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云氏皇朝發生了一件大事。
相公鳳萬青之子鳳待西身著龍袍在軍中飲醉,酒醉后的云麾將軍揚言這云氏的天下終歸要改姓為鳳。
此事鬧至朝堂之上,云行期雷霆震怒。
他以鳳皇后身子有恙為由,召令鳳待西只身返回京都。
鳳待西不知原由,率領騎軍千里一騎趕往京都。才入華陵關,早有玉將軍率領三軍等候在華陵關口。玉將軍當場取出圣旨,宣讀陛下的旨意,繳了鳳待西的軍符,押入天牢之內。
鳳待西被俘,私藏的龍袍成為謀權篡位的證據,放在了盛乾殿的朝堂上。
一見龍袍,朝堂權臣同仇敵愾,一口同聲請諫徹查鳳家。鳳萬青當庭被俘,鳳家被光祿大夫蘇銀輝之子攜護城軍圍困,最終的處置結果是鳳萬青剝削官職成為平民,流放邊境,永世不得入京,鳳家的奴仆死的死,傷的傷,流放的流放,府邸被查了個底朝天,一應相干的官臣均受牽連。
權勢滔天的鳳家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只留下孤身一人在深宮周旋的皇后鳳花見。
官員更替需要時日,重編三軍也是勞心傷神。
云氏皇朝迎來了岌岌可危的一年。
新帝登基根基不穩,內修又外整之余,給了邊境的單張國有機可乘的時機。
單張國人本就兇悍無比,為了國民的生死,他們深入龍潭虎穴與困獸猶斗,只為爭得一口活命的糧食。
恰逢干旱之年,單張國食不果腹,為免國人餓死,單張國舉國南遷,鋌而走險。性命攸關之際,單張軍奮不顧身,連占皇城的五座城池,周邊的地區血流成河,已是民不聊生。
云氏皇朝原有大將軍沈孤帆及部下驍勇善戰,今日除了文木喬和玉未卜,竟無人可擔指揮的大任。文木喬一直守護皇城的安危,玉未卜也一直鎮守岳陵關,如今出兵攻打單張國竟是群龍無首。
云行期整日憂心忡忡,夜不能寐。
于春雖然年少,心思卻是老謀深道,“陛下,奴才聽說,朝歌如今可熱鬧著。夜落姑娘回了朝歌未多久,恒王拖著半條命也去了朝歌。奴才還聽說,恒王記憶恢復了。”
云行期問道:“如何恢復的?”
于春道:“應是夜姑娘醫好的。”
云行期深邃的眼睛掠起一片亮光,在沉悶的黑夜中格外的耀眼。
他問:“夜兒她,可愿與朕相見?”
于春低著腦袋,小聲地回答:“夜姑娘的脾氣還是倔得很。”
“白鴿還是空身而回嗎?”
于春頓了頓,“天上人間新出了一道菜品,名為‘烤乳鴿’,奴才聽說此菜頗受歡迎,只是數量太少,每天只有一只。”
云行期一愣,繼而大笑,“既是新品,一只如何夠人食用,多送幾只去吧!”
笑過后,云行期眼中的星光漸漸的暗淡成一點微光,“她是否還恨著朕?”
于春小心謹慎地回答:“剛回朝歌時,夜姑娘魂不守舍,如今,活蹦亂跳的像一個小丫頭。”
“活蹦亂跳?”云行期苦笑,“說明,她的心里連對朕的恨也沒有了。”
于春是云行期的心腹,又在深宮多年,一份心思比老謀深算還高明幾分。他低著頭,眼珠子不過一轉,心中就有了想法。
“沒有恨豈非好事!夜姑娘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平生愛憎分明。她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定然會為身旁的人著想。如今這夜府中,最讓夜姑娘操心的應是適情。適情與林將軍兩情相悅,可惜這出身卻入不了林祭酒的府門。”
云行期抬眼看了一眼于春,笑道:“你果然是最懂朕意的人!讓人再送一只白鴿去夜府,她若愿與朕相見一面,朕認適情為義妹,冊封她為郡主。”
“奴才遵旨……”
“等等,”云行期又道,“許久未見恒王,宣他進宮來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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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殿,薄霧靄靄,暗暮沉沉。
于春輕步上前,喚道:“陛下。”
云行期忙從椅子中驚起,“夜兒來了嗎?”
