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血字顯現的剎那，荊州城家家戶戶地基下的劍碑破土而出。石碑如活物般穿過街巷聚集到劍池，層層疊疊壘成通天巨塔。塔頂懸浮著赤靈與關玊青化作的劍氣光團，光中浮現遲學衛拭矛的身影。

“大師兄？“關素瓊伸手觸碰光團，指尖卻穿過幻影碰到冰冷劍刃。她這才發現整座碑塔都是劍——三萬六千塊劍碑嚴絲合縫拼成巨劍，而她正站在劍格處的新月凹槽中。

“接??！“關通海突然將女嬰拋來。嬰孩眉心水痕射出一道清光，關素瓊心口的赤玉劍釘應聲離體，化作紅豆嵌入女嬰襁褓。巨劍發出龍吟，載著她們沖天而起。

長江在腳下奔騰。關素瓊看見每朵浪花里都站著個透明人影：挑夫扛著劍碑虛影涉水，漁娘織網般梳理劍氣，連垂髫小兒都在沙灘堆砌微型劍冢。無數細碎金光從人影心口飄出，匯入她懷中女嬰的眉心水痕。

“這就是...山河劍骨？“關素瓊喃喃。女嬰突然抓住她一縷散發，奶聲奶氣吐出石憬的聲音：“劍骨早就在人間了?！?

巨劍掠過雪峰廢墟時，關素瓊在冰面上看見倒影：根本不是她在御劍，而是數萬百姓站在各自劍碑前，手臂平舉作托劍狀。他們的影子在冰面連成持劍的巨手，而她不過是劍格上的一點綴玉。

“該醒了?！皠撛碌穆曇綦S雪花飄落。關素瓊懷中的女嬰開始發光，赤玉從襁褓脫落，嵌進她心口舊傷。劇痛中往事炸裂——

*二十年前關通海抱著瀕死的女嬰跪在江邊，石憬的殘魂從波心升起：“分她半魂入山河劍，半魂投入新胎...“*

*創月割下一綹白發纏住赤玉：“待劍骨養成時，這孩子便是鎮劍之眼...“*

巨劍突然崩解。關素瓊抱著女嬰墜落江心，無數劍碑如歸巢的魚群追隨著她們。當赤玉徹底融入心口時，她聽見關玊青的輕笑：“阿姐，看身后。“

江面升起七十二根水柱。每根水柱頂端都站著對牽手的身影：赤靈與關玊青在劍光中時隱時現，遲學衛的虛影正擦拭橫貫長江的巨矛，創月與石憬的白發纏繞如并蒂蓮...所有幻影朝著關素瓊躬身行禮，化作星雨沒入女嬰眉心。

最后粒星光消失時，女嬰眉心的水痕凝成朱砂痣。關素瓊抱著她走上江岸，身后長江波濤間矗立起七十二座青銅劍碑，碑文在夕陽下流淌：

**「百姓奉骨山河鑄劍」**

荊州城門前，關通海拄著鐵蓮花杖相迎。老人顫抖的手撫過女嬰心口的赤玉，那玉上浮現出細密的蛛網紋——正是當年噬月劍的裂痕模樣。

“給它起個名字吧。“老人將蓮花杖插進泥土。杖身綻放處，半塊玉如意的虛影指向女嬰。

關素瓊低頭親吻嬰兒發頂，朱砂痣突然映出萬里山河。她輕聲說出的名字隨風散入江濤，七十二座劍碑同時發出清越的嗡鳴。

（暮色中，最后一塊無字劍碑從關府劍池升起。碑面水紋蕩漾，隱約顯出「劍冢」二字，底下小字如星：「葬劍處亦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