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遠奮力拉動拉環,卻是沒有聞到記憶里的硝煙味,低頭一看,老人魏文龍,握著手榴彈的一頭,跟著他的動作拼命伸長了手臂。
“魏老!”
“我不想給一個罪人陪葬。”魏文龍沒有理會劉明遠憤怒的目光,冷冷說道:“我們可以為了守護昌城豁出性命,但他不配。”
是的,不配。
在魏文龍眼中,把曹則換成任何一個昌城公民,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更別提阻止劉明遠了。
“魏老,這里邊有誤會,曹則他可能是被冤枉的。”
劉明遠有些怒意,當下局面中,正是他和市政高層沒法尿到一個壺里的重要原因。
這幫在秘密戰線廝殺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心中都有著一條分明的善惡線,對現行法律條款的敬畏十分欠缺。
平日里他們或許能夠遵守法度,可一旦遇到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這些人往往會做出不一樣的決定。
“冤枉?”
白四相看向露出猶豫神色的魏文龍,嗤笑道:“作為在校學生,用骯臟手段欺辱了一名女生,事后還靠著崔家的能量把事情壓了下來,只是開除學籍了事。”
“順帶告訴你們一句吧,就在不久前,那女生就舉家離開了昌城,只是在路上,很不湊巧的遭遇了車禍。”
“一家五口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白四相的話,讓魏文龍的眼神瞬間冰冷,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有什么資格繼續活下去。
“你動手吧,殺了他,然后放其他人離開。”
劉明遠聞言拼命掙扎著,卻始終被魏文龍鉗住手臂,不讓他引爆手榴彈。
兩人都是快要油盡燈枯的人,誰也奈何不了誰。
“先放了我家少爺!”
崔七此刻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閃身來到劉明遠身邊,拎起地上死狗般的白四相本體,冷冷說道:“我信不過你。”
白四相瞇起眼眸:“你在威脅老夫?”
“放人!”
崔七根本不跟他廢話,手掌輕輕發力,屬于肉身超凡者的強大勁力,隨時可以摧毀這具本就殘破的身軀。
接近三分鐘的沉寂,白四相才幽幽開口道:“可以,不過你得幫我做件事情,畢竟人不能白放。”
從始至終,他要殺的人就只有曹則,可這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的離開。
“什么事?”崔七耐著性子問道。
白四相咧嘴,手腕輕輕抖動,將少年曹則,跟那黑色長刀一起拋給崔七,滿臉獰笑道:“幫我殺掉他,你就可以帶著你家少爺離開。”
“崔七,你敢!”
崔七還在猶豫之中,劉明遠卻是已經瘋狂,他近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著崔七這邊跌跌撞撞奔跑過去。
魏文龍在其身后,用手榴彈柄狠狠一敲,隨即艱難拖拽著劉明遠,一邊道:“今天的事,老子全當沒看見,四相鬼,下次見面我必殺你。”
白四相隨意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這兩人都是昌城超凡里舉足輕重的人物,殺了容易惹來大人物,本來就不在必殺名單上。
待二人身影消失,白四相對崔七道:“動手吧。”
崔七看向自己手中的少年,眼神里閃過一抹愧色,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罷了。
他抬起手,黑刀直接洞穿了少年胸膛,刀尖的勁氣將心臟絞碎。
“很好,人還給你。”
白四相信守承諾,把人丟給了崔七。
只不過在崔佑滯空的剎那,這個老人臉上露出些許意外,飛身接過崔七拋來的本體,飛速遠離這片街區。
空中的崔佑,眼睛微微動了動,隨即蘇醒。
然后就見到讓他心碎無比的一幕。
曹則胸口滋出血花,軟綿綿癱倒下去。
一旁崔七的手中,正握著那把帶血的黑色長刀。
同樣已經穿越歸來的曹則,看著崔佑一拳將崔七轟飛出去,抱著自己的尸體痛哭,輕嘆口氣,從虛空中走出來。
他其實比崔佑醒的還要早一些,從那位將自己救出來的年輕超凡被殺開始,就已經醒了。
只不過敵人太強大,他貿然回歸,不僅做不了什么,還會白白送上一條性命。
曹則能活到現在,是他回到地球之后,發現的母錢的一種特殊作用。
庇護。
在宿主遇到危險之時,消耗某些特殊物品,為宿主提供各種形式的庇護。
曹則此刻真該慶幸,他在穿越之前,去飛仙城錢莊換了不少的散碎銀子。
輕輕走到崔佑身邊,曹則試著伸出手,去拍拍這個好友的肩膀。
結果拍了個寂寞。
手掌直接穿過了身體,換句話說,他現在觸摸不到崔佑。
也好......想到突然出現兩個自己,會有怎樣的后果,曹則不由嘴角抽搐了兩下,忍住了安慰好友的念頭。
接下來的事情,一切都很自然而然。
市消防的搶險救援率先趕到,接下來是警車以及其他醫院的救護車。
至于崔佑三人,則是直接被拉往了崔家診所。
在路上,崔七用滿是愧疚的語氣,對自家少爺講述了事情的始末。
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沒有刻意掩蓋,劉明遠與魏文龍兩位截然不同的抉擇,他同樣不曾添油加醋。
最后,崔七說:“等少爺在昌城安定下來,我會為曹則殉葬。”
車內的氣氛沉寂許久,才聽到崔佑無比蕭瑟的說道:“這不是你的錯。”
是的,盡管曹則死在崔七的手里,盡管他在整件事情里,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
但崔佑沒法去怨,更沒資格去怪罪崔七。
這是他父親留下的,真正全心全意為他崔佑著想,沒有任何私念的長輩。
更何況崔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救他。
這一刻,崔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自己或許不該來找曹則。
那樣他或許可以活下來。
就在這時候,坐在車內角落的少年,忽然站起身,進入躺著的投影軀體內。
“這也不是你的錯。”
少年忍住咳嗽,語調平緩的說道。
崔佑猛地抬起頭:“你聽見了嗎?”
“什么?”崔七疑惑的看向自家少爺,茫然搖了搖頭,“少爺,您是不是......悲傷過度,出現幻覺了。”
躺在床上的少年,在二人的呆滯目光中,緩緩坐起身子,輕咳了幾聲。
曹則微笑著對兩人說道:“這件事,你們都沒有什么錯。”
一瞬間,崔七眼眶淌出兩行眼淚。
崔佑一把抱住死而復生的好友,用前所未有的哭腔嗓音說道:“曹老賊,我就知道你這禍害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