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深眠的人們,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夢。”塔洛在阿根廷最南部納瓦里諾島的沙灘上點燃篝火,拿起棉襖兜里的小書讀了起來。謝天謝地,一旁聒噪不休的金發男孩已經枕著手臂睡著了。
8小時前。
在使用領導模塊讓那片精靈族的墓地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大黃蜂突然發現,一直心神不寧的小女孩轉身沉默著走開了。大黃蜂追了上去,卻只能等第二班電磁傳送梯。在南極的冰面上裹得像個粽子的塔洛居然拼了命地逃開,好像身后龐大的狼群在緊追不舍似的——雖然那只是一輛不斷打滑的黃色跑車。
大黃蜂似乎發現了越加速打滑就越嚴重的特點,只能不停地調整速度。不過塔洛的鞋可是高級防滑輕便自熱防雪海綿寶寶皮靴,所以即便他怎么努力,也僅僅只能跟緊她而已。
可她為什么要逃?她究竟在想什么?
在羅斯海沿岸的冰層上,冰面的厚度驟減。大黃蜂發現自己周圍的冰層似乎有破裂的趨勢,只好在反復摩擦中變形成汽車人形態貼地前進。
“站住!別跑!”
塔洛回頭看去時,那個黃色的汽車人竟然已經戴上了他的戰斗面罩。探照燈的光芒在黑夜里彌散,遠處的海面上隱約閃爍著綠色的燈光。那是遠航的漁船正在啟程回航,從星空下的船影初步可判斷是阿根廷的船只。塔洛在寒冷砭骨的風中回頭看了一眼漸漸爬近的大黃蜂,最后還是跑到海邊大聲呼喊起來:
“救命!救命啊!我在這里!救救我!”
“站住!臭丫頭!給我站住!”大黃蜂追逐著她的背影,正想加快腳步,冰層卻傳來開裂的聲音。能量液已經不能再忍受這樣的低溫,無奈他只得眼睜睜看著漁船停泊在岸并接走了那個詭異莫測的女孩。漁船離岸遠去時,大黃蜂突然發現頭頂有飛船劃過天空,那是丟下他離開的天幕號。
塔洛在漁船上受到了漁夫的盛情招待,她謊稱自己是跟隨探險隊來南極時迷失在這里的。漁夫們收好漁具,用現成的鍋子烹飪了各種鮮魚大餐給這個小姑娘吃,還把一間暖氣間留給她住。最后她找到了納瓦里諾島登岸,感謝了熱情的漁夫,然后就發現了一路尾隨到這里的游上岸的大黃蜂。
“你——你有病啊!”塔洛無奈地看著被浪潮拍到沙灘上的黃色汽車人。她是真沒有力氣再逃了。
“你逃什么?你有什么瞞著我們對嗎?!”浸泡了一身海水的大黃蜂舉起氯氫炮毫不客氣地對著這個女孩。錯過了天幕號意味著他可能要過很久才能回到母性,可是塔洛并不搭理他。
大黃蜂察覺到她一直在護著她的背包,就湊了過去:“那里面是什么?”
“別動!”塔洛喊道。她顯然是有意在隱藏什么,這使得大黃蜂迫切想要弄清。他不顧她的勸告用一把鋼刀把那個棕色的小背包挑出來撥開,一陣強烈閃光之后便愕然發現眼前的女孩變得無比巨大。后來他意識到——不是她變大了,而是自己縮小了。
而她正氣惱地對他搖頭:
“我都跟你說了別亂碰了!這個,我還沒有申請專利呢。”
大黃蜂只能扶額,于是他居然摸到了柔軟的東西。
那是……頭發?!
