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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風家集雪夜中伏」

路過埋葬上官黑龍的新墳時,霍天鷹豎起銅線琵琶在駱駝上彈撥了一曲《翻若天涯》告慰亡魂。

琵琶,古稱“秦漢子”。圓體修頸,四弦十二柱,橫抱豎撥皆可。

霍天鷹和查無奇師門是游俠出身,這些走客最愛馬上鼓琵琶,極展豪氣。

厚實粗獷的琵琶武曲一揚,便從大通鏢局的篷車里引來一陣琴聲。

一時間琵琶聲高亢脆碎,洪亮明堂,琴聲松沉曠遠,縹緲翻滾。

琴聲琵琶聲渾然一體,同樣的悲切鏗鏘音調此起彼伏,宛若無形之龍在垂云雪野間扭動。

一個急如鐵馬踏冰河,一個緩若清嵐出仙山,風格迥異卻和諧流暢,真真地聲聲入耳。

周衣聽得入神,走經霍天鷹旁側便拉緩坐騎用韁繩輕輕擊節,立馬等著師兄的溫五奇見了道:“沒想到周少鏢頭也是通音辨律的同好。”

周衣對他點了點頭,輕輕說道:“琵琶與琴共鳴,宮商和諧,都是高手難得一聞。”

放眼望去天地蒼蒼,曲音契合景色,山河冷冽,大千世界盡覆于皚皚白雪之下沒有雜色。

前頭綺綠社的樂工不明就里,立刻鼓蕭吹笛跟著較技,惹得跟著鏢車的卷毛狗跟著亂吠,一時間默默行進的隊伍有了生氣。

人,如果渾然不覺外物,總是很容易快樂的。

江湖是什么?

當時小萬重被拐走,周衣和秦庭都要跟師父走江湖尋人,鐵翼道人問他倆:“你們知道什么是江湖嗎?”

秦庭大聲說:“不知道!我就知道我三弟被江湖騙子騙走了!我要去救他!”

鐵翼道人看向周衣。

周衣說:“江湖就是刀光劍影!鮮衣怒馬!快意恩仇!”

鐵翼道人捋著長須對空無語,他抓起一只雞帶著兩個徒弟來到龍門山間的一潭死水。

用手指了指:“這就是江湖”

秦、周二人鼓大了眼去看,不過是清澈見底,洼在山間的一池積水而已。

鐵翼道人一揚手,雞掉進了水中,玩命的折騰。

水底的亂石縫隙中,伸出細長的黑絲,很快那雞就被黑絲包裹住,漸漸沉入水下。

越來越多的黑絲,從四面八方的縫隙中爬了出來,原本灰白的石頭變得漆黑。

雞浮了上來,輕飄飄的,血肉都被吸走了,空留些毛羽的軀殼。

那些黑絲開始退回水底的石縫中,很快又恢復了清澈,只有幾個肥碩的拼命扭動擠著石縫。

“是吸血蟲!我和萬重捉到過。”

“你們誰趟過去,我就帶你們誰出去,去江湖。”

周衣在噩夢中醒來,風家集地處要隘,這兒的客棧比空心樓好上天了,不但有舒適的客房,還有來自洛陽的大廚子手藝。

皓月照雪夜,銅爐滾火鍋,把酒當歌,人生幾何?

尚延云、游虎、鄧超倫三人喝得不亦樂乎。

見周衣出來,尚延云笑道:“周少鏢頭,來喝一杯。”

周衣遙遙拱了拱手:“諸位好興致,我去后院看看。”

“你們這些領頭的,就是不信任我們,鮮于當家的剛過去。”

鮮于旭穿著嶄新的錦袍,這是天下鏢局的派頭,天下鏢局上上下下都穿得漂亮,鮮于旭看在眼里,也不知不覺被熏陶了。

聽見門響,轉頭見是周衣:“規矩著呢,都好好的。”

“這雪下了又下,總算是住了。”周衣看了一眼滿滿當當的后院,四家的鏢車被著厚雪停靠的整整齊齊,對面的廊子里各鏢局守夜的鏢師都警醒得很。

“誰說不是,若再下搞不好咱們得繞遠,雪大不過溝,三道溝估摸著走不了了。”

“對了,鮮于總鏢頭,你家的那個上官黑龍是什么出處?”

“怎么還沒放下呢?”

“這事怎么看都不簡單。”

“也是,咱們還要走遠路呢,二郎是覺得兇手是里邊人吧?”鮮于旭目光閃閃。

“沒想那么多,就是覺得上官黑龍死得太寸了。”

“上官這個人嘛,功夫不硬,但人機靈,家里是打鐵的,覺得沒前景就跑到鏢行找口飯。”

“他得罪過什么人嗎?”