于春沮喪著一張臉,下巴幾乎貼在了胸口上,“夜姑娘未入宮,適情來了。”
“適情?她來做什么?”云行期落寞地坐會了椅中。
于春道:“適情說受夜姑娘所托,帶了一些東西給陛下。”
一聽夜姑娘托人帶物,云行期的雙眼又如明月般皎潔,“快宣適情進殿。”
適情入殿時,云行期正端坐在案前,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盯著她看。
適情從容地行三叩九拜,方從袖中取出一物。
“姑娘得知陛下召見,特讓民女攜來此物。姑娘說,見物如睹人,陛下定然明白此物之意。”
說完,她將一塊白絹包裹的物件呈上,由于春轉到了云行期的手中。
云行期顫抖著手,一層一層揭開了白色的布絹。
只見布絹之內,放置著一條青蘿,一塊絲帕。青蘿嫋嫋掛煙樹,視為掛念,絲帕橫豎皆為絲,意為思念。只不過布絹內的青蘿干枯無色,絲帕裂成兩半,此意再明顯不過,青蘿空掛,橫豎不成絲(思)。
云行期心中一緊,一股疼痛從心底慢慢地溢開,直通往眼底。
適情又道:“除去此物,姑娘還讓民女帶了一副丹青,要民女呈給陛下過目。”
云行期睜開朦朧的雙眼,正瞧見適情展開一副卷畫。畫中,落日余暉映照在粼粼水波上,天光的云影悠悠地蕩漾在水面上。峰巒綿延,山高谷深,全部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衣裳,山邊坐著一個女子孤寂的背影,雙目似在遙望著遠方,又像在等待天邊的希望。仔細看去,天光云影中倒映著一張男子的臉龐。
云行期揉了揉眼,有些看不真切,“這是什么?”
適情回道:“此墨又稱‘落日余暉圖’,是姑娘連夜而作。姑娘說,落日余暉,霞光萬丈,美的不是落日,也不是夜光,而是夕陽與夜色的柔和,方有了一片金色的霞光,此景又作‘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云行期心中凄慘無比。他的夜兒還是那樣的聰慧,一副丹青,繪滿了她的點點心思。她果然為身旁的人費盡苦心,可是她怎么就不為他多一份心呢?
適情什么時候走的云行期全然不知,他一直拿著那副丹青,細細地看著,時而臉帶微笑,時而又黯然銷魂。
云宸煜進入乾坤殿時,云行期懶懶地靠在座椅上,眼睛依舊看著案前的落日余暉圖。
似乎看累了,他眼皮輕抬,淡淡地說道:“多年未見,四弟依舊風采照人。”
云宸煜笑道:“陛下過獎了。”
云行期問:“為何不叫三哥?”
云宸煜唇間帶笑,回道:“長大了,不習慣。”
“今日叫四弟來,是為邊境之事,四弟可有聽說?”
“未曾聽說。”云宸煜直言相回。
云行期:“我想出征邊境,一舉收復單張國,解百姓之憂,四弟以為如何?”
“免百姓之疾苦,自是極好。”
云行期問:“四弟可愿出征統領三軍?”
“我只是一介草民,難當此大任。”
停頓片刻,云行期道:“我復你恒王之位,同賜田地百頃,金銀萬兩,此后的人生無所拘束。”
王權于許多人而言是夢寐以求的喜事,可對于云宸煜來說,那就是一個空殼子。
“草民閑散慣了,不愿為王。”
云行期的手在茶杯上磨娑了幾遍,終是忍痛割愛,艱難地開口,“夜落呢?你就不為她?你若出征,朕收回成命,免夜落不能婚配的詔令,以后,她仍可婚配。”
云宸煜抬頭正視云行期的雙目,似乎不相信這席話能從他的口中說出。
看了良久,他確定云行期君無戲言,臉上展開了一片笑意。
“好,臣弟答應陛下。也求陛下許臣弟一諾,他日凱旋而歸,應我一所愿求。”
云行期:“什么愿求?”
“來日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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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十月天,陛下昭告天下。
恒王云宸煜潛伏單張國多年,一直臥薪嘗膽,今回歸皇室,復恒王之位,晉為親王,入住恒王府,賜封三軍統領之職,不日起程出征邊境。
國子祭酒林都付之子林晚唯封為三軍副統領,助恒王共征邊境。
朝歌夜氏女名落,妙手回春,懸壺濟世。今皇恩浩蕩,收回成命,免其不得婚配之罪,賞云羅百緞,白銀千兩。
又嘉封良余朝歌夜府的女子萬俟適情,圣上將其認作義妹,封為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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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小憩內,梅香凜冽,梨木蕭索。
夜落將一個個包裹遞給云宸煜,一一說道:“這個是我讓人縫制的輕絨襖,天冷時穿在內可抵御寒涼。”
“這一個是我特制的草藥包,放于房中可驅趕蚊蟲,里面有一味白色的藥草是止血極好的藥,磨碎碾成粉末散上傷口就行。”
“這一個是天上人間的糕點,容易儲存,想吃時生點火熱熱就可。”
“這一個是……”
云宸煜一臉笑意地拉著夜落的手,柔聲說道:“落落,你不需要帶這些給我,你的心在我身上就夠了。”
夜落道:“不夠,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回來。”
云宸煜應道:“我一定會的,你要等我。我回來后,必明媒正娶迎你回府。我回來前,你不準嫁給別人,尤其是別人介紹的那位公子。”
夜落笑道:“好,我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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