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shí)，有個(gè)小石子打在我腦門上，我撫了撫疼痛，沒在意太多，一眨眼間，燕城恢復(fù)如常。墨三落到我身邊吩咐了跟隨的士兵，要他們盡快將地上的尸體下葬。而后，他看著我說：“你怎么哭了？”

“故人飲宵去，夜夜沒（mo）玄羽。”我失神的看著墨三，恍惚間，他就變成了大巫師的樣子……

我自嘲笑一聲回神，撿起那寒醫(yī)的布幌子，準(zhǔn)備出城：“我還是去救活人吧。”

“雖然我知道你這個(gè)人很不靠譜，但還是要提點(diǎn)你一句，今日在這里的所見所聞，都不許說出去。”墨三提醒道。

我木然的看著他回應(yīng)道：“超度亡靈不能說，還是給死人喂藥不能說？”

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都不能。”

我點(diǎn)點(diǎn)頭，拿著我的布幌子向城外走去。

我走過長長的拱門下，大門緩緩開，站在我面前的是頭插黑色蓮花的默君。

他抓住我的胳膊，領(lǐng)著我去了別處，燕城的大門隨即關(guān)上了。

我們停歇在一個(gè)荒廢的茶肆，布棚飄搖，桌凳摞塵。

我把布幌子放在桌上問默君：“默君大人找我何事？”

“只是飛過這里向下看了看，恰好看見了你。”他邊說邊上下打量我一翻，“你變了，似乎又沒變。”

我知道他說的什么，他指的我的身體。

我深吸一口氣，大拇指指甲緊緊戳著食指：“的確，我的身體改變了。不過我現(xiàn)在無比輕松，我的心是什么樣的，我就是什么樣的。我不想做男人，也不想做女人，不想被任何人寄予希望。”

我的目光不敢凝聚去看他，我怕他罵我幼稚，也怕不如他的意他動手打我……畢竟他的狠心我已經(jīng)在開滿黑蓮花的洞府里領(lǐng)教過了。

這次，我聽見了他的沉默。

許久他平靜開口道：“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然是好的。我用金淚將你化成男人身不過是妄想你比你阿父爭氣些。”

“對了，我找到阿父了，也給他自由了。他說，他不想回大海，也說，要你不要管他。”我如實(shí)相告，“我從你的語氣和阿父的語氣中知道，你們曾是故人，不過那是你們的事了，我與阿父是不同的人，我不和他比，也沒必要和他比。你說，對么？”

他只是笑笑大手落在我頭頂，使勁晃了晃我的腦袋，我感覺我脖子都快斷了…

他笑著說道：“你這話字字都在恐懼，你怕我管你，怕我控制你？”

我抓下他的大手仰頭看他急切道：“哪有！你是縛神霆的判官，能被你管著控制著，別提多省心了，我不是沒這福分嗎！”

他瞇了一下眼睛看穿我：“我若沒這個(gè)身份，你也不會對我這么禮貌的撒謊了。”他的手離開我緊抓的手掌，使勁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很疼……

他義正言辭的對我說：“我對你有再生之恩，你想擺脫我，目前來說，不可能。我確實(shí)想控制你，就像當(dāng)初控制你阿父一樣。我如果還想控制他，他不會脫離我手掌心的，只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用了……他不再是龍……也不配入海……”

“阿父是龍，我看見了，百龍向他臣服！”我辯解道！雖然阿父不愿意要我，可我心里仍舊有他一分尊嚴(yán)，不容人羞辱的尊嚴(yán)。

他對我無聲輕笑，像在笑我幼稚，諷我癡傻一般：“他當(dāng)著我的面，將龍骨粉碎，化成一條蛇，鉆進(jìn)淤泥……”不知道從哪個(gè)字開始，他已經(jīng)咬牙切齒，雙目通紅了，他在痛恨阿父……

我害怕他的痛恨報(bào)復(fù)在我身上，我悄悄地離他遠(yuǎn)了一些，他就像個(gè)鬼火一樣，我動他就動，我去到哪，他就跟到哪。

我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拜他幾拜：“默君大人，阿父是阿父，我是我，你恨他，別難為我啊……”

