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進化論嗎？』男人的聲音不徐不疾。他一說話，其他男人就安靜下來，齊齊轉頭看向我們。

『信..怎么了？』阿捂有些結巴。他很緊張，身子緊繃，連腿都微微往外挪去。

男人按著帽子，緩緩站起，轉向我們這一方向。

『如果進化論是真的，世界上所有的物種都源自于一個祖先。環境固然是影響進化論的必要因素之一，那么在同樣一個環境下，為什么有些會進化成狼，有些卻進化成羊？』他輕輕抬起頭，視線便往我與阿捂的信差帽上望去。

天色將暗。

透過篝火，他的視線在我們的紅眼信鴿徽章停留好一會兒。然后，視線往下隨意打量阿捂一眼，再把視線移向右邊——我的身上逗留好一會兒，使得阿捂緊張得一度往空中伸出半只手，似乎想直接拉我往黑漆漆的林子逃去。

畢竟我們這邊是小少年及年輕女子，而對面是五個正值壯年的男子。哪邊的武力值高，哪邊具備威脅性，單看表面還真好猜。

『不知。』我兩手相交，隨口一答。

『我覺得啊，進化成哪個樣子少不了意志。好比，遇到危機時，是戰是逃，產生的第一個念想，便是決定進化的走向。』

夜色越暗，月亮越亮。

『羊遇到危險，第一念是逃跑，便長出了能逃跑的腿。而狼遇到危險，第一念是對抗，便長出了能撕碎敵人的獠牙與爪子。』

休息站一片寂靜，使得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響亮。

『為什么同樣是在末日降臨里幸存，每個人獲得的異能不一樣？』

男人走到我們搭起的枯枝堆前。

『不同的異能就象征著不同的進化分支。有個科學家拋出一個理論：當末世降臨時，人遇到危機的第一念想是什么，便成為異能類型的決定性因素。對于這個理論，我是深信不疑的。』

他伸手，手掌往剛堆起的枯枝堆一放。

轟！

枯枝被點燃了，燃成熊熊大火。

『當末世降臨時，當時正飄著漫天大雪，我正處于在野外，冷得發抖。當時我只想著，好冷，有火就好了。』

我淡淡望向火焰，又抬頭直看他，原來他的異能是火。

『初次見面，你們好，我是史蒂芬尼。』

史蒂芬尼長得特別高，高大的黑影宛如蓋住月亮的烏云，幾乎把我們給籠罩住了。在篝火照耀下，我看著史狄芬尼勾起嘴角：『不知你們的異能是什么呢？』

我定定看住史蒂芬尼好一會兒。而阿捂支支吾吾，撇開視線，就不回答。

良久。

『我只是一個信差，沒有什么強大的異能，只能自保，不值一提罷了。』我一眼也不眨，定定看住史蒂芬尼說道。

史蒂芬尼的眼瞳放出異彩，他彎下身子，坐在我的右側。而阿捂坐在我左邊，離得黑漆漆的林子較近些。

我收回目光，改變主意不弄熱食了，找出干糧，看著篝火快速吃起來。

『我曾聽說有個信差，自信鴿成立以來，就算把信件送到再危險的地方，都沒有過失敗過，是信差中的傳奇人物。對吧，小兄弟。』史蒂芬尼兩手合攏，轉頭看向阿捂。

信差需在城鎮與城鎮之間的荒野來回派送信件。在荒野上，會遇到變異的動植物、喪尸、尸化的動植物，詭異的極端環境，還有向同類下黑手的人類，是個風險很高的職業。

送信半途中遭遇意外，導致送信延遲送達，甚至是永遠都無法完成送信任務，死于路程中，是非常常見的事。所以，信差傭金及底薪豐厚。也因此，信鴿出現信譽制。

如果信差在送信期間發生意外，導致信件丟失或延遲送達，信譽值便會受損。扣失信譽值到一定程度，便會降級。相反的，若是信差每次都能準時送達信件，信譽值便會陸續增加，便能派送傭金更為豐厚，級別更高的信件。

當然，若是信差死于送信途中，便無需顧忌信譽制度了。

原是惴惴不安的阿捂聽到此處，眼睛亮了起來，害怕的表情減退了些。

『唔！只要是信差，都聽過這位前輩的傳聞。至今為止，信鴿里只有這位前輩送信從未失敗或延誤過，是首位信譽值達到S級的信差。』

信差新手阿捂眼里露出敬仰之情。

『傳聞這名前輩很神秘。他向來獨來獨往，很少出現在人前，資料不詳，不知是男是女，異能至今無人知曉。我想，他的異能一定很強，只要他送的信件，就不會出錯。只是他神出鬼沒，也不接受急單。估計...』

『估計傳說中的信差，異能絕對不是與速度有關，所以無法接受需急速運送的信件。這位傳說中的信差信譽值完美，多是接受傭金高風險高的A級以上的信件委托。』史蒂芬尼接話。

阿捂一愣，便如搗蒜般點頭表示贊同。

『據最新消息，那名S級信差為臨希城送往翼城官署一封重要的政治信件。這份信件據聞會使臨希城與翼城達成聯盟協議，分享科技與文明，共同開拓連接兩城之間的荒野。可以這么說，這封信極有可能影響末世后人類的政治格局。』

史蒂芬尼看著篝火，繼續說道。在火焰的搖擺下，人影搖擺不定。

說來真是諷刺。末世初期，人類單單是為了生存，就殫精竭力。更別提搞政治陰謀、戰爭之類的事了。

八年了。

末世降臨到現在第八年，人類好不容易勉強站穩了腳跟，還是搖搖欲墜的那種。臨希城對翼城釋放出善意，希望聯手進一步復興過去的文明。而翼城城主也希望人類彼此放下仇恨及成見，和平共處，為人類的復興打下基石。

但是，人類自相殘殺的老毛病又開始犯了。

『我的老板并不希望臨希城的信件送到翼城城主手中，更不希望兩城達成聯盟協議。』篝火燃燒得吧啦吧啦，史蒂芬尼瞇起眼。

不過是人類剛剛能喘口氣而已，就這么迫不及待要展開新的斗爭嗎？

『這個休息站建在通往翼城的必經之地。這就是你們守在這邊的緣故？』我淡淡的問，兩手互拍，把食物碎屑給拍干凈。

此刻，我的內心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失望，可能是麻木更多些。

第三次世界大戰，人類去七留三。

末世降臨后，人類去九留一。

這些挑事的人們，是嫌死的人不夠多，和平不好嗎？

人類真是永遠學不夠教訓。

不知何時，其余四名男人篝火紛紛站起。

『我不想有任何傷亡。所以，好心的信差們，能不能把你們手上的信封都交給我啊？』史蒂芬尼張開手掌，三枚象征信差的紅眼信鴿徽章從掌心掉出來，啪啦啪啦的掉在篝火前。

男人們的眼神，像極了對羔羊下手前夕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