塞伯坦-赤鐵堡-領袖之池/**:**
約莫三小時前,這片塞伯坦政權所在的核心地帶遭受了一次未知來源的攻擊。數千枚高爆榴霰彈在領袖之池上空密集起來。警報聲響,汽車人互相發送了掩蔽警示,表明這次攻擊的力度為三階。這是非戰爭時期一次惡性的傷害事件,大部分汽車人民工都在警報消失前藏進了防空層。
不過,即便在這種人群開始疏散、原本忙碌的地帶開始變得冷清的時候,那個一直藏在領袖之池林立的石柱后的女精靈還是在用相安無事的眼神和不緊不慢的行動來回應。
她慢慢地挨著石柱站起來,抬頭看著深墨色的天空。無數戰機劃過她眼前,好像只是幾片簌簌的落葉。
導彈打塌了那幾根本就老舊的柱子,奇爾希·艾露伊也受了傷。雖然只是些無關緊要的皮外傷,可那位超級領袖先生勘察回來的時候卻表現出了難得的關心:“怎么不和他們一起躲起來?”
奇爾希皺了皺眉,把被磨損的手放到身后然后轉過頭,無禮地一言不發。
“如果救護車在的話就好了。”Prime倒像是沒有在意,只是突然這樣說道。這是一句感傷的話,他很少會這么說。他曾失去那么多摯友,卻很少說什么話來懷念他們。
奇爾希并不知道他口中的“救護車”是誰。可是他竟也有如此無奈和自責的時候,好像在為自己的某個錯誤慘痛回首。她始終沒說話。
不過也并非因為自己無話可說,而是她發現了那撥汽車人在暗處偷偷看著自己。
“瞧瞧這眼睛,這簡直是一雙女巫的眼睛。”漂移冷笑著說。
“你說,她那雙翅膀是什么材質做的?”探長說道。虎子們也喜歡捯飭他們的機翼,但精靈的翅膀看起來是這么的與眾不同。雪白的骨架與晶瑩剔透的翼展,不惹眼也難。
奇爾希聽不清汽車人的話,她不愿去聽,在他們當中這個“精靈元首”的頭銜毫無價值。雖然她從來不覺得她需要對他們低頭,更不需要被同情。她已經什么也沒有了,可還是要一如既往孤獨而高傲地活著。
“好好休養。”超級領袖轉身離開時留下一句話,平淡而單調。他需要去查清那些無人戰機的來歷。雖然在戰爭中失去了大部分武裝力量,霸天虎殘余勢力卻仍然在這個星球上為非作歹。畢竟,塞伯坦與地球實在不同——和平是表面現象,危機如不雨密云。而她,她不是戰士,她沒有必要和他們出生入死。所以留在領袖之池,就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塞伯坦衛星Scrot/**:**
Scrot是一個土質星球,地層構造與地球相差無幾,戰略位置則極為重要,是真正具備預警和保衛職能的前線哨站。之前未知來源的攻擊主要目標就是這顆星球,可見對方也是十分謹慎。
“Sensei,看這個。”漂移拿起一塊巖石上損毀的戰機引擎部件遞給擎天柱,上面依稀可見英文字母“KAE”。
“看來驚破天和他的黨羽正在行動。”
果然是地球上潛逃的霸天虎。Prime走到霸天虎戰機撞出的凹坑前,那架被擊落的戰機斷掉一半的右翼上寫著“ingto”,用的也是KAE的起降技術,“這種技術并非他能掌握的,恐怕他還有別的同黨。”
“同黨?”漂移望著Prime的背影,“不過是一群喪家之犬而已,還能有什么同黨?”
漂移沒有說出自己內心涌起的那個不安的念頭,可Prime卻自然地心知肚明:
“那位元首出現得蹊蹺,不是么?”
“……的確蹊蹺,我們當時……應該仔細地把那個冰窟調查一遍的。”漂移想了想,還是沒把自己的建議說出口。逃脫了大屠殺的精靈竟會被地球上的低溫滅族?幸存的恰好卻是這位元首?這里面不可不說是疑點重重。但若要拷問奇爾希·艾露伊也似乎有些不妥——畢竟她處于他們全天候的監視下,整天不是靠著柱子睡覺,就是坐在柱子后面對著黑鋼石塑成的賽星古文字壁畫歪著腦袋發呆。
她身份特別,性格孤僻,看起來也小巧且弱不禁風。輪子們都不敢上去搭訕,而她也不愿意接近他們。Prime吩咐領袖衛隊給她送去能量塊,她也只拿其中最小一塊,然后冷淡地說聲“謝謝”。至少目前看來,她毫無殺傷力。
“通知精英衛隊與梟隼部隊,擴大偵查范圍,加強警戒。”Prime吩咐道。
漂移點了點頭,隨領袖走上返航的飛船。可末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元首呢?您打算如何處置她?”
