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朱心！橫行江淮的錦帆賊大龍頭！

人群里嗡地一聲，都驚訝殺人越貨，威震江淮的大賊頭居然如此文質彬彬！

三家鏢頭見陡然動起手來，連忙上前勸架，霍天鷹性素冷僻，但有周衣救援尚延云的緣故，故而也毫不猶豫地上前。

“九尾狐”朱心側身而立，微微笑道：“怎么？！你們以多欺少么？！”

鮮于旭抱拳道：“朱大俠，有話好說。”

“大俠？哼哼，我是賊頭！你是在譏諷我么？”九尾狐眼皮低垂陰陽怪氣地說道。

“不敢，不敢，朱公子乃武林中的高人，我等走鏢的高攀還來不及呢。”

“臭跑鏢的！快些滾開！休要自找苦吃！”站在九尾狐身后的兩個赤膊轎夫大聲喝道！

“一個下人，什么時候輪到你上臺面吆喝！”鏢師堆里跳出一人，左右兩手各拿短柄斧頭，正是先登鏢局的“樵子斧”謝東山。

“有意思！正愁雪夜無何消遣，看人打架是最有趣的啦，嘿嘿。”“九尾狐”朱心輕輕一笑，拍著手坐回原位，一副興致勃勃看熱鬧的樣子。

赤膊轎夫見主人如此，更是來了精神，把胸脯一拍：“我們是哥倆同心！”

另一個轎夫立即接道：“其利斷金！你再找一人上來，咱們露兩手！”

“多找幾個都無妨，反正一個人放對是我倆，一群人放對也是我倆！”先前那個轎夫的話頭立刻接上。

“樵子斧”謝東山這些先登鏢局的鏢師鋪蓋靠近周衣這一邊，沒有看到轎夫先前赤手拍金的手段，只是剛剛看他倆五大三粗連周衣這樣的少年都拉不動，便小瞧他們：“燕金臺，你和我上。”

“雙鐵戟”燕金臺平素在鏢局里與謝東山走得最近，當即躍身出來，他也是雙兵器——短柄方天畫戟。

“大可不必這樣……”鮮于旭還想以和為貴，卻被霍天鷹將手一拉，只能跟著讓出場子。

山神廟中，篝火忽明忽暗，掩映著斧頭、鐵戟的寒光和轎夫不屑的眼神，周圍人立刻靜下聲來。

“雙鐵戟”燕金臺雙戟一撞，發出一聲“鏗”鳴，當先奔離自己近的那個轎夫扎去！

那轎夫大喝一聲，身影一閃，燕金臺粗壯的身軀仰面朝天飛撞出去！

眼見燕金臺頭顱就要撞到柱上，周衣和先登鏢局一人飛身迎上，借勢化力接下燕金臺，周衣一看那人滿臉的平淡，是先登鏢局的“五云手”衛牧。

不遠處的石老鏢頭心下一驚：“沒想到先登鏢局竟藏有這樣的高手。”

其實先登鏢局的總鏢頭鮮于旭也是吃驚的，“五云手”衛牧是燕金臺介紹來的，說是親戚關系，功夫在他之上，進鏢局有兩年了，平時少言寡語，沒露過什么身手，自己是當閑人養著的，但剛剛那一重舉輕落的身手，自己也是做不到的，兩個念頭同時冒了出來：一個是，哈哈哈，先登鏢局又有張王牌了！一個是，這人不顯山不露水，會不會有所圖謀？

電光火石間勝負已判，“樵子斧”謝東山手握雙斧一時騎虎難下，剛剛那下子自己連怎么回事都沒看清楚。

“師弟和吉延松兩個上！”霍天鷹對自家鏢局的鏢師喝道。

溫五奇用的是長槍，槍頭吞口處盤著一條鎏金蜈蚣，本名“天龍槍”，叫俗了叫成蜈蚣槍。

吉延松是柄無刃鐵劍，劍身狹長，只有劍頭鋒芒畢露！

溫五奇走到謝東山身側：“謝老哥，你的伴沒了，換我們試試。”

“樵子斧”已是氣竭，悶頭回到人群中。

“兩位真人不露相，留個名號吧。”吉延松以劍指地道。

“胡八！”

“胡九！”

“不想聊？動手吧！”溫五奇背手拿槍，冷不防俯身勾臂，天龍槍疾快飛刺而出！

槍鋒所指的胡九側身而進：“這個厲害！”

