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個燕子。”

諾頓靜靜地說著：“一個在冬天出現(xiàn)在城市里的燕子。”

冬天......

格林區(qū)的冬天特別寒冷，按理來說，是不會出現(xiàn)燕子這種生物的。

當然，一個普通的燕子，顯然不可能在死后時隔數(shù)百年從地獄里爬出，到人間進行殺戮的。

“等等，你說它信仰一個怪異的神明，那個神明是什么？”

塞恩注意到了剛才對方所說的東西，頓時捕捉到一個讓他感覺不妙的東西，他不得不打斷對方的敘述。

神明啊......

塞恩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接觸了不少不為人所知的神明，無論是峽谷中的美艷的易小姐還是那佇立在金字塔中伴隨時間流動巍然不動的黑法老，它們都象征著神秘和恐怖。

“我不知道。”

諾頓搖了搖頭，他很直接地說道。

“那個燕子就宛若一個謎團，他就好像是一個來自于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

“它說，它是一個失群者。它為了駐留河岸欣賞蘆葦?shù)娘L光，不小心被伙伴們拋下，只能靠自己去往目的地。”

另一個世界。

塞恩表面上面無表情，內心卻漸漸起了波瀾。

自己，不也是另一個世界的來客嗎？

“它說，它來自‘黑法老兄弟會’，它要前往一個叫做‘尼羅河’的地方，和它的同伴在‘金字塔’里會和。”

諾頓說著，眼中流露出回憶的情緒，嘴角不由得也浮現(xiàn)一抹笑容，看得出來，他很珍惜自己和燕子的回憶。

“我沒有聽說過黑法老，也未曾聽過‘尼羅河’是在何處，更不知道‘金字塔’是什么，但在一開始我就知道，它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只有善良的孩子，才會為了欣賞沿途的美景忘記時間。”

諾頓在提起黑法老和尼羅河的時候，發(fā)音十分別扭，就好像是有人強行用拼音去拼讀英語一樣，很是奇怪。

然而，他的話，卻在塞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對方不知道這兩個發(fā)音意味著什么，但塞恩清楚啊。甚至說，他在昨天才接觸到了那個黑法老。

于黃沙之中，末日之景中最后的人類造物。直插云霄的金字塔里，最頂層祭祀著的神一般的存在。

冠以黑法老之名的奈亞拉托提普，或者說，祂在人間的化身......

在幻夢境所見的一切在腦海里浮現(xiàn)，塞恩的瞳孔收縮，感覺到了一抹寒意。

塞恩頓時想起來，自己一開始，是從何處聽到這個名字的。當初希塔婭為了測試自己，專門告訴了自己這個名字。

然后就像是引發(fā)了什么連鎖反應一般，他又在幻夢境中遇到了這個名字所指代的東西。

果然......希塔婭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背后隱藏著什么。

至于“尼羅河”。

這個名字放在地球上，即便是小學生也應該聽說過。

尼羅河流域，孕育文明的地方。這是地球上一個家喻戶曉的地名，但在弗雷塔爾，絕對沒有這個同名的地方！

“一個很奇怪的地名對吧。”

諾頓說道：“但燕子告訴我，那里有蔥綠的棕擱樹，有著冬日的暖陽，泥塘旁邊的動物們旺盛生長。它們和鴿子一起，在古老的城市里構筑巢穴。它說那里有著各種珍奇的寶石，有著綠葉紅花終年長青。還有沙漠，以及在沙漠上建造的不朽建筑，如同神廟一般寄托神明。”

地球......

塞恩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曾經去埃及旅行時看見的場景。

棕擱樹，在那邊的確種植廣泛——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棕擱樹在那邊的宗教里，被譽為生命之樹。

所以......這個燕子，竟然是從地球來的嗎？

想到這里，塞恩猛然抬頭看向了諾頓，他的眼中閃爍著渴望。

他如今迫切地想要知道關于那個燕子的事情。如果說，在此之前，他探究燕子的秘密，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完成任務和阻止災難不得不做的事情。

而在現(xiàn)在，驅使他這樣做的，是他自己的渴望——從被動變?yōu)榱酥鲃印?

過來這么久了，塞恩就仿佛一個異鄉(xiāng)人，根本無法融入這邊的環(huán)境。適應，學習，成長，他目前所經歷的一切，其實都是被現(xiàn)實推動著，不得不做的事情。

掌握魔法，探索案子，解決敵人，他如果不做這些，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而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塞恩是第一次接觸到可能和地球有關的東西，即便那個東西如今已經化作了魔鬼，但塞恩仍然迫切地想要了解它。

這對他而言，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這意味著，一種回到過去生活，回到安穩(wěn)現(xiàn)代生活的可能性。

雖然.......這樣子去想的話，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恐怕也沒那么普通就是了。

就如對方所言，那個燕子，是打算回到尼羅河找到伙伴的。

這不是就意味著它有著回到地球的辦法？

“它說過要怎么去那個尼羅河嗎？”

諾頓搖了搖頭：“沒有，它最終選擇留下來陪我了。”

沒有嗎？

塞恩表情未變，示意對方接著說下去。

諾頓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當時，它為了避雨，棲息在了我的身下。”

“那個時候，我還有著華麗的外衣，佇立在城鎮(zhèn)中央，被周圍的人視為杰作。”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道。

“我并不是普通的雕像，洞悉世界的藍寶石是我的瞳孔，秉承正義的紅寶石化為我的劍柄，許人間以溫暖的黃金構成我的外衣，而這一切，都承載著我的靈魂。”

“一個本不會悲傷，承載著人類喜悅的靈魂。”

本不應......

