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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隨風(fēng)飄散(7)

  • 空山
  • 阿來
  • 5483字
  • 2014-07-31 10:53:21

但她從墻角那里挪過來,坐下,把兒子頭下的破東西拿掉,讓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她的手指插進(jìn)了格拉那一頭蓬亂的頭發(fā)中間,輕輕地梳理,格拉剛剛清醒過來的意識又有些恍惚了。母親彎下身子,很溫軟的東西頂在他肩頭那里,他知道,那是哺育過他的偉大乳房,當(dāng)母親哆嗦的嘴唇落在他的臉頰上,大滴大滴的熱淚也落在他的臉上。

母親嗚咽著,像一頭帶著烘烘熱氣的母獸:“兒子,我的兒子。”

格拉沒有應(yīng)聲,但他的眼角,也有大滴的熱淚流淌下來,一顆又一顆,落在地板上,竟然發(fā)出了啪噠啪噠的聲響。

這時,門咿呀一聲響了。一個人悄無氣息,像個影子一樣飄了進(jìn)來。格拉知道,是他在村里惟一的朋友兔子進(jìn)來了。

格拉立即從母親懷里掙出來,坐直了身體,說:“兔子弟弟,你來了。”

這一年來,長高了一些的兔子,額頭上還是蚯蚓一樣爬著藍(lán)色的脈管,聲音還是細(xì)細(xì)的,怯怯的:“格拉哥哥,下雪了。”

格拉轉(zhuǎn)臉就通過沒有掩上的門,看見了外面陰沉的天空,風(fēng)中,有些細(xì)碎而不成樣子的雪花散亂地飛舞著。

格拉就像一個大人一樣說:“把門關(guān)上,兔子弟弟,這雪下不下來。只是風(fēng)吹得煩人。”

兔子掩上門,席地坐下來,很從容的樣子。但一開口,又帶著小姑娘般的羞怯了:“格拉哥哥,你怎么不出去玩了”

格拉總要在兔子面前做一副大男子漢的樣子,他拍拍腦袋:“這些天,這里面他媽的不舒服,休息幾天,等你們過完年,就好了。”

兔子說:“都說過年前汽車就要來了。”

“你聽誰說的。”

“誰都在說,”兔子也在有意無意模仿格拉學(xué)大人說話的樣子,“真煩人,人人都這么說,想不聽都不行。”

那樣子惹得桑丹格格地笑了。格拉抬眼看看母親,桑丹像被噎住一樣,突然就把笑聲吞了回去。格拉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母親有點害怕自己了。他有點心痛母親,但又有些得意于母親對自己的這種敬畏。

“汽車來又怎么樣載著機(jī)村人進(jìn)城吃酒席嗎”自從那次流浪回來,格拉一開口說話,總會很容易就帶著一種憤怒的語氣。

兔子有些害怕了:“你為什么生氣”

“對不起,對不起,兔子弟弟,”格拉趕緊放緩了語氣,“汽車要來就來吧,兔子,我告訴你,汽車要是拉這些人進(jìn)城,也不是去吃飯!去干什么——你不曉得,以后帶你出去走走,你就曉得了——他們開會,一天到晚開會!開完會游行,然后,各自回家,吃飯,想都別想!”說到這里,他。

氣憤的語調(diào)又出來了。

兔子說:“我不喜歡開會,人太多了,醫(yī)生說,我不能去人太多太鬧的地方,我的心臟不好。”

“可你還是忍不住要去人多的地方”格拉語氣帶著譏誚的意味。

“我一個人會害怕,跟奶奶一起呆著也會害怕。醫(yī)生說,我這顆心可能會突然一下子就不跳了。”

兔子可憐巴巴地說。

“哦,兔子弟弟,我跟你說著玩的,你跟我不一樣,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就去吧。只是不要讓他們欺負(fù)你。汪欽兄弟、兔嘴齊米那幾個壞蛋,還有那些跟著他們跑的家伙,要是他們欺負(fù)你,我去收拾他們。那幾個家伙還是害怕我的。”說到這里,格拉自己也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

“可是我阿媽就是不想讓我跟你玩。”

“那你阿爸呢”

“阿爸,還有奶奶說可以跟你玩。”

“還有你們家那個喇嘛呢”

“阿媽找阿爸吵,舅爺什么話都不說。舅爺不喜歡說話。”

格拉笑笑,沒有說話。

“奶奶和阿爸還說,過年時要請你們到我家來,阿爸說,他對不起你們。”

“但是你阿媽不干。”

