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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扶衿的過去

  • 神醫王妃得寵著
  • 藏淵
  • 4019字
  • 2021-09-20 11:02:32

第20章扶衿的過去

扶衿被云和撿到的時候其實是很狼狽的,他的身邊是尸山尸海,而他倒在人群中,木訥又呆滯。

云和當時是那么耀眼,紅衣打馬經過時,他甚至都不敢看她一眼。

扶衿當時就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要結束了,他當時在想什么呢?他想,如果可以,他想干干凈凈的走。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抱希望的時候,云和卻看見他了,甚至還為了他停留。

她當時看上去是那樣的高貴,連眼角都是凜冽的紅色,也像是經過一場廝殺,可他們不一樣,她是勝者,是哪怕被人提起,也是站在高處的那一刻,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可是,這樣的云和,卻像躺在地上的骯臟的他,伸出了自己白凈的手。

“……跟我走吧。”

扶衿其實也不太記得當時她具體說了什么話,也許是當時實在太過震驚,所有的思緒都像是被打碎了,艱難的粘合后,只留下了這四個字。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會面對什么,一個躺在尸體里的少年,在這場無聲的浩劫中,成為了唯一的幸存者。

可這浩劫,從來沒把少年置之度外。

扶衿以為她會問,可她從來沒有,她只是像在外面隨意撿了只流浪的寵物,他以為這是她的善心,可后來知道了,云和從來不善良。

他再沒問過為什么,因為這個世間,只有真心騙不了人。

他以為,他會把自己的過去藏一輩子了。

他出生在一個很神奇的種族,這個種族叫做悅神,據說是這個時間最接近神的種族。

扶衿是悅神的圣子。

他從小也沒吃過什么苦,他以為,他也會一直這樣循規蹈矩,等到時機成熟,就會和他無數的先輩一樣,接管神的意志。

可在他繼任典禮前夕,他的父母病了。

病得很重,病到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當時的少年還是年幼的樣子,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的來到神殿,跪在那里,虔誠的乞求,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好起來。

可是,他遇到了幾個人。

這個時候,他其實是不能來到神殿的,所以他躲在了神殿的神像背后,縮在角落里,準備等所有人都離開再走。

可他卻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他們要死了,扶衿看上去很難過。”

“哼,神的意志怎么可能給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都是為了他好。”

那是很熟悉的聲音,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長老們,扶衿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一個殘酷的可能。

可是不會的,不會的……

聲音還在繼續。

“神不能有父母,所以他們必須要死。”

那一刻,他心里的那根弦好像繃斷了,耳邊是無助的蜂鳴聲,扶衿躲在神像后,不敢出聲,死死的把眼淚憋在心里,只是把雙眼漲得通紅。

等到人都散去,他也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間,果然,第二天,她的父母就離開了這個世間。

那些人悲憫的看著他,親近些的人還留下了眼淚,可他們卻仍然說著,說著,“繼任典禮要開始了,喪禮只能延后。”

扶衿看著這群虛偽的人,死死地按著自己的手心,生怕自己泄露出不該有的情緒。

可他也只是個孩子,他終歸,是比不過這些大人的。

他被人發現了。

那些人,一下子撤去了虛偽的嘴臉,一開始還準備勸他,勸他接受這件事,可到了后來,就已經是唾沫橫飛。

“這是他們應該受的!”

“家族出了圣子,這榮譽讓他們死也不可惜!”

“你別再執迷不悟!”

扶衿甚至有些悲涼的想笑,當他的至親離去之后,他反而成了那個不能悲傷的人。

執迷不悟……什么才叫執迷不悟?

扶衿那時突然迷茫了,他這樣堅持的一切,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明明神可以救所有人,可獨獨救不了他的父母,甚至,還是造成這一切的劊子手。

他好像一夜之間就被迫成長了。

少年的影子忽然就不見了,他獨自走進了黑暗里,從此不見天光。

可他不是傀儡,他是蟄伏在暗處的毒蛇,只等一個機會,一個讓它覆滅的機會。

他平靜地接受了繼承儀式,看著之前的繼承人,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枯槁,他把手中的權杖交到他的手里,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緒,像是一個生生被挖空了的黑洞。

扶衿在眾人的目光中接下了,可是誰也沒看到,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有著在沼澤里滾過的骯臟。

他也是在這一刻,忽然明白,那所謂的神明,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沒有神明會是泛著惡臭的,也沒有光明是帶著污濁的,原來,所謂的繼承人,也不過是這污濁選好的載體。

它會在他們的身上刻下烙印,一點一點吞噬靈智,然后徹底的,將他們所有的一切,據為己有。

這不是邪靈,而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妖魔。

它的力量其實并不強大,它倚仗的,不過是人心。

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縱使發現這不過是一場騙局,也只能一頭墜入黑暗,永不超生。

扶衿留了個心眼,始終杜絕著權杖與自己的接觸,妖魔侵蝕的速度自然變慢。

他后來找了自己親近的長老,一五一十的將這些悉數告知,可得來的卻不是信任,而是毫不猶豫的背棄。

“你真是魔怔了,怎敢侮辱神明!”