Prime蹙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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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me意料之外的是,在領袖之池遭到彈雨侵襲后,塞伯坦馬上又迎來了第二波攻擊。這一次,無人戰機從遙遠的星系飛來,而非來自殘留的霸天虎據點。這些先進嶄新的戰機身覆隱蔽網,因而躲過了汽車人的衛星攔截系統。它們的火力在塞伯坦表層制造了巨大的彈雨,而其中腐蝕占絕大多數。
原本脆弱的賽星建筑表層被腐蝕液燒出了窟窿。酸液直接穿過堅硬的礦巖地表淋入防空層,部分汽車人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酸彈本是汽車人科學家為了己方防御迫不得已的發明,可以腐蝕機體以及除了黑鋼巖或者穩定級別在其以上的一切脆生物質。在戰爭中,汽車人的禁用條令讓喪心病狂的戰爭機器們抓住了機會。霸天虎的兵工廠大肆制造、裝備腐蝕彈的行徑Prime也早有耳聞。在上次攻擊之后,汽車人早已在Prime的指令下有所防備。在距離塞伯坦的行星系不遠處,定位系統尋找到了一艘小型飛船。
飛船跟隨無人機到達一定位置時返航。無人機跟蹤并記錄了這艘飛船的蹤跡,最終降落點位于半人馬座邊陲的一顆未知行星。
“啊……K9行星!”十字線喃喃地念道,霸天虎余黨竟然藏身在如此荒涼而貧瘠的星球。
“能靠近它的信號域嗎?”探長問坐在無人機操作臺的十字線。他的腳被酸液淋到了,腐蝕面積不小,現在正坐著等待搖擺幫他修復。
“不,會被發現的。哼哼,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十字線一動不動地盯著無人機傳來的屏幕。屏幕上那顆行星呈現暗紅色并且帶著黑褐色斑紋。“褐色區域很有可能是霸天虎的新基地,那些黑色的應該是軍械工廠。”
Prime也在一旁。他的右臂也有一道小傷。
“C1好像被發現了。”十字線說道,他想把無人機的再開近一點,畫面就開始模糊。來自行星的未知信號強行切斷了無人機與操縱臺的聯絡,屏幕最終變黑,“這種信號……”探長似乎想到了什么,“真奇怪。”
“準備夜梟戰機。”擎天柱打斷了探長的話,眼神卻落向別處。他在思考什么十字線和探長都難以忖度。他們不得不承認,Prime變得越來越難看懂。
超級領袖下定的決心,是不顧危險也要去那所謂的霸天虎基地看個究竟。漂移的聲音卻忽然從通訊儀中傳來:
“Sensei,精靈元首不見了。”
襲擊過后,直隸警署忽然怎么也找不到那個元首的蹤影了。他們清楚并且牢記Prime的吩咐,那便是看顧那位除了美貌之外就實在乏善可陳的奇特客人。可是在襲擊來臨時,竟沒有一個汽車人想起這個孤僻自持的女精靈。
當然輪子們并不知道老大會怎么想,他只是用眼神命令他們趕緊去找。那眼神凌厲也帶著責備,難不成他想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不過畢竟也是大家的失職,輪子們只得老老實實分頭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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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柱回到了領袖之池。恢晝大廳后方的古壁畫也遭到了酸液的腐蝕,很多浮刻文字都已經無法辨認。天臺下方突然有隱約的信號,那兒原先是廢棄的彈火庫,后來成了領袖之池的基座。
掃描儀探測到了信號,Prime便跳了下去。
這里就像是一個巨大且低矮的地下室,高大的汽車人領袖只能微微弓著身,打開肩部的探燈向前摸索。沒走幾步他就發現那昏暗的角落里有個單薄的身影。