“阿媽是不高興,但阿爸說,不能什么事都聽女人的。”兔子把嘴巴附在格拉耳朵上,“阿媽哭了,阿媽說,阿爸喜歡上你的阿媽了。”

格拉格格地笑了:“阿媽,兔子的阿爸喜歡上你了。”

聞聽此言,桑丹自己就像尋常那樣沒心沒肺地笑了,笑著笑著,她看著兩個孩子眼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她突然止住了笑聲,一只手握成拳緊緊頂在嘴上,不再發(fā)出一點聲音了。

兔子說:“她不高興了。”

格拉說:“我倒是高興她知道不高興,我也高興你阿爸喜歡上了她。”

兔子說:“我不會告訴我阿媽。”

格拉說:“他媽的。”

兔子也學(xué)著說:“他媽的。”

格拉說:“你說粗口了。”

兔子很開心地格格笑著:“是,我說粗口了。”

格拉說:“這下,你的喇嘛舅爺,你的和尚老爹要不高興了。他們是識文斷字的人,他們不喜歡人說粗口。他媽的,要是他們曉得我教你說粗口,你就不要想再跟我玩了。”

“他媽的。”兔子又說。

“閉嘴吧,你他媽的。”

兔子可不愿意閉嘴,不住聲地說: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越說越興奮,蒼白的臉腮泛起了紅暈,額頭上的藍(lán)色血脈高高鼓突起來。格拉覺得那藍(lán)色脈管再往高鼓就真要爆炸了。他害怕了。說:“不要說了。”

但他不聽,他的眼里有什么光芒燃燒起來了,眼珠慢慢定住不動了,可他還在一個勁地念叨,一邊念,還一邊笑,弄得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來了。格拉一躍而起,把這個著了魔一樣的兔子撲在身下,手緊緊地捂在他嘴上。他咬住了他的手指,一股鉆心疼痛使格拉渾身發(fā)顫,嘴里咝咝吸著冷氣,但他一點也沒有松手。直到兔子不再發(fā)出吱吱晤晤的聲音,不再彈動他那雙細(xì)瘦的雙腿。格拉才長吐一口氣松開了雙手。

這時,桑丹驚叫了一聲,或者說,是剛剛驚叫出口,又把下半聲強收回去了。她圓睜著驚恐的雙眼,手捂在嘴上,渾身顫抖不已。

格拉這才看見,兔子躺在地上,雙腿緊緊蜷著,兩手?jǐn)傞_,嘴邊冒出些白色的泡泡,眼睛翻著眼白,昏過去了。

格拉俯下身來,搖晃他,拍打他,拍打他,搖晃他,親吻他,咒罵他:“兔子,我求求你醒過來,兔子,我求求你不要害我,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要死也不要死在我們家里,他媽的,我求你起來,我求你滾起來,把你該死的眼睛動起來,他媽的,你阿媽說得對,你不該跟我玩,你該跟村里別的人去玩,他媽的,他媽的,你只要醒過來,我一定不再讓你們一家人鬧心,不再跟你玩了。”

但兔子一動不動,格拉癱坐在地上,用哀怨、憤恨,而又無可奈何的眼光看了母親一眼,無聲地哭了起來。

而桑丹只是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楚楚可憐的樣子,坐在那里,在命運之神的注視之下,像冬天還掛在樹上的枯葉一樣簌簌地顫抖著。

格拉仰起臉來,想看看神靈是不是在天上。但他連,天空都沒有看見,只看見被煙火熏得黑黑的屋頂,屋頂?shù)囊恍┛p隙里,這里那里,斷斷續(xù)續(xù)透進(jìn)來一些光,一個將雪未雪的下午黯淡的天光。

這個時代神靈已經(jīng)遠(yuǎn)遁了。

這時,門被人敲響了。桑丹和格拉都一下坐直了身子。然后,門被推開了一點,風(fēng)無形但有力的身子趁機(jī)往里拱,要把門完全打開,但敲門的人伸手把門帶住了,只從那道門縫里探進(jìn)半張臉,那是恩波的臉,這張臉上帶著不太自然的笑容:“請問,兔子在這里嗎”

屋子里的兩個人都張大了嘴巴,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來。

好在從光線明亮的外面往屋子里看,一時間還看不清楚什么,屋子里的人卻看見恩波本來就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請問,兔子到你們家來過嗎”

格拉把嘴合上,又把嘴張開,但還是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

“兔子告訴我,說要來找格拉哥哥玩,兔子,該回家了。”

格拉好像聽見了兔子細(xì)弱的聲音:“我在,阿爸,我在。”

