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西斯哈停下了撫摸狗頭的手，語氣凝重道：“倫道夫，你到底干了什么？”

倫道夫則重新翹起二郎腿，拿起紅茶，恢復(fù)了之前悠閑的狀態(tài)，懶洋洋道：“何必這么在乎呢，布魯斯。”

“每個人都有些不希望別人知道的小秘密，更何況這本就無傷大雅。”

姆西斯哈皺著眉頭，雙眼緊緊地盯著倫道夫，似乎想要從這個幽靈身上判斷他是否在說謊。

從外務(wù)部搜集到的信息來看，陸伯在此之前并沒有太多和升格者進行過接觸。

他在現(xiàn)境里的十年生活雖然在普通人看來已經(jīng)有些奇幻色彩，但是在真正的升格者看來簡直太過平淡。

從記憶里重新瀏覽一遍資料，姆西斯哈不動聲色，轉(zhuǎn)過頭對何蓮生說道：“赫爾墨斯小姐，或許現(xiàn)在我們之間會有一場新的交易，不知道你的意愿如何。”

“很抱歉，姆西斯哈閣下。”

何蓮生嘴角微笑，語氣恭敬道：“我想我所能交易的籌碼已經(jīng)用盡了，錯失這場交易我真得很是抱歉。”

“無需如此謙遜。”

姆西斯哈平靜道。

“倫道夫，我可能要收回之前的話，幻夢境的失敗看來并非讓你變得瘋癲。”

哈士奇跳下桌子，走到姆西斯哈的身邊，這個中年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張空白的白紙，鄭重地擺放在倫道夫面前。

而看到白紙的倫道夫也收攏起懶散的模樣，一臉嚴肅道：“沒想到你們居然會下這么大的賭注。”

姆西斯哈卻是輕笑道：“我說過，不要把我們當(dāng)做惡徒。”

“耶魯維奇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以前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我?guī)砹宋覀兊恼\意，倫道夫，還請相信我們，我們并沒有你所想象地那般不堪。”

倫道夫沉默著。

他知道在他面前所擺放的是何物。

那是從已經(jīng)崩潰的平衡要素·二重盟約中聚攏起的殘骸，是‘誓約‘概念物質(zhì)化的象征。

如同奧丁對流星之槍的許愿，擲出后就一定會刺穿目標(biāo)，凡是抒寫在這張白紙上的內(nèi)容，都是不可違背的鐵律。

假如作為交易方的倫道夫在紙上寫下‘姆西斯哈將變成一條狗’。

那么姆西斯哈無論如何進行規(guī)避，都會被誓約所束縛，變成一條無論任何層面上都是狗的存在。

哪怕姆西斯哈自己也會認為自己是一條狗，一條擁有五階權(quán)威者位格的狗。

或許只有先賢才能無視這種來自誓約的束縛，因為先賢就是誓約本身，是最接近太一的存在。

一為萬，萬為一，此乃太一之奇跡。

而最接近太一的先賢，已經(jīng)能做到森羅萬象皆有自己的身影。

“這可真是大手筆啊，布魯斯。”

倫道夫緩聲說道。

他拿起那張紙，“盡管只是一次性的，但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了這份鐵律的事實。”

“路徑是不同的，但所希望達成的目的是一樣的。”

姆西斯哈開口道：“既然你已經(jīng)接受了這份誠意，那我們自然也應(yīng)開誠布公了吧。”

“人理的所展示的未來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巨大擾動，這次的神明上浮很有可能只是一個前奏，在我們的面前或許擺放著無數(shù)的災(zāi)難。”

“就像你所說的，神明叛亂，深淵環(huán)伺，卡達斯之門后的諸神更是快要蘇醒，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但是此時的我們又急需時間來恢復(fù)傷痛。”

姆西斯哈深邃漆黑的雙眼注視著倫道夫，“你代表著銀十字會與黃金黎明，而我則代表著職權(quán)部門。”

“權(quán)與力是不可分割的，我們需要重新統(tǒng)合起來。”

“重啟舊日榮光計劃吧。”

倫道夫沉默了會，嘆了口氣，“布魯斯，某種程度上你比我還要瘋狂。”

“我所想的只是一場戰(zhàn)爭，而你所要的卻是一個王國。”

三只獵犬的身影緩緩隱去，姆西斯哈平靜道：“畢竟在我看來，所有的犧牲都會是必要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人理與榮光。”

“赫爾墨斯小姐，這其中或許還需要你與你的翡冷翠，畢竟我們與現(xiàn)境脫離太久了。”

“當(dāng)然，閣下，翡冷翠不勝榮幸。”

......

“我......不知道。”

陸伯羞愧地低下了頭。

人格，是自我概念存在的根基。

一旦人格消失，名為陸伯的存在將徹底消失。

陸伯開始不自覺地恐懼，恐懼這消失后的未來。

拯救世界的方法就放在那光中，但陸伯卻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入了黑暗里。

當(dāng)自身的存在與世界的命運掛鉤，陸伯想起了曾經(jīng)觀看過的那些甘愿犧牲自己的英雄。

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進行選擇，將自己的生命完全拋之度外。

但是陸伯做不到，他沒辦法像英雄那樣，做不到他們那般勇敢無畏。

他只是個普通人。

“是嗎。”

并沒有想象中的不屑與譏諷，手掌中傳來的，只有暖意的溫柔。

陸伯愣了下，抬頭看著眼前的神明。

哲人王和藹說道：“孩子，你無需自責(zé)。”

“這是全人類的過錯，讓你來獨自承擔(dān)本就是不合理的。”

“壓死駱駝的，是最后一根稻草，但我們并不應(yīng)埋怨，如果沒有這根稻草駱駝就不會死去。”

“我們會支持你做的所有選擇，接受抑或是拒絕，這都是你的權(quán)力。”

微風(fēng)吹過，吹散了無垠的光，擾動了平靜的湖面。

不斷的漣漪在擴散。

神明的身影消失了，而在陸伯手中，則是一把鑰匙。

“我們從不在乎降生與毀滅，亦不貪求現(xiàn)境的權(quán)柄。”

風(fēng)中傳來重疊的聲音。

“我們所奢求的，只是獨自在外的孩子能夠長大，能夠回到他的家。”

“去吧，陸伯，你還有時間，去找到自己的選擇。”

一艘小小的木船從遠方緩緩行駛過來。

那上面，掛著一盞嶄新的馬燈，里面長長的蠟燭正燃燒著，亮著明亮的燭火。

陸伯握緊了鑰匙，邁步踏入那木船中。

木船慢悠悠地向遠方駛?cè)ィ叽蟮臉淠局θ~晃動，似是在告別，向這少年。

一個頑皮的身影從鏡湖之下跑過，他抱著一個紅色的皮球，臉上寫滿了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