奇爾希·艾露伊正蜷在那個角落里。在一縷暗淡的光線下,她那雙單薄的、沾滿灰塵的雙翼正無力地合起來拖在地上。她的身下是角落上一臺老化的發熱機,而她就那么靠著這臺壞掉的機器睡著了。Prime走近的時候,便看見了她睡容中的惴惴不安。
“奇爾希。”他低頭看著她,嘆了口氣試探著說道。
雖然只是輕輕的一句話,奇爾希·艾露伊卻迅速醒了過來。眼前的身影令她意外,她抬頭好奇地回望過去。在汽車人領袖轉身離開時,她也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發生什么事了么?”她問。
“霸天虎用酸彈轟擊了基地,你沒事就好。”Prime仍舊平淡地說,只是音色固有的溫和在嗾使她的腳步跟隨他前進。他們一前一后地走著,回到恢晝大廳的時候,奇爾希便注意到了他的手臂上那道被酸液燒出的傷口。
她沒有理由為他療傷的,所以當她主動提出輸送自己的能量的時候,Prime立刻拒絕了。不過她的一句話卻動搖了他:
“您就不能讓我覺得我不是那么一無是處嗎,領袖先生?”
在汽車人的凝視中,精靈元首的整條左臂開始慢慢掉色,最后變得半透明,只有中間純白的能量管異常醒目。在指尖在接觸到擎天柱上臂的那一刻,晶瑩的能量流便灌進了傷口的縫隙。只是剎那的工夫,縫隙合為一線。
奇爾希抬頭望了超級領袖一眼。他正依順地用那雙湛藍澄澈的光學鏡望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令精靈族的元首立馬又心虛地把頭低了下去。
這種極其優質的修復能力讓在場的輪子們為之驚嘆。不同于領導模塊對能量的直接灌輸,精靈族的能量傳輸仿佛集結了所有的程序。也難怪在早前的戰爭中霸天虎們會對本沒有任何戰斗價值的精靈們伸出黑手。
K9行星-復仇王座/**:**
驚破天望著屏幕上那架駛入K9的夜梟戰機,實在沒覺得身邊那位暗綠色的汽車人戰士能有多胸有成竹。他只是想報仇、殺人、報仇、殺人,而這位汽車人戰士,賽特——如今也是為他們出謀劃策的同盟——卻打著自己的算盤。
驚破天本想派出空戰部隊直接摧毀那架勢單力薄的汽車人戰機,可是賽特卻制止了他。賽特并不知道超級領袖對這位偏執的霸天虎首腦而言意味著多深的仇恨。只要能親手殺死他,驚破天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Prime只身前來,只怕事有蹊蹺,驚破天大人。而那所謂的精靈元首……其實您也清楚她幫不了我們多少的。超級領袖可不會完全相信這個所謂的‘權力象征’。”賽特耐心地分析著任由夜梟降落在K9行星的理由。他的連篇謊話足以說服這個天性暴躁的霸天虎首領。超級領袖如果死了,那么他的大計也會落空。當然,驚破天并不知道這些。
“那你說怎么辦?”驚破天憤憤地捶了一把座椅的扶手。
“對于超級領袖而言,死亡未必是最痛苦的,驚破天大人。”賽特推了推鼻梁上的褐色的光學鏡助片,灰瞳中泛起了一絲笑意。鏡片上的編碼映射到了屏幕上,通過監控視頻終端的畫面傳到了夜梟戰機上。夜梟靜候在荒原,驚破天順著賽特的眼神,發現了駕駛艙里上的武士。
“您可以去和Prime打聲招呼了,我知道該怎么做。”賽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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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me走在通往復仇王座的路上,遠處軍營的大門正緩緩為他打開。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眼前。霸天虎的新首領正面色陰沉地看著自己,跟著輕飄地說了一句:
“別來無恙,擎天柱。”
別來無恙,Optimus Prime。
驚破天的一舉一動以及那副神情總能讓人想起威震天——那個不可一世的霸天虎之王。每一次的照面,他總會以“Prime”稱呼這個老朋友,多么可笑而諷刺。
“驚破天。”被口罩遮住半張臉的超級領袖抽出了身后的審判之劍。