這時,格拉嘴里終于發(fā)出聲音了,好像在跟那個聲音爭辯:“不,他不在,恩波叔叔,兔子不在。”

同時,他覺得身子僵硬冰涼,像是鬼魂附體一樣。但是,恩波笑了,說:“我知道你這個孩子喜歡開玩笑。”

躺在地上的兔子已經(jīng)站起身來,死過去一次的兔子又活了過來,他繞過格拉,走到父親跟前,聲氣細(xì)弱地說:“阿爸,我跟你回家。”

格拉喃喃地說:“恩波叔叔,以后我不跟兔子玩了。”

恩波騰出手,把兔子抱起來,風(fēng)把門完全擠開了。很多光也隨之?dāng)D進(jìn)來。恩波高大的身子差不多把這扇門完全堵住了。他說:“沒有關(guān)系,你們可以一起玩,高興一起玩,就一起玩吧。”

恩波轉(zhuǎn)過身,帶上門,把明亮的光線也一起帶走了。

格拉還聽見兔子在對他親愛的父親說:“阿爸,我告訴了格拉哥哥,你要請他們?nèi)ノ覀兗疫^年。”

格拉喃喃地說:“不要,不要。”他抱著腦袋,聽見自己在心里不斷說,不要,不要,不要你們來玩,不要你們請我們吃飯。不要,不要,不要啊!他挪到蜷在墻角的母親那里,把回響著奇怪聲音的腦子靠在母親的懷里。

母親的兩只手,一只五指分開,插進(jìn)了他蓬亂的頭發(fā)里,一只輕輕地?fù)崦哪橆a。母親只是說:“我可憐的娃娃。我的好娃娃。”

然后,雪就下下來了。

雪下得那么綿密,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來。雪一直在云層上累積著,直到天空再也承受不住,終于崩塌下來了。

格拉嘆了一口氣,緊繃繃的身子在母親懷中慢慢軟了下來。

雪整整下了一個晚上。

厚厚的雪被把整個機(jī)村悄悄地覆蓋了。這個夜晚因此顯得十分溫暖。這個夜晚因此一點也不像要出什么不好事情之前的夜晚。

格拉很久沒有睡過這么香甜的覺了,對即將到來的禍?zhǔn)聸]有絲毫的預(yù)感。甚至當(dāng)太陽升起來,雪地上反射的干凈光芒把屋子照得一片明亮,他還安詳而香甜地睡著。

把格拉驚醒過來的是小學(xué)校的鐘聲。

當(dāng)當(dāng)?shù)溺娐曉谶@個雪后的早晨,在這個光線明亮、空氣清新、四野在陽光下銀光閃閃的早上顯得那么清脆明亮。格拉像是受到了驚嚇,一個打挺就坐了起來。

屋里的光線是這么明亮,亮得連火塘里的火苗都隱身不見了,只聽見它們伸展抖動、吞咽空氣的嚯嚯聲音。

機(jī)村人把這聲音叫做火苗的笑聲。火塘充分燃燒,火苗發(fā)出低嗓門的男人一樣的笑聲,從來都是一個吉兆。格拉翻身跑出門外,把臉埋在干凈的雪里。當(dāng)他看見自己的臉在雪地上留下了那么臟污的印子時,不禁格格地笑了。他捧起雪,在臉、脖子和手上使勁搓揉。捧起來,是潔白滋潤的雪,雪在他肌膚上融化,變成臟污的水滴落在地上。

當(dāng)鐘聲再次響起,格拉從雪地上直起腰來,那張臉已經(jīng)十分的容光煥發(fā)了。格拉高興時總有些饒舌。他說:“奇怪,小學(xué)校已經(jīng)放假了,誰還在敲鐘啊。”

聽到鐘聲,從圍繞著廣場的一幢幢房子的窗口上探出來一個個腦袋,對著廣場的一道道門也吱吱扭扭地打開了。

人們看到,是民兵排長索波在敲鐘。

格拉想都沒想,舌頭就在口腔里轉(zhuǎn)動了:“奇怪,能當(dāng)民兵排長就能當(dāng)小學(xué)老師了。”

索波看村里人都被驚動了,便被村里那些半大的小孩簇?fù)碇叩綇V場中央,口里噴著白煙,向村里人宣布一個重大的消息:今天,汽車就要進(jìn)村了!索波喊一聲:“好消息,公社來了電話,汽車今天就要來了!”