“人們叫我王子，名為‘快樂’的王子。我本應永遠喜悅，永遠微笑，但我和它偶然相遇的時候，我正在哭泣。”

快樂王子？

塞恩一愣，這種簡單易懂的名字，倒是的確很像是從童話里面出來的角色。

這個想法倒是提醒了他，要聯(lián)想到童話發(fā)展的軌跡。

“你在哭，為什么？”

塞恩疑惑地問道，如果是童話的話，對方哭泣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一切事情的轉折點所在。

“因為這個眼睛。”

快樂王子指了指塞恩的藍寶石眼睛，表情出現(xiàn)了些許哀傷。

即便是在現(xiàn)在，他也有著不快樂的情緒表達。

“你也想知道，這個眼睛意味著什么是吧。”

塞恩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倒是已經適應了那種奇特的視角。憑借這種視角去觀察世界的話，反而可以得到許多他原本捕捉不到的東西。

立體物品根本阻礙不了他的眼睛，他現(xiàn)在就好像是一臺掃描儀，可以直接看見這個房間里的所有物品。

“它本身就是眼睛。”

塞恩有些不解。

“并非是它放在了我的眼眶里，才被稱為眼睛。藍寶石，本身就有著神奇的能力。”

王子說著，再次掏出了那個存放藍寶石的盒子。

“我有些時候甚至在想，我之所以作為雕像，還有著自己的意識，也是拜它所賜。”

蓋子已經合上，但塞恩卻可以通過他的右眼，看見盒子里面的東西。

里面只剩下盛放寶石用的緞帶。

“寶石不見了？”

塞恩疑惑出聲。

王子搖了搖頭，他的右手指向了塞恩的右眼。

“沒有，它現(xiàn)在就在這里。”

塞恩一愣。

“如今，它就是你的眼睛。”

塞恩緩緩地舉起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右眼上，手上頓時傳來了一種冰冷堅硬的手感。

自己的眼睛，真的化作寶石了！

“這是魔法造物嗎？可我記得......這些寶石上，都沒有魔力氣息才對啊？”

塞恩想起來，在過去，寶石應該是沒有魔力的才對。

“藍寶石上的確沒有魔力這種東西。但它就是有著神奇的能力。”

塞恩不是很能理解，既然它沒有魔力，為什么又有神奇的能力。但現(xiàn)在想要知道，它對如今的自己，有著什么影響。

“不用擔心，你這種狀況不會持續(xù)多久的。因為寶石的這種力量，人類是無法接受的。”

王子看出了塞恩的疑惑，解釋道。

“你們擁有大腦，擁有思想，這讓你們在生物里脫穎而出，但這也導致了你們無法理解和使用某些東西。就像這個寶石，在我之前，沒有人察覺到它的能力。而就算有人察覺了，也無法使用。只有我這種石頭腦袋的存在，才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使用它。”

“那我現(xiàn)在這種狀況是？”

塞恩摸了摸自己的眼球，那的確是寶石的質感。

“這是屬于我的能力。”

王子解釋道：“我把我的眼睛借予你，讓你可以通過我的視角去觀察世界，這樣你才能去面對燕子。”

“那為什么是我？”

塞恩更是不解，既然是王子主動選擇的話，它為什么要選擇自己，而不是諾頓甚至貝爾特這種更為強大的人？

“如果給他們的話，他們會瘋。”

王子很直接地說道。

“你自己應該也清楚，你和他們的不同。”

塞恩聞言，點了點頭。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但就事實而言，他有著比其他人更高的靈感，也有著對怪異事物更高的接受度。

“總之，這個藍寶石，可以幫助你對付那個燕子。”

“怎么幫？”

塞恩問出了他關心的問題。

王子張開了嘴，似乎是在回答他，但塞恩卻沒有聽見他的話語。

這是......怎么了？

塞恩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自己為什么，沒有聽見對方的聲音？

塞恩張開嘴，正想要問對方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他卻突然意識到，并不是對方出了問題。

因為他也沒有聽見自己在說什么。

突然，周圍的空氣一齊開始震蕩，耳畔傳來那種高頻率震動才有的聲音——正是這種聲音，將他和王子的對話聲所徹底淹沒。

下一剎那，劇場天花板轟然破裂。

大大小小的碎片化作子彈朝著塞恩等人的位置襲擊而來。

塞恩抬頭向上看，他看見，一個墜落的人影從天空中墜下。

那個人影他很是熟悉——那是他的隊長，貝爾特！

不僅如此，一個小小的黑影，也在火光的照耀下浮現(xiàn)。

燕子......

在這個時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