“怎么會,那是個人精,眼明手快身段低,走到哪都是只有朋友沒對頭的主兒。”

“這大雪天的,兩位大鏢頭的不進去喝兩盅?”“鐵牌刀”楊千里提著燈籠出來換崗。

“老楊你是練的什么道法?這身子骨一年比一年的硬朗!”

“我呀,有秘方!”

“啊?是啥?”

“一天一尾大鮮魚,哈哈哈。”

“老東西!拐著彎罵人呢!”鮮于旭沖著跑遠的楊千里踢了腳雪。

鮮于旭在后院笑罵,前頭卻打罵起來。

起因是進來三個趕夜路的人打酒,等待的時刻多看了鏢師們幾眼犯了口舌,江湖人能動手就懶動得舌頭。

鏢師這頭冷不防吃了虧,一個是酒喝的不少,一個是身上都沒帶家伙還被對方猝然發難。

那三人操刀便砍,登時坐在外邊的鄧超倫中了兩刀,左掌削斷了三根手指,被一腳踢飛踹倒在桌下,“塘邊鶴”游虎仗著身法靈活竄出門外,追他的人轉頭和同伙以三敵一圍攻尚延云。

尚延云著實了得,盤步騰挪,對方三把短刀寒光閃閃仍未傷分毫,只是攻勢被遏施展不開。那三人見占不了便宜,聽見逃到外邊的“塘邊鶴”游虎大呼小叫搖人,呼哨一聲,共同連環一陣急砍,借著尚延云縱身閃跳的空當,齊齊地翻身出去,或穿破窗子、或踢開門扇逃走了。

周衣和鮮于旭聞聲趕來時,但見大堂一片狼藉,“朝天蹬”鄧超倫捂著后腰坐在地上,鮮血淋漓。

“誰干的?!”鮮于旭大驚。

“不認識,剛跑,尚鏢頭追出去了!”

站在店外道上喊人的游虎突覺勁風撲面,長風鏢局的少鏢頭玉樹臨風地突然出現在眼前,頓時來了膽氣:“周少鏢頭,你來得正好!華山派的找茬來了!”

“往哪邊去了?”

“望西南去了!尚大哥追上……”游虎話未說完,周衣已經不見了身影,空留他站在雪地上啞然敬佩道:“乖乖……”

“嘿!老游亂喊什么呢?”客棧臨街的二樓推開半扇窗子,“銀筆秀才”易冰山赤著上身喝道。

“快下來!快下來!出事了!”

鏢局的人紛紛下樓出來,聽說尚延云和周衣出去追兇。

鐵劍門的吉延松、白延池,長風鏢局的蕭氏兄弟立即追去。

“鮮于大鏢頭,那伙人扎手得很!要不再跟上幾個人吧!”游虎手攀著門楞一邊給吉、白、蕭四人讓路,一邊向鮮于旭提議道。

“游虎你過來,說說怎么回事!”霍天鷹提著根哨棒從后頭過來,陰沉著臉孔對“塘邊鶴”喝了一聲,又對自家的陰夢熊等人道:“你們三個后院到后院盯緊了,免得被賊人偷空。”

“對!大家不要亂了分寸,各家鏢頭都加派后院守夜人手,別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鮮于旭也叫鏢師一起同去。

石老鏢頭見霍天鷹和鮮于旭顧全大局便道:“兩位當家的,我出去看看,這里你們照應著。”

鮮于旭道:“石老爺子費心了,后邊放心,一切有我。”

石老鏢頭提著鉤槍帶著徒弟石頭出去,幾步踏出店外,循著新留下的腳印徑直尋將過去。

“我們幾個晚上換班喝兩口,那三個賊人突然從外邊進來,向我們挑釁,不由分說就動起手來了,小鄧沒防備著了暗算。”游虎說的有點虛,這事雙方都有不是。

“那你剛剛在外頭喊華山派,是怎么回事?”鮮于旭問道。

“打架時候他們自己說的,對吧,小鄧。”

“是,他們是這么說來著,原話是‘連我們華山派的都敢惹?!’。”鄧超倫一邊讓黑襖老幺給他包扎一邊說道。

“唔,霍總鏢頭你怎看?”鮮于旭在華山派手下吃過大虧,不由恨意滿滿。

“不能他們說啥咱們都信。”霍天鷹眉頭緊擰,他覺得華山派跑這么遠惹事是說不通的。

鮮于旭對霍天鷹臭硬性格早就習慣了,呵呵一笑:“等小周和石老頭回來,就知分曉了。”

“我命休矣!”大腿中箭的尚延云眼見著突如其來的暗箭“呲呲”射來。

突覺身子一輕,后心被人抓住騰空而起,猝然地驚變讓尚延云不分敵友,并指反戳,正中抓著自己那人的肩井穴。

那人渾似無覺,在空中將尚延云一推,身形如飛隼一般撲向前方射箭處。

尚延云只覺一股柔力,自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心知是友非敵,忙道:“小心暗箭!”