孩子們歡呼著,簇?fù)碇癖砰L向村口跑去。

當(dāng)然,這群孩子中不會有格拉和兔子。

剩下的人們行動遲緩一點,但不到半個鐘頭,差不多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村口了。那里原來是座煨桑的祭臺,因為擋住了汽車進(jìn)村的路,被平掉了。潔白的雪在人們的腳底咕咕作響,在陽光下開始融化。村子四周的雪野仍然一派耀眼的寂靜,某一棵樹上厚厚的雪被陽光曬開了,嘩啦一聲散開,落到地上。新修的公路,順著河谷蜿蜒著,靜靜地躺在雪被下面。人們靜靜地袖手站立,腳下融化的雪浸濕了靴底,還是一動不動。

融化最快的是路上的雪,山坡上,田野里,一條條小路黝黑的身影開始一段段現(xiàn)身。那條公路也很快顯出身來,公路邊的溪水也因為融雪水的匯入而顯得混濁了。

人們就這樣站到了中午,還沒有見到汽車的影子。

都慢慢踱回村子去了。格拉也慢慢回家去了。路上,兔子有些憂傷地說:“格拉哥哥,汽車不會來了吧。”

“不來就不來吧。”在兔子面前,格拉常常裝出大男人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

“我擔(dān)心汽車不來。”兔子說。

“為什么”

兔子說:“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擔(dān)心。”

格拉像個大男人一樣,逼著嗓子嘎嘎地笑了:“不來就不來吧,你等著瞧吧,來了,跟你,跟我,都不會有什么好處。”

兔子沒有說話。

“你以為汽車會拉不要錢的棒糖,不要錢的錢來啊”

然后,兩個人就分手回家了。這是格拉在兔子受傷前見的最后一面。事情過去很久,格拉常常回想這一天兩個人分手的情形,都發(fā)現(xiàn)自己對接下來發(fā)生的嚴(yán)重事件毫無預(yù)感。中午時分,地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空氣中充滿了新鮮的水的氣味,陽光也不再那么刺眼。兔子走開幾步,又返身回來,叮囑格拉:“要是汽車來了,我沒有聽到,你要來叫我啊。”

格拉做出不耐煩的樣子,揮揮手說:“快回家去吧,我記住就是了。”說完,就徑直回家了。回到家里,才發(fā)現(xiàn)桑丹緋紅著臉,一雙眼睛亮亮的,松軟的身子透著慵倦坐在火塘邊上。這對格拉來說,并不是一個陌生的情形,又有一個男人到家里來拜訪過了。格拉心里罵了一聲,臉卻像大男人一樣什么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你沒有和大家一起去等汽車嗎”

桑丹吃吃地笑了,嬌氣說:“你們不是什么都沒等到嗎”

格拉有些惡心地想到,這嬌氣的笑聲,是獻(xiàn)給那個男人柔情的余緒與尾聲。但他口里也只是淡淡地說:“我餓了。”

桑丹這回的動作利索了,迅速起身,魔法一樣變出一塊新鮮的肉來,她嘴里快樂地哼哼著,用刀把肉片薄,灑上鹽,烤在了火上。格拉狼吞虎咽地連吃了三大塊,桑丹看著他一口口把肉撕開,嚼碎,咽下,那對待男人的柔情,才慢慢變成了對待兒子的母性的眼光。等兒子吃飽了,她自己才吃起來。格拉看著母親的眼光里,充滿了一種憐憫的味道,母親也帶著一種有點悲憫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兒子。這,也差不多就是一種類似于幸福的感覺了。

格拉聽見自己笑出聲來。

母親把額頭緊緊抵在兒子的額頭上,也笑出聲來。

兩個人的笑聲都動聽,都帶著沒心沒肺的苦中作樂的味道。

格拉突然感覺到自己特別想問母親是誰,是一個什么樣的男人送來了鹿肉,但他只是格格地笑著。這時,母親說話了:“兒子,還想吃更多的鹿肉嗎”

“要過年了,我想。”

“那我們要過一個有很多鹿肉的年了。”

母親告訴他,有一個人打了一只鹿,藏在村后山上,總被黃昏的太陽照得更加猩紅的巨大巖石旁邊、一株熊做過窩的云杉的樹洞里。格拉想,接下來,母親就該告訴他把鹿肉藏在樹洞里的那個人是誰了。但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把一條口袋、一根繩子、一把砍刀塞給他。格拉帶著隱隱的失望,出門上山去了。

每往上爬一段,他就停下步子,抬頭望一望那塊突出在林木中間的赭紅色的巨大巖石。每當(dāng)這個時候,那個疑問就會爬上心頭:那個男人是誰那是個什么樣的男人每當(dāng)心頭浮上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心頭便浮出一個男人的形象。但很快,他搖搖頭,把這個形象否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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