身旁胡八踏步向前，左手五指虎爪，去抓溫五奇的槍桿！

吉延松慢了半拍，但卻后發先至，鐵劍徑奔胡八肘下大穴！

胡八變招翻身輪拳，意欲欺身近戰。

吉延松折臂勾劍，胡八身形陡起，兩手向后著地連翻幾個跟斗，怪叫道：“這個也不差！”

胡九瞥見也不顧溫五奇了，跟著倒翻跟斗回去。

溫五奇緊跟上去連刺追槍，只見那胡八胡九翻到一起，詭異一笑！各自伸手握住，雙雙一掌劈出，掌風竟生生將溫五奇槍頭震得一蕩，失去準頭！

胡八順勢將胡九一甩，胡九凌空而落，飛踢溫五奇！

后頭吉延松連忙大喝提醒：“小心！”

溫五奇連忙撒手放槍，斜刺一閃，堪堪閃過！

只聽“啪”地一聲脆響！地面的油石竟然被胡九生生跺碎！

溫五奇從懷中一摸，抄出一物閃電般向胡九打去，誰知那胡八竟與胡九如同心靈相通，胡九振臂一拉，胡八又撲面而來，兩人如常山之蛇一般奔噬而至！

吉延松被溫五奇擋在身后，完全施展不出攻勢，而那胡八、胡九步伐靈活，呼應攻守，苦了溫五奇，要迎著兩方面的攻擊！

胡九一掌推出，擊中溫五奇揮來之物，“啪”地一聲震飛！摔落在地上，是兩塊半尺長的鐵綽板！

溫五奇肩頭和肋間被胡八雙掌拍中！身子橫飛出去，連同吉延松一起撞開山神廟的山門，摔到外邊風雪之中！

白延池、尚延云早就抽出鐵劍站在旁邊，一見同門被擊敗，立刻揮劍殺出！

但聽“嗷”地一聲嚎叫！

破碎的廟門撲進血葫蘆一般的人！

“師弟！”霍天鷹大驚飛掠過去，抱起那人一看，卻是一個陌生人！

“我們沒事！”吉延松挽著溫五奇的胳膊從外邊進來。

胡八、胡九、白延池、尚延云也被突如其來的血人收住拳腳。

血人手指著外邊聲音斷續：“快……快救人！”

鮮于旭聽得聲音熟悉，蹲下身將那人臉龐一抹：“裴大人！”

寡臉無須，赫然正是前幾日在空心樓查驗鏢車的皇城司裴十將官！

那裴十將官一把抓住鮮于旭的手腕：“速速救人！重賞！”

“去哪里救人？敵人是誰？有多少人？”

“西去三、四里，速速去……”裴十將官身中數刀，失血過多，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鮮于旭眉頭緊皺，皇城司是得罪不起的，但連皇城司都敢砍的人能惹得起么？

他向霍天鷹問道：“霍總鏢頭，你看……”

“留下長風、大通兩家看守鏢車，你我兩家鏢師、趟子手一起過去看看。”霍天鷹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攀上皇城司的人，對自己以后在東京城立足很重要。

當下，眾鏢師拉馬趕路，風雪飄飛，一切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山神廟中，尚延云、溫五奇、鄧超倫也留了下來，他們身上有傷。

剛剛溫五奇被打斷了兩根肋骨，他狠狠地瞪了坐在遠處的胡八、胡九，雖不甘心，但也不得不認可對方兩人武功確實了得。

石老鏢頭給裴十將官檢查傷勢，得虧身穿內甲要害處沒受到致命傷，只是右手臂的肉被生生剜掉，露出森森白骨，幾個好事湊前的歌女頓時驚叫一聲萎倒在地。

敷妥金瘡藥，那裴十將官臉如白紙，昏睡過去，這邊剛剛安妥，那邊傳來一聲嚎叫，原來是發魔怔的陳寶雉驚醒了，坐在那里惶然四顧，看見兩個轎夫就在旁邊修繕山門，當看到“九尾狐”朱心看將過來，陳寶雉如見鬼魅又撲倒在鋪蓋上。

原來，“九尾狐”朱心師承涂山派。

涂山派是一古老的神秘族群，有匪夷所思的武功和巫術，剛剛陳寶雉沖進廟來，便中了朱心的“請扇子神”之術，被迷了心智，對著山神狂磕頭不止，而今陳寶雉雖然想不通門道，但也知不要惹“九尾狐”為妙。

