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

永春堂已經開始準備開飯了。

明瑯抱著慕清羨坐在二樓的軟榻上。

天已經很冷了，即便是很微弱的風都裹挾著寒冷。

明瑯依舊穿著平時薄薄的兩層衣袍，懷里的慕清羨倒是用毛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慕清羨乖巧地窩在明瑯懷里，眼尾還殘余著一片紅，昏昏欲睡。

就這么待了一會兒，抬起頭，入目是明瑯線條流暢而分明，顯得清冷性感的下頜線。

忍不住抬起下巴過去親了親。

“你不冷嗎？”

明瑯蔥白如玉的手執著書卷，神色平靜地看著。

看完最后一行，不緊不慢地翻了一頁，用一種依舊平靜，但只有慕清羨能夠聽出控訴的語氣。

“本來就是出來散熱的。”

慕清羨羞赧地紅了臉，從喉嚨里發出兩聲咳嗽，沒有應她的話。

樓下客廳里已經擺好了晚膳，自從天冷了之后，他們用餐的地點就從院子里到了屋里。

金旭從屋里出來，看著樓上陽臺上的兩人。

即便這么多年過去了，心里還是想罵人。

這么膩膩歪歪的，有沒有考慮過單身的他們啊！

“老師，師郎，該用膳了。”

明瑯拉著慕清羨從樓上下來。

慕清羨看了一圈，“景樂呢？”

金旭：“景樂出去玩兒了，還沒回來呢，我去找找。”

慕清羨在明粲身邊坐下，盯著她看了兩秒，又移開視線。

明粲面無情緒。

家里熟悉的人卻都能感覺到她有點不對勁。

金旭很快把盛景樂帶了回來，又帶著盛景樂去洗了手。

吃飯的時候，慕清羨問盛景樂今天去哪玩兒了。

“在河邊，跟小虎他們玩彈珠。”

說完之后，盛景樂有些心虛地看了明粲一眼。

之前他還不讓明粲和小虎玩，自己如今卻跟小虎成了朋友，感覺自己像做錯事了一樣。

看過去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于是盛景樂心里更虛了。

晚飯沒有吃多少，盛景樂就放下了筷子，玩了一天身體有些累，就回了臥室。

他走之后，明粲也放下了筷子，唇緊緊抿在了一起。

“咚咚咚。”

天色更晚了一點，盛景樂臥室的門被敲響。

他有些疑惑，從柔軟的大床上滑了下來，拉開了門。

明粲站在外面，聲音平靜沒有一絲起伏，“你和小虎做了朋友？”

盛景樂點頭。

“什么時候？”

“……就今天下午。”盛景樂有點奇怪，她過來到底是干嘛的。

明粲看著盛景樂一臉單純的模樣，心里堵著一股不上不下的情緒。

“他們之前還在背地里說你壞話，現在又和你交朋友，你不覺得他們不懷好意嗎？”

盛景樂一臉茫然，臉像一張白紙。

他完全聽不懂。

也是，都只是六七歲的小孩，看到什么就相信什么，哪里懂什么人心叵測。

明粲更氣了，“你真笨。”

留下這一句，她的就轉頭走了。

盛景樂看著明粲的背影，氣鼓鼓的，“我才不笨！”

明粲腳步頓了頓，快速回了自己的臥室。

…

之后一段時間。

盛景樂整天出去跑得不著家，每天回來都是眉開眼笑的，想必在外面和他人相處很好。

盛景樂本來想，明粲和小虎他們是朋友，自己和小虎他們一塊玩，應該也會撞到明粲。

卻發現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在外面看到過明粲。

他心里有點在意，就去問金旭。

金旭理所當然地說：“可能粲粲是覺得膩了吧。”

盛景樂歪頭，眼神疑惑。

金旭笑著說：“粲粲從小就比較喜靜，前段時間應該是一時興起，所以出去玩了兩天，可能現在覺得還是比較喜歡在家里待著，你要是想和粲粲一塊兒玩兒，可以直接去找她的啊，反正住在一起。”

盛景樂像被戳破了心事一樣，有些羞窘地紅了臉，“……我沒有。”

金旭一個看透一切的眼神，笑而不語。

盛景樂跑出去玩兒，在門口又看了一眼明粲臥室的方向，還是沒有叫她。

幾個小孩蹲在河邊，小虎拿著一片柳葉放在嘴邊，一直吹不出好聽的聲音。

盛景樂疑惑，“你在干什么？”

小虎說：“想吹曲子啊，但是一直吹不出來。”

“葉子就可以吹出來嗎？”

“當然可以。”小虎：“之前明粲就吹出來過，還很好聽呢。”

盛景樂微怔，“……她還會這個啊。”

小虎點了點頭，觀察著盛景樂的表情。

和另外兩個朋友對視了一眼。

小虎開口道：“景樂，你和明粲住在一起，和她關系應該很好吧？”

