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天泉客棧住下，付錢的自然依舊還是霧容。

槐雖說是被霧容“勸”過來的，但也的確是有些累了。

天色已晚，他在名為“床”的新奇玩意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而霧容輾轉反側，卻怎么都難以入睡。

他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盡是那個雨巫的視線。他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直勾勾盯著霧容的內心，猶如被獵豹盯上的羚羊，令霧容感到周圍一陣寒意。

睜開雙眼，眼見的是清朗的月光從窗戶照映進來的那一陣芳華，為屋內的一切都抹上一層淺白的面紗。

霧容腦袋昏昏沉沉，竟然還出了一身冷汗。

霧容勉強在天明之時瞇了會眼。

卻沒有想到，身邊居然有個人的生活作息是那么的原始。

“阿容，阿容。”

槐從天蒙蒙亮就已經蹲在霧容的床邊。

“起床了，起床了。快來看日出。我還沒有在其他地方看過日呢……這里有點看不到啊。阿容，我們上屋頂去看吧！”

槐拉著霧容的手，試圖將他拉下。

“槐……哈唔，你自己去……”

霧容說著抽了自己的手，翻了個身，眼睛沒睜開一下，話也沒說完就沒了動靜。

“不要，我之前都是一個人的。現在我發現和別人一起分享更有意思，快起快起！”

“下次一定，今天讓我睡……”

槐見霧容又一次睡了過去，看起來真的很困的樣子，便自己一個人爬上了屋頂。

清晨的天有些昏暗，涼風習習，彩云破碎，東面的天空漸漸被暈染上了明目的紅黃色。

接著，一束光芒帶著抖動的邊緣從天邊的山后面跳了出來。

就在這時，槐發現遠處的屋頂上有一個白色的身影。

“是和我一樣來看日出的人吧。阿容說了要與人為善。”槐這樣想著。

那個白色身影動了動，似乎注意到了槐。

槐剛想打個招呼，便站了起來。可是還沒等槐說什么，那白影縱身一抖，就消失在了槐的視野之中。

槐自是一臉疑惑，不過他可不像霧容那樣有守株待兔的耐心。

他屏氣凝神，用能力將視線移過去，仔細查看剛剛看見白影的屋頂的附近。奇怪的是，沒有任何穿著白衣服的人。

也沒有任何白色的物。

槐對他的這個能力是十分有信心的，但是無論如何反復查看都找不到那個身影。

于是槐從“一臉疑惑”變成了“一臉震驚”。

“該不會是我眼花看錯了吧。我昨天沒吃蘑菇，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幻覺吧？”

槐也沒心情看日出了，怔怔地溜下屋頂，鉆入房間內。

又過了一會兒，霧容在槐的騷擾之下終于起了床，一邊吃早飯，一邊聽槐講屋頂怪事。

“我分明看見了，就是個人！但是他一跳下屋頂我就找不到了，真的，我這個能力從來沒有失誤過。”

霧容勉強解釋著，此刻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千斤重也沒有仔細聽槐的話便說道：“可能真的看錯了……人間有一種東西叫做蜃，它能使人看到這個地方不存在的東西。”

“可，可是……”

可是槐還是不愿意相信。

“對了，你的那個能力是怎么回事？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嗎？”霧容突然意識到什么問道。

“對，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只要我集中注意力，使勁盯著遠處的地方看，那個地方的景物就馬上能拉到我的面前，就好像我已經到了那里一樣。”

“而且視線還能前后左右都能看到。如果有東西擋著，還能繞過去。只要有縫隙，我都能看到里面的樣子。”

“那有范圍限制嗎？”霧容問道。

“有的，盤虛山上靈力充足些，能看到兩公里左右，這里的話，大概一公里半吧。哎，阿容你知道怎么多，那你知道這個是什么能力嗎？”

“不知道。”霧容饒有興趣地看著槐，“你自己的能力，你自己不知道嗎？”

“不知道。“

“天生的嗎？”

“不知道，應該是……”

“還有什么特殊的限制嗎？”

“不知道。”

“好吧，”這一口一個不知道，霧容覺得自己問了和沒問也差不多，“要不有時間找個大師問問，我也挺好奇的。”

這時候，街上突然間又變得喧鬧起來。

兩人一看，街上的百姓都紛紛跑向一個方向還一邊大聲喊著。

“雨巫大人！”

“雨巫大人來了！”