他怒而將虎爪是的大手按在我頭頂，黑色的流煙從他的掌心流下纏繞著我的身體：“你休想擺脫這個(gè)身體，也休想再變化……這個(gè)身體除了我，誰都不可以毀掉！”他的憤怒讓我辨不清他的臉，他平靜和藹的時(shí)候明明神明一樣的人，可憤怒時(shí)，卻像個(gè)嚇人的鬼煞雕塑，一塊堅(jiān)硬的被冰封的石頭，任誰也叫不醒推不動…我的呼吸心跳都被阻滯，窒息感越來越重…我的身體僵著，我無法轉(zhuǎn)動關(guān)節(jié)，甚至沒辦法眨眼睛，此時(shí)，我只能望著默君怒而狂的瞳，心想被鷹爪抓碎一樣難受，不知是不是我無法呼吸而出現(xiàn)幻覺，我從他眼睛里看見了自己，滿身金咒，那些符文像活了一樣，在拼命抵抗黑色流煙對我的束縛……

我心跳聲在我耳內(nèi)變的無比的大，直到一聲琉璃碎裂的脆響遮蓋了我的心跳聲。

我的身體無力的堆地上，大口喘著氣。

我面前站著一個(gè)高大的男人，他身披一件粗布黑色披風(fēng)背對著我，他正與默君面對面站著，我無法看見他的臉。

“畫忠令烈火神樹之果散布天下各處，蒼生無辜被害，縛神霆名譽(yù)污損。你承縛神霆大旗之詔，去漠邦治理火患……”那男人頓了頓接著說，“火滅，琉璃現(xiàn)。世人挖取琉璃，取之不盡，得之百病消。縛神霆固然疏忽，讓罪妖畫忠禍亂人間，但也及時(shí)出手，還人間以清明安樂，縛神霆之名依舊神圣。”

我看見默君把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他低沉道：“火滅了……”默君好像有些驚異這件事，他面對眼前人，質(zhì)問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冷靜道：“判官大人，縛神霆之重臣之一，大旗不愿意失去你們?nèi)魏我粋€(gè)，自然，你們也不要輕易妄想離開他。”

默君像是被冰塊噎住喉嚨一樣，一個(gè)字也吐不出來，只見他腳下生出黑色蓮花，金色蓮蕊纏繞起他的身體，只眨眼間，他就消失了，任何痕跡都不留。他面對眼前這個(gè)不知為何出現(xiàn)卻好像知道一切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大旗…重臣…默君對此十分敏感。

琉璃之事，默君好像并不知情，這個(gè)神秘人為什么要這么做，火滅，琉璃現(xiàn)，得之，百病消…他在幫縛神霆挽回聲譽(yù)。難道他是縛神霆的人？可是默君并不認(rèn)識他，難道他是大旗身邊暗探，專門來刺探那些臣子們忠不忠心？從默君的語氣看，他并沒有按照詔書去滅火，而有點(diǎn)責(zé)怨這神秘人滅了火，還放出了治病的琉璃。接著，神秘人又提點(diǎn)默君，君臣之別，君臣相依相忠之理……難不成，默君對縛神霆大旗已經(jīng)不忠了……

我心中疑惑重重，想起默君那怒狂的眼神，我仍會膽寒幾分…他不會還來找我吧？判官不忠可是大事，別把我拉進(jìn)去啊……我自私想著，現(xiàn)在的我，就像活著，活著有七情六欲，賞世間天高地厚，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很陶醉的事……

我趕緊跪好，給那神秘人磕頭行大禮：“多謝恩人相救。”

他站在我面前，只有胸口起伏激起的氣流讓他的黑色粗布披風(fēng)微微飄動。我抬頭像看清他的樣子，他卻將斗篷一扯蓋在我頭上：“下雨了。”我趕緊將斗篷扯下想看清他的樣子，我匆忙露出腦袋來時(shí)，他已經(jīng)消失了。

我失望的坐在地上，雨真的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