盛景樂低著頭，聲音不如平日說話時輕快，“也沒有啊。”

“怎么會沒有？你們朝夕相處，之前明粲和你不是朋友嗎？”

盛景樂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難道要說因為你，他和明粲絕交了嗎？

小虎：“你把明粲叫出來唄，好長時候沒見她了。”

盛景樂不想去，但抬頭對上了幾雙期待的眼睛，有些為難，“……那好吧。”

他站在明粲臥室門前，深吸了一口氣。

敲了敲門。

聽到里面傳出腳步聲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會這么緊張。

明粲依舊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視線中。

盛景樂回想著記憶，她之前好像不是這樣冷冰冰的。

盛景樂咧嘴一笑，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明粲。”

明粲語氣沒有起伏，硬邦邦的，“有事嗎？”

“我見你這幾天一直待在家里，不無聊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玩啊……”

“不去。”

砰——

門關上了。

盛景樂緊緊抿住嘴。

風水輪流轉啊。

早知道之前她叫自己出去玩的時候就不拒絕她了。

看到盛景樂一個人從永春堂出來。

小虎他們一下沉下了臉。

“小虎，這么多天了都沒有看到明粲姐姐，是不是盛景樂和她的關系根本不好啊？”

“怎么可能？她之前那么維護盛景樂，還因為盛景樂說小虎不漂亮……”

小虎臉色更沉。

“但是盛景樂好像沒有把明粲姐姐叫出來。”

“……我們的計劃好像失敗了。”

“到底什么時候結束啊，我不想和盛景樂一塊兒玩兒。”

“……惡心死了。”

在盛景樂走到身邊的時候，他們重新揚起笑臉。

“景樂，明粲姐姐呢？”

盛景樂感覺三道目光像針一樣刺穿了他的身體，有些尷尬，“明粲不想出來玩兒。“

“……哦。”

非常冷淡的回應。

盛景樂臉上漸漸失去了一切表情，沉默地低著頭，抿唇不語。

這天，盛景樂早早就回到了家。

金旭覺得奇怪，問了一嘴。

“外面冷，不想玩兒了。”

盛景樂低著頭，沉默著回了自己的臥室。

之后幾天，盛景樂都回來的很早，甚至是下午才出去玩，沒待一會兒就又回來了。

小孩子藏不住事，心情肉眼可見的低落。

家里的人都問他怎么了，盛景樂也不說。

…

盛景樂很早就醒了過來，穿著薄薄的中衣，從被窩里出來。

頓時被寒冷的空氣凍得哆嗦起來。

他快速將巨大的窗簾拉開，重新跳回了被窩里，將自己裹緊。

看著外面的天空。

冬日剛亮起來的清晨，天空遠而寂寥，呈現著一種蒼白的灰色。

盛景樂打了個哈欠，有點沒精神。

小小的一團全部窩在被子里，只有臉在外面露著，很快就凍得冰冰涼，盛景樂摸了摸臉，感覺在摸一塊木頭。

房間里的炭火早就燒沒有了，他也沒有再往里面添。

就這樣窩了快一個上午。

聽著青云鎮漸漸蘇醒過來，叫賣聲、路人走過，談話聲都陸續出現，永春堂也開始忙碌起來。

時間如水一般過得飛快。

再然后，出現了飯菜的香氣。

等有人過來敲了敲門，盛景樂才慢吞吞地從被窩里起來穿上衣服，拉開門，本以為會是金旭，一抬頭卻是明粲。

“吃飯。”

明粲率先轉身，留給他一個有距離感的背影。

盛景樂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去了餐廳。

金旭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景樂，現在才起來呀。”

盛景樂點了點頭。

吃過飯之后。

他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又回了臥室。

走過去的時候，身后慕清羨問他，“景樂，今天不出去玩嗎？”

盛景樂搖了搖頭，“……天太冷了。”

…

小虎幾個人在外面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盛景樂過來找他們，于是幾個人商量一下，就來到永春堂叫他。

金旭看到來到店里的幾個小孩，笑瞇瞇地問：“是來找景樂的嗎？”

小虎緊張地點了點頭。

金旭指著后院的方向，“那你直接進去吧。”

幾個小孩又點了點頭，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這就是明粲姐姐的家……”

“我們會看到明粲姐姐嗎？”

小虎緊張地抿著嘴巴，連話都不想說。

他們站在后院有些漫無目的，不知道盛景樂的臥室在什么方向，想要回去問金旭。

冷不丁的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小虎臉上迅速地變化了幾個表情，然后咧開嘴笑了起來。

“明粲。”

明粲站在屋檐下，雙手背在后面，某些時候特別像明瑯，讓人敬畏。

小虎對上了她那雙漠然的眼，處處透露著不歡迎。

…

幾個小孩從后院出來，灰溜溜地離開了。

金旭看著他們的背影，有些奇怪，“景樂呢？”

小虎：“……景樂不想出來玩，我們先回去了。”

金旭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