉下來了,是我慣用的伎倆。方對母親說:“我想哭,眼淚快掉下來了。”母親等來回答,我們一起沉默著。
母親陪我一起置辦宿舍用品。在宿舍樓管黃姨(高中三年經(jīng)常打交道,很溫暖的一個阿姨)那里買了一床草席(后來才知道是二手的);在外面超市賣的肯定會比黃姨那賣的貴一倍左右,這是毋庸置疑的,畢竟新的東西和二手的東西,是有區(qū)別的。
學生街有賣水果的,母親詢問我,要不要買點水果帶回宿舍。我一眼相中了大大的水蜜桃,紅紅粉粉的,聞起來就饞,我想,吃起來肯定又脆又甜。母親由著我去挑了一個,大概10元左右,不便宜。但母親是寵我的,只要是吃的,合理范圍之類,都會大方一點。
其實,那會都中午12點左右了,肚子早餓了。可是母親從未有在外面吃的習慣,倒也不是吃不起,母親就是舍不得花那錢給自己去吃,對我們姐弟這些倒舍得。做母親的,什么事情都以孩子為主。
我深知母親的秉性,太固執(zhí)又直拗,我又何嘗不是呢。對母親的了解,有些東西可以理解她,但不能原諒。我怕原諒了,那這些我所堅持的東西,都有什么意義啊。毫無芥蒂的和母親相處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印象中的母親,在我兒時是特別要強的。二里外的田地種了小麥,到了收麥桿的階段,那是不分晝夜勞作的。月光溫溫柔柔的注視著母親,銀白色的,又大又亮,不同于白天太陽的刺眼。母親彎著腰,拿著鐮刀,刷刷刷地割著,地里倒了一片金黃;麥稈金燦燦的,在月光的籠罩下,仿若黃金。不知道母親心里在想什么,發(fā)狠般的割著麥稈,一言不發(fā)。此后,再回憶起此景,我都堅定母親的要強。
母親對我們,都寄于很大的期望。同大多數(shù)父母一般,對孩子是萬般的要望子成龍。母親對我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成龍成蛇,看你們了,以后靠不了誰,自己沒本事,活該啊......”說這些話的時候,母親神情木木的,有點悲傷,帶點怨恨,我知道她又在埋怨生活的艱辛。在我們村子里,有不讓孩子讀書的父母,即使是男孩子,也是過早的被趕出象牙塔,照單全收生活的好與壞。我的父母很不一樣,或許是年輕都出去過,有在大城市務過工。讀書上的事情對我們很重視,我是被打著讀書的那個孩子。上幼兒園的第二天,三歲左右小小只的我,打死都不要去學校,母親便拿著竹條一邊打,一邊拖著我去上學。
我對母親是又愛又恨。以前把得獎的獎品送給母親,轉(zhuǎn)眼就在弟弟那看到了。對母親表達愛意是很難的,即使說出來了口,也是沒有回應的。如果我對我媽說:“媽媽,我愛你!”我媽鐵定對我說:“咋啦,又抽哪門子的瘋!”或者干脆置之不理。因此,我的成長路上,未能有幸感知過來自父母的愛意。我很缺愛,如果有一個人對我好,我總是回避,或者以更大的好去回報。以前特別喜歡某個老師,因為他老夸我,總是說,好好寫,真不錯。我喜歡那種善意,特別想抓住,因此特別瘋狂,錯以為是愛。那只是十一歲左右對喜歡的解讀。
后來十七八歲的我,由于種種原因,破罐子破摔,想打破固有的性格。但凡認識的朋友,沒有不說我是文靜的。我不喜歡這個標簽。于是,我爭取當體育委員,我努力帶操,用盡所有力氣去擺脫對我的固有印象。但骨子里的東西,哪是那么容易擺脫的,相處的越久,越發(fā)的安靜,所以,往往初識我的那印象都是騙人的。什么勇敢的詞匯,真的不足以來定義我。
我是一個受了委屈就吞回去的性子,不愛表達,也不愛表現(xiàn)得天真爛漫。也有很多朋友和大人說過我真的很懂事,他們不知道,那是一種隱忍,是被磨出來的。
很努力的去體諒母親的辛苦,主動帶著弟弟妹妹們一起勞作。會趁著母親午休的時候,把當天需要的豬草打回來,也會準備好每天的一日三餐等等;但這些通通得不到母親的夸獎,她只相信她看到的東西,比如,在有特別毒辣的太陽時把弟弟妹妹帶出去了,去水田摘菜弄濕了褲子;盡管衣物這些是我自己洗。年復一年,沒有得到過夸獎的孩子,總是偷偷任性,總是覺得母親做錯了,從來都想等到母親的一句道歉。
我記得所有勞作的辛苦。我討厭收稻子,扳苞谷,割稻子。這些糧食都需要很多道程序,最終變得干干凈凈的做成能吃的東西。晾曬要與老天爺搶天氣,老是有壞天氣,比如突然間的急雨,把曬得快干了的玉米或者稻谷沖走,搶回屋檐下的也是濕噠噠的,容易發(fā)霉。但我不會因為討厭而不去做這些事情,因為除了我,便只有母親一個人承擔。越長大,越后怕,如果不是那時心理太過強大,有些事情的發(fā)生,便早已長歪了,或者變得抑郁,最終對世界毫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