“做塞伯坦的皇帝感覺如何?”驚破天冷冷地笑起來。
霸天虎首領兩手空空,這是個奇怪的現象。擎天柱本做好了與他死戰的準備,卻在突然意識到什么時轉身離開了。他甚至跑得有些匆忙。
就在剛剛,他收到了夜梟的求救信號。霸天虎基地對漂移發起了攻擊。
塞伯坦-中央空港基地/**:**
夜梟燃盡最后一克燃料墜落在中央航空港的時候,所有汽車人全都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Prime的右臂竟開始銹化,能量液從上臂腐爛的能量管中汩汩流出。腹部中彈的他被迫降的慣性甩到了地面上。漂移也受了傷,但還能行走。他沒能及時告訴領袖衛隊他們在K9行星遭遇了什么。Prime為了掩護他撤離才中了那枚高溫彈,在戰斗時,他的右臂突然開始銹化。這是奇怪的現象,高溫彈不會造成銹蝕。
唯一出問題的地方,就是那個精靈族的元首。
幾天來他們雖然懷疑過奇爾希·艾露伊,卻從未想到她真會如此忘恩負義。那一日,她傳輸給Prime的并不只是能量,還有銹蝕液!
奇爾希早已不在塞伯坦。汽車人領袖負傷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及時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她沒有想到他會活著回來。早在霸天虎無人機對塞伯坦發起第一次空襲的時候,就向她傳達了信息,預示了殺掉擎天柱的絕佳機會并將那管毒液空投給了她。
來自K9行星的一艘飛船接走了奇爾希。此時大概只有忐忑不安能形容她的心情,事實上在動手前她一直是猶豫的。這段時間以來那個汽車人領袖一直非常照顧她,甚至百忙之中也會抽空來看她。她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對自己那么客氣,哪怕一開始她就根本沒有拿出好臉色來對待他們。
可是即便如此,在久封的記憶追溯到一千年前那場災難的時候,她到底還是拋下了一切,將他視為了永恒的仇敵。
她并不知曉霸天虎和汽車人這兩個派別有什么區別,只知道所有來自塞伯坦的人都不會是好人。
一千年前,南極洲還是寒冬王庭的樂土。就在這個飽經創痛的種族以為再也不會有紛擾之時,巨型的外星飛船陡然降臨此地。帶著雙翼的弱小群體被槍炮圍剿,火種被那些同樣是機械體的入侵者們硬生生地掏出。飛船上的廢料處理器把精靈們的火種掏出后攪成了渣滓帶走。
頃夜之間,原本安寧的家園便成了一片陰森可怖的死靈之地。
奇爾希·艾露伊是那場災難唯一的幸存者,她已經忘了自己是如何茍活下來的。只記得那艘飛船離開的時候,沾滿血腥味的首領說了一句話。那是她唯一記得并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句話:
“我們汽車人是無可阻擋的!”
K9行星-復仇王座/**:**
從來沒有什么所謂的冷暴,實際上,精靈族死于又一場屠殺。只是這些,如今的汽車人恐怕并不知情。
至于現任超級領袖……即便他可能不是那場屠殺的主謀者,也該替自己種族的惡劣行徑受到懲罰。
奇爾希被丟在了K9行星的復仇王座,于她而言這是個陌生的地方。可眼前軍綠色的機械體卻以那樣諳熟的眼光看著自己,仿佛他們曾經相識。
“我們歡迎您的到來,奇爾希·艾露伊元首殿下。”賽特向美麗的精靈族女元首微微鞠躬以示禮節。在他身后的不遠處,坐在王座上的霸天虎領袖驚破天正打量著他們。
奇爾希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告訴自己怎么殺掉擎天柱并給她提供了毒液的應該就是這些人吧。
“為什么幫我?”她輕聲地問道,語氣一貫地冷漠。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盟友。汽車人可絕不只是禍害了你們精靈族那么簡單,他們稱霸世界的野心令我們也深受其害。”賽特解釋道。
奇爾希冷哼一聲,仍舊是一成不變的傲慢的態度:“那么,你們為何不一早殺了他?”