“雨巫大人在東市開法會了，大家快去觀禮啊！”

又是雨巫。

客棧內的其它住客見狀連忙起身，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沖出門外，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之中。

就連客棧的小二都快站不住了，他看外面的眼神簡直就是望眼欲穿。要不是還有老板娘坐鎮，他怕是早就竄出去了。

“阿容，我們也去看看吧。”

“好。”

兩人出了客棧，一路跟著人潮到了東市。

雨巫在東市做了個法場，說是為百姓祈福。

于是半個鎮的百姓都聚了過來，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槐和霧容也沒想著要去參拜這個雨巫，就遠遠地站在離人群邊緣相隔幾米的地方。

法場中間，幾個弟子各占方位。那個被稱為雨巫的人取了三清鈴，念念有詞，繞了法場一圈。緊接著，拿銅錢劍直指道符，道符瞬間燃燒，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整個法場開始發散出點點微光。

眾人見狀，連忙伏拜。

這就顯得霧容與槐二人直挺挺地站在一旁有些莫名的尷尬。

于是兩人急忙后退幾步，尋找墻做掩護。

雨巫的弟子們開始依步走陣，雨巫站在陣中間，剎那間三清鈴作響。

“這哪是祈福，是真神下凡吧。”

槐突然聽到從身后傳來這樣一句話。

這聲音里夾雜了幾分戲謔，幾分張狂，一下子吸引了槐的注意力。

他急忙轉身尋去，但身邊除了看得眉頭緊鎖的霧容并沒有其他人。

霧容注意到了槐的目光，便問道。

“怎么了？”

“沒，沒事。”

又是蜃嗎？槐有一些開始懷疑自己。

他不禁想到自己昨天的狂吃海吃，不由得出了一個結論：

“東西不能亂吃，不然蜃會找上門。”

在法場的另一邊，一個白色身影在無人的小巷睜開雙眸。

隨后，他往法場的方向瞥了一眼，露出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恰似謫仙下凡，惱了凡間一紙姻緣。

不過他和那抹笑意都沒有過多停留。他伸手在空中一劃，隨即拂袖而去。

三清鈴聲驟停。

法場上雨巫的動作也僵在了那里，不過雨巫立刻反應過來，放下三清鈴便與他的弟子一同了結陣式。

一切都看起來那么順其自然。

不過，這個小小的停頓卻被霧容看在眼里。

隨后，雨巫好像在他的弟子耳邊吩咐了幾句。眾弟子便紛紛散去了。

法場中間只剩下雨巫一人，接下來他旁若無人地抄起太極塵擺出另一番架勢。

在雨巫將要揮動太極塵的一瞬間，他突然又停下了。雨巫抬起頭，看向霧容所在的位置。

不過雨巫并沒有看到任何人在那里。

他將目光收回，順勢開始揮動太極塵。

巷子后面。

“阿容？你干什么突然……”

就在剛剛，槐被霧容一個大力狠狠地拽到了墻角。

這是一個他們看不到法場里的人，法場里的人也看不到他們的小巷子。

“那個雨巫不對勁。”

這是霧容對剛剛的行為做出的解釋。

“是啊，”槐點點頭，說道：“我昨天就說了，他有點奇怪。”

“何止是有點奇怪。他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讓人感覺內心發毛。”

霧容看了看向法場的方向，內心隱隱有些不安。

“阿容，其實你可以松手了。他現在沒有在看了。”

槐戳了戳霧容，小聲道。

霧容這才注意到，自己從說話開始就一直鉗著槐的胳膊。便突然像害怕什么似的連忙松開槐。

“是，是你的那個能力嗎？你現在能看到他？”霧容顯得有一些不安。

“是啊，他的舞跳的挺好看，上躥下跳。”

“那個……應該不是在跳舞。”霧容有些無語的說到。

“哦，這樣啊。”槐似懂非懂。

霧容沉默了片刻之后問道“

“你能看到他剛剛散去的弟子們嗎？”

“能，我找找看……”槐說道。

霧容看著槐身上的靈光漸起，整個人的氣息似乎都不太一樣了，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啊，找到了。不過都分開了，我只能一個一個看，有些麻煩。一個，兩個，三……等等。”

“阿容，這個這個人！”槐突然加大音量，“這個人好像走到了我們剛剛站的位置！他還提著劍，不會在……”

他不會在找我們吧。

霧容與槐相互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