石老鏢頭站將起身，樂工、歌女都依靠歇息，周衣和長風鏢局的鏢師都不在廟中，自己的啞巴徒弟實心眼，客鏢岐靈壺住在車上，他就守在車旁籠火守夜。

來到后院，周衣正在指揮鏢師和車把式在兩棵大松樹間搭棚子，徒弟石頭正拄著松木槍站旁傻呵呵地看熱鬧，檐下站著那個來歷不明的少女——鐘離星若。

“少鏢頭，你這是做什么呢？”

“搭個馬棚，這雪天跑出去，回來沒個背風的地方，會有馬匹頂不住。”

“嘿嘿，還是你細心，跟你說……”石老鏢頭故意壓低了聲音：“保不齊是油紙煞。”

“您老怎么看出來的？”

“那個官兒前胳膊被刮去了一大塊肉，刀法一氣呵成，跟刮魚片一樣利索！”

“那鮮于大鏢頭他們不是危險了？！”

“放心，他們那幫人心里有數，絕不會赤腳踩刀子。”

石老鏢頭說得沒錯，兩家鏢局一下山崗，就放緩了速度，只要不落下話把，不得罪皇城司就結了。

鮮于旭頂著風頭對霍天鷹喊道：“霍總鏢頭，這么大的雪，走慢些，別傷了駱駝腿。”

霍天鷹沒回應，積雪滿路，著實難行，風雪擰著勁地拍打眼皮，用手遮在眼前，看見不遠處似有一人趴在地上：“快看！前邊有人！”

風一陣緊過一陣，周衣看了一眼在檐下緊裹斗篷的鐘離星若，從懷中掏出之前她給的信封，踏雪過去：“鐘離姑娘，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過這封信不是真的。”

鐘離星若盯著周衣遞過來的信封沒有接：“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這是司空叔叔親手交給我的。”

“司空世伯的墨跡我認得出來，這封信的筆跡娟秀，應是你寫的吧？”

“……，可……可你怎么知道司空叔叔不會用其他筆體呢，也許……也許他看到了新的拓帖，心血來潮換一種風格呢。”

周衣笑了笑：“也許吧，不過我是不信的，除非告訴我你真正的目的。”

“她不會告訴你的。”朱心披著大氅從一棵松樹后走了出來：“因為她是逃婚出來的。”

“哦？那鐘離姑娘與朱公子是……”周衣微微轉身面向九尾狐。

“咳，別誤會，我不是新郎官。”九尾狐握拳放在唇邊咳了一聲：“我是她表哥，她的新郎官是荊山玉家十一公子玉京。”

“你胡說！你胡說！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瘸子！”鐘離星若自覺走嘴，馬上又對周衣道：“二哥哥，那封信確實是我寫的，但那是司空叔叔口述，讓我代筆而已。”

“誰說玉京是瘸子？！玉京怎么可能是瘸子？！”九尾狐被表妹認真的樣子搞得不由自主回想了下荊山玉家十一公子的長相：“表妹，你相信我，玉京絕對不是瘸子！”

“不但瘸，還大小眼！斗雞胸！說起話來像蛤蟆！”鐘離星若語如連珠。

“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

周衣聽得明白了幾分，搖搖頭不打算卷進別人的家事，這時只見九尾狐滿臉怒容大踏步直奔鐘離星若，那鐘離星若反腿一勾，身后射出八尺長的一條狐貍尾巴！卷在屋檐下凌空翻起，動作干脆利落！

可腳尖還落到檐上，“呼”地一聲！一條更長更粗的狐尾飛來，“轟”地一聲！將屋檐擊得粉碎！

鐘離星若嬌呼一聲，撲到雪地上，被“九尾狐”朱心跳上前去，一指點倒！

“二哥哥！司空大鳥的背心有一朱砂胎記，這是司空叔叔告訴我的！我還看到那晚被殺那個鏢師……”

“周兄，莫聽小丫頭亂講，我家的姐妹堆里屬她最古靈精怪。”九尾狐伸手又在鐘離星若啞穴上一點，那少女頓時粉臉漲紅，說不出話來。

周衣止步轉身：“讓她說完。”

“我不讓，你奈我何？”朱心歪著頭，嘴角勾起。

“阿叭！阿叭！”石頭看見鐘離星若騰空而起的樣子，與上官黑龍被殺那夜自己看到飛天狐影一模一樣！

周衣沖石頭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了解，然后又對九尾狐說道：“鐘離姑娘所說的胎記確實屬實，另外她還與一鏢師被殺有著干系，你讓她把話說完。”

“九尾狐”抖抖大氅，置若罔聞一臉地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