曾經她以為,塞伯坦人與精靈族之間再無瓜葛。后來她便明白,只要塞伯坦人中那個叫做汽車人的群體存在一天,罪愆便不會停止。可她所有的仇恨,都只能付諸自己毫無實際效果的謀殺。即便能近距離地接觸他,汽車人領袖絕不是她手臂上的那柄短刃可以輕而易舉殺死的。她勢單力薄,毫無機會。即便霸天虎為她指引了方向,她仍然失敗了。
“汽車人的勢力太過強大,擎天柱更是狡詐無比,最有機會對他造成致命傷的只有你。”賽特推了推戴在眼前的褐色的圓形輔助光學鏡,“所以我們才把那管腐蝕液交給你。可惜,你沒有成功,對嗎?”
“我沒能殺掉他。”她有些不甘。她自然不知道為什么汽車人領袖還能活著回來。
望見女精靈頷首低眉的樣子,見識廣博的賽特也難免火種一顫。一向憐香惜玉的他總算明白什么叫做“驚心動魄的美”。當初屠殺的主謀若是自己,恐怕也不會忍心對她動手的。他定了定神:“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加入我們,我們一定會讓他死在您的手里的。”
驚破天遠觀著他們,他能清楚地聽到賽特的話。當這位胸有成竹的軍師走近時他便壓低聲音問他:“你明明知道給她的那點銹蝕液根本殺不死擎天柱,這是演哪出?”
“Prime不可能察覺不到精靈的用意,可他竟然沒有揭穿她……真是令我奇怪。不過,不管他在想什么,在他們之間建立起牢固的敵對關系對我們總是無害的,您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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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9行星不同于塞伯坦。塞伯坦的輪子們只需認真完成所分配的任務,吵吵鬧鬧、說說笑笑,那位超級領袖都會放任不管。那是一種非常安寧的熱鬧,雖然她無法融入進去,只能遠遠地聆聽著他們的吵鬧聲。在那吵鬧聲中她看見的是始終站在一旁的領袖——他是平靜的,在她的記憶中他好像從未有過喜笑顏開的樣子。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完全融入這個群體并成為其中唯一的領導者。
她厭惡人群與笑聲,躲進了領袖之池的地下室。在那里她感到清靜和安全,不過原以為會安穩如初的深眠,她至今仍不明白為何會被他輕輕的一句“Kirsi”終結。
她仿佛經常聽到那聲“Kirsi”,來自噩夢盡頭。
而在K9行星,只有嘈雜的機械摩滯聲。盡管對汽車人濫殺無辜的暴行早有耳聞,在最初遇見的時候,她卻是不敢相信的。畢竟他們從初遇直到她逃離,都未曾傷害過她。可賽特卻說得一針見血:那不正好說明野心家的道貌岸然嗎?