那人身形極快,只是一閃便已沒入遠處的荒丘疏木林中。

尚延云心下暗驚:闖蕩在外十余載,還是第一次碰見這樣鬼魅身手的高人!自己竟連他背影都沒看清!

正在訝異間,只聽遠處荒丘馬嘶人吼,不一會兒,十來騎呼喝聲中快馬加鞭而去!

尚延云暗自慶幸,幸虧剛剛追賊時覺察是個埋伏,如若再靠近些,自己是看不到明天的日頭了。

一個人兩手拖著什么東西,從荒丘緩緩走來。

及到近處,那人翻毛黑裘,英氣勃發,正是周衣!

“周少鏢頭?!”尚延云著實地大大地意外。

“尚兄的箭傷怎樣?”

尚延云一把折斷露在外邊的箭桿:“沒啥,沒啥,活命之恩,尚某銘記在心。”

“您言重了,若不是尚兄你孤身涉險,我們四家鏢局的名頭這次就讓人家給踩了。”

“嘿嘿,本分做事,理所應當。”尚延云心下還在嘀咕,自己師兄弟三個藏了一半身手在鏢行橫著走,打心底瞧不上這些走鏢的,萬沒想到眼前這位少年的身手不知高出自己多少。

“對方人多,只抓到兩個。”周衣把一直拖著的東西向前一拋,赫然是兩個身著白衣的男子。

馳援的人陸續來到,尚延云硬氣得很,用手指捏著箭頭,把箭矢從大腿另一側拽出來,簡單包扎一下也不讓師弟來背,一步一滲血地走回客棧。

蕭騰雨和吉延松將兩個白衣人摔在大堂中央,用腳踩住大聲喝問:“你們是哪里的野賊?!意欲何為?!”

“你奶奶才是賊!老子好漢一條!要殺便殺!不殺便放!”白衣漢子毫無懼色。

“塘邊鶴”游虎在旁一腳飛起:“死到臨頭還充硬骨頭?!”

白衣漢子側身仆地,滿口噴血狂罵不止,游虎狠踢他氣海一腳,白衣漢子頓時暈死過去。

鮮于旭微笑著蹲下身子,對那個一直不吱聲的白衣人問道:“這位朋友,好漢做事好漢當,藏頭不露臉的還走什么江湖?”

白衣人盯著鮮于旭笑瞇瞇的眼睛看了一會:“我叫袁子山,是華山松淵門的三代弟子。”

“唔,華山派的少俠呀,他呢?他叫啥?”

“他是我師兄,名叫梅子戥。”

“據我所知,華山派一向做事磊落,為何做出暗箭傷人的齷齪手段?!”

“師弟!不要被他套話,他叫‘滑不留手’鮮于旭,口蜜腹劍的渣人!”那白衣漢子悠悠在地上醒轉,大聲喝阻袁子山。

“師兄,我覺得這事有誤會,應當把事情說清。”袁子山和他燥脾氣的師兄不同,極為冷靜。

“把他弄到后院去。”霍天鷹沖著身邊的“鐵十環”屠坤吩咐。

“你們不要為難我師兄,否則我就不說了。”袁子山說話平和,但語氣很堅決。

“放心,話說開了,絕不會為難你們。”鮮于旭拉起袁子山讓他落座。

“射箭的不是我和師兄。”袁子山頓了頓,看了一眼怒目瞪視的“鐵劍三延”:“射箭的人我們不認識。”

“胡說!你們華山派再大人再多,也不至于互相不熟!”尚延云怒道。

“那些人不是華山的,他們的來路我們也不清楚。”

“不管你們認識與否,但為何要埋伏我們鏢局?”鮮于旭向尚延云遞了個眼神。

“這就是誤會所在,我和師兄是被人請來捉拿油紙煞的。那些人射箭就是把你們當成油紙煞了。”

“又胡說!分明是你們引誘我們出去!想誣陷我們是油紙煞么?!”游虎認為袁子山是強詞奪理。

“我就是看你們不是油紙煞,所以才和你們解釋。”

“那么你們這伙人是怎么聚集到一起的?”

“在洛陽招福客棧墻上有張捉拿油紙煞的懸賞,我們要揭,他們冒出來也要揭,一商量決定大家一起拿賊平分懸賞,就在一起了。”

“那你們怎么知道油紙煞的行蹤?”

“跑掉那伙人收到的消息,說油紙煞今晚在山丘附近出沒,結果就和你們誤會上了。”

“嗯,我相信袁少俠所言非虛,你說的那伙人恐怕是故意算計你師兄弟二人,這樣,我叫兩個人收拾間上房先休息,明日再說。”鮮于旭站起身來對“毒蝎子”范萬附耳一番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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