他甚至都顧不得對扶衿的繼承人身份,表示恭敬,扶衿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不信與厭惡。

而這種不信與厭惡,扶衿想,自己大概會在更多的人身上看到。

所以,他做了一件自己從來沒想過的事,他殺了這個長老,就在長老將要出門的那一刻,扶衿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直接刺進了他的致命處。

那是第一次,他看到有鮮活的血從自己的袖口流下來,可他不覺得恐慌,他只覺得,這一切也該要結束了。

什么悅神,什么神明,這些骯臟的信徒,手上哪里有光,都是些從別人心尖上挖出的鮮血。

“我要結束這一切。”

為了他自己,為了他死去的父母,也為了更多還沒出生的載體。

這實在太荒誕了。

可在這片藏匿很久的黑暗里,有一個少年,扯開一條縫隙,披光而來。

其實過程并沒有多么困難,扶衿擁有太大的權力,他在祭酒那天,給所有人下了毒。

可是在毒發之前,他等到的,是妖魔發覺之后,用盡全力的報復。

它并不強大,可能夠讓它附身的人大多了,也有太多人愿意舍棄自己的靈魂接納它了。

它與邪靈的不同,不僅是在能力大小的差異,而且,是因為,妖魔附身根本葷素不忌,不像邪靈,附身的身體一定要達到必要的要求。

少年被圍在所有人中間,成了唯一的靶子。

一個又一個的人對他痛下殺手,扶衿手握著匕首,一次又一次揮向自己熟悉的人,這是殘忍的盛宴,扶衿想,無論是生是死,都結束的太過殘酷。

他到后來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了什么在堅持,他只是麻木的揮向沖向自己的人,他的身上也被砍了無數刀,像是浸泡在鮮血里,怨氣纏身的血人。

他等到了毒發,等到了那些人在自己身前倒下,可他自己,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他還沒有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父母葬下。

連天都好像被染成了鮮血的顏色,他倒在地上,抬起頭,只能看到一片殷紅。

那根權杖倒在他身邊,失去了所有的光鮮亮麗,也好像只是一根普通的精致一點的棍子。

可它上面鑲嵌了一塊很亮的石頭,亮到,扶衿扭過頭,只能看到它。

“謝謝。”

他好像聽見了很微末的聲音,好像又沒有,可那會被他注視著的石頭確實是亮了一下。

然后越來越亮。

他聽得更清楚了,也感受的更清楚了,那是一種很清冽的氣息,輕輕地包裹著他,把他身上顯著的傷痕治愈干凈。

恍惚中,他看見了許多和他一樣的少年,穿著同樣的裝束,站在遠方,站在云端。

“謝謝你,我們終于要走了。”

他看見了一張張干凈的笑臉,其中有一個格外熟悉,是將權杖交于他的那人年少時的模樣。

他忽然明白了。

原來被禁錮在這里的,不只是他們這些被蒙在鼓里的人,還有更多已經清醒的人,每日每夜都在看著悲劇,看著不好的一切發生。

不過,現在已經是天光大亮,來日或許也會有一個好天氣,只可惜,他們都看不到了。

扶衿已經完全脫了力,哪怕明顯的傷口被治愈,也根本站不起來,可他不想就這樣死,他想換身衣服,什么衣服都好。

這里偏遠又孤僻,扶衿以為,自己不會有被發現的一天,也不會再有人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

可是她出現了,云和出現了。

她沒有問及過去,卻把他帶回了人世間,他見到了更多的人,他不再是特殊的那一個,可他卻成了在那群特殊里,唯一走向陽光的那一個。

藥王谷的人很親和,會教他識字,會給他添置好看的衣裳,會帶他去吃各種各樣的糕點,也會在他生病的時候,細心的照顧。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很多的師兄師姐,也有了,會關心他的阿姊。

他們從來不會問及彼此的過去,這里也沒有人關心他曾經經歷過什么,只知道他是云和撿回來的弟弟,是藥王谷的一份子。

他從滿身陰郁的悲愴者變為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是在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曾被那些先輩溫養過的身體,有些不一樣。

他可以以內力為代價,游走于全身各處,從而讓自己成為吸引奇珍異寶的聚寶盆,可每一次使用,他都會更加虛弱。

他當時發現,幾乎是喜悅的奔向云和的庭院,可是,云和只是摸摸他的頭,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東西。

“扶衿,忘了它。”

“可是,阿姊,我好不容易有了幫助你的機會……”

當時的少年不肯退后,執著的想要給予報答,可是眼前的少女,卻只是堅定又有些嚴肅。

“我救你回來,不是讓你折騰自己的。”

“況且,你是我弟弟,不是一個物件。”

在那一刻,扶衿知道了她的態度,也答應了她絕不會這樣做。后來也就再也沒有動過這方面的心。

可是,現在不一樣。

扶衿坐在床邊,雙手捂著云和冰涼的右手,眼睛里閃過一絲什么,繼而變得更加內斂。

“阿姊,我要食言了。”

他輕柔的把她露出來的手腕放進錦被里,目光變得悠長,他想,若這世上真有神明,那一定是眼前的人。

如此,他便是這世上最忠實的信徒。

景亦站在門外,他看著那里的兩人,第一次根本不能插入進去。

扶衿身上的氣質實在是太悲傷了,明明臉上還帶著笑,卻總覺得蒼涼。

“你過來吧,好好照顧我阿姊。”

他注意到了后面的人,把有些松散的被子壓緊,然后緩慢的直起身,走到了門口。

“我要去準備一下。”

景亦沒有問他去準備什么,他的思緒一下子又被扯回云和身上。

躺著的少女很乖,一點也看不到半點桀驁的影子,像是淹沒在沙土里的玫瑰,露出的一角足以明媚整個世間,那些扎傷人的刺,被埋在了地底下,埋藏在了鮮活的靈魂里。

“小和,”景亦喚了一聲,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回答,他已經換好了適合的衣服,幾日休息不足,臉上已有了烏青。

他看起來很累。

“五哥,閆安拿給你的。”

景泠從外面探出頭來,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藥囊,里面混雜的藥味古怪,但他的腦子卻突然清醒了不少。

“他很擔心你們。”

景泠說完這句話就轉過身去了,當然,肯定沒有說閆安的原話。

明明原話是,“讓他們不要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祭琉璃已經很忙了。”

景泠想,就當是為了她五哥好,只是小小的潤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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