是啊,向喪盡天良的汽車人復仇,她可是當做活著的唯一動力。
可在這里,她就像是一顆會閃光的另類焦點,走近幽暗的軍火庫或練兵場時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眼神跟隨在身后。那些霸天虎面目兇悍可怖,猩紅的瞳孔總是盯得她發麻,反倒不如在塞伯坦上安心。
一己之欲與種族宿仇相悖,可千年之前的那場災難仿佛還在眼前。那些手持重武器的外星入侵者剖開同胞們的身體場景,還會在腦海中浮現。那時她被關在異形飛船空投的牢籠里,身邊最熟悉的子民被一個接一個帶走。最終牢籠中只剩下她一個,本能的對生存的渴望讓她以近乎乞求的語氣呼喊:
“別讓我一個人留下……”
那個時候,她也不過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塞伯坦-赤鐵堡-領袖之池/**:**
塞伯坦仍然在安靜地復蘇著,對K9行星的防御以及超級領袖親自督軍的反擊戰使得霸天虎叛軍再也不能騷擾到這顆星球。而那個來自冰雪世界的女元首仿佛從未來到過這里。只有汽車人們平時的閑言碎語中會偶爾出現奇爾希·艾露伊這個名字,與之相伴的總是抱怨與唏噓聲:
“居然讓她跑了,哼!”“要是讓我再遇到他,我一定叫她嘗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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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me的傷早已痊愈。根據搖擺的說法,盡管傷勢起初看起來很嚴重,但傷情卻僅僅只是輕傷而已。探長奉命在塞伯坦搜尋了無數的角落,卻無一所獲。Prime曾表態不可先傷害她,可這個女精靈做了實在有些過分的事。在搜尋的時候,探長是隨時準備好動用他的87穿甲炮以及穿透彈的。
“Boss,我們已經找遍了所有她可能藏身的地方,還是沒有發現她的下落。我想那丫頭應該早就不在塞伯坦了。”探長叼著煙,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十字線則在一旁點頭補充:“監控系統顯示不久之前有艘飛船在領袖之池附近降落,片刻后又起飛離開。我們懷疑這艘飛船接走了她。而它就是來自K9行星,是霸天虎的飛船。”
漂移問道:“她怎么會和霸天虎扯上關系?她不是一直被冰封著嗎?”
“我想恐怕整件事都是個陰謀,那些精靈根本沒有全部被凍死,而是和霸天虎聯手。奇爾希·艾露伊就是他們派出的臥底,而她的目的就是刺殺老大。”十字線篤定地說。
探長點了點頭表示肯定:“會說你就多說點。”
“哼,還記得第二波襲擊時出現的那艘小型霸天虎飛船么?我們的無人機試圖跟蹤它,可最后卻被屏蔽信號強行阻斷了。這種信號,和之前在土球上天幕號點火后出現的干擾磁團簡直是一模一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幾個人類幼崽說過這可是精靈族的技術對吧?這么看來,我想霸天虎就算沒有和精靈聯手,也至少得到了精靈的科技支持。”
“這么一說,難怪當時就有很熟悉的感覺。”探長也回憶起了當時的疑點。
“不僅如此,”始終在沉思的Prime忽然說道,他轉身望向平臺后傷痕累累的浮雕古壁畫,那是用黑鋼巖澆鑄的壁畫,“霸天虎在襲擊時所裝備的腐蝕彈,或許也是精靈的成果。”
那些壁畫上作為標注的古塞伯坦文已經無法辨認,都是些描述古老而悠遠的賽星文明的文字。霸天虎選擇侵蝕它們,無疑是一種挑唆。可這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疑點?即便奇爾希并不知道在古塞伯坦的戰爭中對精靈族戕害至深的并非汽車人,整個精靈族怎么可能全都黑白不分,舉族加入霸天虎陣營呢?更大的可能,是精靈們遭到了霸天虎的俘虜和威脅,甚至可能……Prime無法想象。
“可他們有什么必要派個元首來執行刺殺任務呢?而且,女精靈跟我們一起回來的時候身上確實沒有攜帶武器呀。”一直沉默著的搖擺也忍不住問道。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元首?我看她就不像個領袖,哪有領袖會是那副樣子?”十字線望了搖擺一眼。
“有關奇爾希·艾露伊的元首身份……應該不會有假。”Prime輕聲道,像從良久的遐思中找到了線索,“她的火種里有一種被稱為‘元首雙刃’的、只有領袖才能控制的圣物。在那些人類孩童帶我去見她的時候,領導模塊感受到了元首雙刃的力量,才破除了封印她的那層堅冰。”
盡管元始天尊們沒有留下過有關元首雙刃的任何史料,擎天柱卻在鈦師傅那兒有所耳聞。元首雙刃曾經只存在于傳說之中,正如它的名字“Dual Blades”,雖一直被當作一件完整圣物,但它實際上應該由兩把匕首狀的能量石組成。傳說它們的刀柄連接在一起,蘊藏著令人渴求的無盡秘密。只可惜后來兩把匕首分別遺落,有關的傳聞也漸漸消失了。
而如今精靈現世,他才意識到這個神秘的圣物真實存在,并且一直是由精靈族保管。
可領袖衛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精靈們如果真像奇爾希所說的那樣因冷暴而滅絕,她又為何要幫著霸天虎來對付汽車人呢?
“十字線,是時候聯系大黃蜂了。”Prime的一句話仿佛一盞穿透云霧的明燈。眾人恍然大悟,這才想起了被落在地球上的小蜜蜂。原來Prime是有意讓他留在地球上的。領袖的火種在沉默地盤算著什么,策劃著什么,斟酌著什么,這么多天來竟無人可知。
現如今能夠解開疑團的恐怕只剩地球上那三個小孩,他們必然會知道些什么。Prime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對大黃蜂留守地球一事只字不提。
他從一開始,就對這位女元首抱著戒備心。他只能希望那些人類孩童能提供一些線索,那么大黃蜂就能順利地將這些情報反饋給他們。
“Boss,那K9怎么辦?”探長又開口問道,“難道我們就由著那些虎子們亂來?”
超級領袖低眉若有所思,卻又跟著輕輕地冷哼了一聲。
K9行星-復仇王座/**:**
“你刺殺擎天柱未遂,塞伯坦肯定是不會放過你的。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驚破天坐在王座上,奇爾希則以“貴客”的身份站在一旁。盡管賽特與驚破天都請她入座,她依然只是選擇站著。
“你們準備什么時候動手?我可一分鐘都不想多等。”她問。
“別急,元首殿下。時間總是有的,只是我們必須考慮周全。”賽特干脆也不坐,就站在她的對面微笑著說道。
“我勸你們還是趁早行動吧。”奇爾希冷哼一聲,“我來找你們是要和你們說一個隱患。有個叫大黃蜂的汽車人被留在了地球,這可能是那位超級領袖有意為之的。”
“大黃蜂?我認得他,一個汽車人偵察兵,呵,他能成什么事?”坐在王座上的驚破天發了話。
驚破天狂妄的語氣令她很是反感。畢竟是塞伯坦人,她想,霸天虎與汽車人本質上應該并沒有什么差別,無疑都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才會允諾給予她幫助。
賽特說話倒是鞭辟入里,只是總給她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隔閡或許起源于能源的爭奪與唇亡齒寒的利害關系,可是星球間的關系卻要疏遠得多。對于人類而言,塞伯坦人只是可以提供科研幫助的巨型機器;而于塞伯坦人而言,人類只是一群無知自大的碳基臭蟲。所以奇爾希并不對霸天虎抱有多大信心。她只擔心這個名叫大黃蜂的汽車人會對那幾個孩子造成威脅。
“不管怎樣,你們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奇爾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留下這一句話便徑直離開了。望著女精靈離開的背影,賽特皺起了眉頭。
“您不明白嗎?Prime之所以讓那個叫大黃蜂的偵察兵留在地球上,大概也是因為從一開始就防備著她,所以也想著從人類那里找線索。留著他始終是禍害,不過您不用擔心,我在地球上還有些人手。現在最大的麻煩是,怎么取出奇爾希火種里的元首雙刃中的一刃,又怎么利用這一刃找到另外一刃。”賽特一語道破了真相,驚破天雖然有時看不慣這個汽車人的作風,卻不得不聽信他的話。
“你這么聰明,怎么還不知道怎么把那個匕首從這精靈的身體里取出來?”
“強行取出只會同時毀掉她和元首雙刃,驚破天大人。”面對驚破天的粗魯,賽特依舊耐心地解釋著,“她若不能親自敞開心扉,一切都會是徒勞。何況您也知道,精靈一族并沒有滅亡,他們還有一大批人正藏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呢。奇爾希·艾露伊可是我們唯一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