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場

　〔前場人物，霸爾多洛，一個西班牙法官，幾個警察，幾個拿著火把的仆人。

霸爾多洛　（看見伯爵吻羅絲娜的手，費加羅滑稽地擁抱唐巴齊勒，便掐住公證人的脖子，大喊）羅絲娜和這些流氓在一起！把他們?nèi)　Ｎ易プ∫粋€了。

公證人　我是您的公證人。

唐巴齊勒　他是您的公證人。您開什么玩笑？

霸爾多洛　啊！唐巴齊勒。干嗎您也在這兒？

唐巴齊勒　您不如問問您自己，干嗎您不在這兒？

法官　（指費加羅）等一等！我認識這個人。你夜深人靜到這所房子里來干什么？

費加羅　夜深人靜？先生看得明白，這會兒您說它是晚上也成，說它是早上也成。而且，我是跟阿勒瑪維華伯爵大人閣下一起來的。

霸爾多洛　阿勒瑪維華？

法官　他們不是強盜嗎？

霸爾多洛　我們不用談這個了。——伯爵大人，在別處，在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唯大人之命是從。但是，您明白，爵位不管怎么高，在這兒是不管事的。勞您駕，請出去吧。

伯爵　是的，爵位在這兒是不管事的。但是，最管事的是：在您我之間，小姐剛才選擇的是我，而不是您，她已經(jīng)自愿地把終身許給我了。

霸爾多洛　他說什么，羅絲娜？

羅絲娜　他說的是實話。您有什么可驚訝的？我不是要在今天晚上對一個騙子報仇嗎？我的仇報了。

唐巴齊勒　醫(yī)生，我不是早跟您說過，他就是伯爵本人嗎？

霸爾多洛　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可笑的結(jié)婚！證人在哪兒？

公證人　證人一個也不缺少。這兩位先生做了證，幫助了我。

霸爾多洛　什么，唐巴齊勒！您也簽了字啦？

唐巴齊勒　有什么辦法？這個奇怪的人口袋里有的是無法抗拒的說服力。

霸爾多洛　我管不著他有沒有說服力。我要行使我的權(quán)力。

伯爵　您濫用權(quán)力，因此您喪失了您的權(quán)力。

霸爾多洛　小姐還沒成年。

費加羅　她現(xiàn)在可以自主了[34]。

霸爾多洛　誰跟你說話，你這流氓頭子？

伯爵　小姐人品高尚，相貌美麗；我是個貴族，年輕、富有。她是我的妻子。這一婚姻對我們雙方都是同樣體面的事，難道您還打算和我爭她嗎？

霸爾多洛　您永遠不用打算從我手里把她奪走。

伯爵　她已經(jīng)不在您的權(quán)力支配之下了。我把她交給了法律的執(zhí)行者的手里。這位先生是您自己請來的，您要是對她使用暴力，他一定會保護她的。真正的法官是維護一切被壓迫者的利益的。

法官　一定的。他明知沒用，還要抗拒最體面的婚姻，這充分證明他是做賊心虛，在保管被監(jiān)護人的財產(chǎn)上準有毛病。我看非叫他把他代管的財產(chǎn)交代清楚不可。

伯爵　啊！只要他完全同意我們的婚姻，我就不要求他什么了。

費加羅　但要他把我的一百塊銀幣的賬一筆勾銷。我們可別糊里糊涂的。

霸爾多洛　（憤怒）他們?nèi)易鲗ΑＮ野涯X袋伸到馬蜂窩里去了。

唐巴齊勒　什么馬蜂窩不馬蜂窩？您雖然娶不著老婆，但是，您可以想想，醫(yī)生，錢總算給您留下了，是的，給您留下了。

霸爾多洛　哼！唐巴齊勒，您別跟我嘮嘮叨叨的！您心里惦記的只是錢。我很在乎錢嗎，我？我把錢保住了，最好不過。但是，您以為我這個人是受錢支配的嗎？（簽字）

費加羅　（笑）哈，哈，哈，大人！他們是一路的貨。

公證人　可是，諸位先生，我簡直莫名其妙了。她們不是兩位同名同姓的小姐嗎？

費加羅　不是的，先生，原來就是一個人。

霸爾多洛　（懊喪）我呢，我把梯子搬開，結(jié)果倒把他們的婚姻弄得更穩(wěn)當了！啊！我這次所以一敗涂地，完全是因為我太不小心，提防不夠。

費加羅　常識不夠。我們老實說吧，醫(yī)生。青春和愛情同心協(xié)力地要騙一個老頭子的時候，他無論怎樣提防也是徒然無益的。這就叫做“防不勝防”。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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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指伊莉莎白一世，卡斯蒂利王國的王后（1451—1504），伊莉莎白時代被認為是西班牙的風(fēng)流時代。

[2] 《塞維勒的理發(fā)師》原先是以歌劇的形式編寫的，后來才改寫為喜劇。一八一六年意大利音樂家羅西尼又把這部喜劇改編為歌劇。

[3] 指法蘭西喜劇院對面的普羅哥潑咖啡店，是當時戲劇愛好者常到的地方。

[4] 法院在判決以后二十四小時才對犯人執(zhí)行死刑。

[5] 《塞維勒的理發(fā)師》又名《防不勝防》。

[6] 正劇，指十八世紀法國啟蒙作家狄德羅等創(chuàng)造的新劇種，劇情取材于市民們的日常生活。

[7] “霸爾多洛不喜歡正劇。也許他年輕時候?qū)戇^一部悲劇。”——作者注

[8] 指牛頓發(fā)現(xiàn)的地心吸力的原理，經(jīng)伏爾泰在法國加以通俗化。

[9] 信教自由是伏爾泰努力傳播的啟蒙思想。

[10] 英國醫(yī)生翟納在十八世紀七十年代發(fā)明種牛痘，伏爾泰在《英國通信》中把這發(fā)明介紹到法國。

[11] 金雞納霜于十七世紀從美洲傳到法國。

[12] 《百科全書》，指由狄德羅主編的《百科全書》。

[13] 普拉多，指馬德里著名的林蔭大道。

[14] 皮斯托爾，西班牙錢幣。

[15] 伯爵對費加羅說話都用“你”，這里改用“您”，又叫他作“費加羅先生”，因為他有求于費加羅。但是，在同一對白中，他想到他們的主仆關(guān)系，又用回“你”。

[16] 當時理發(fā)師兼作外科醫(yī)生。盛血器是外科醫(yī)生的招牌。至今理發(fā)館門前還掛著一種三色自轉(zhuǎn)筒作招牌，也就是這種盛血器遺留下來的標志。

[17] 表示外科醫(yī)生手眼并用，而且靈活。

[18] 霸爾多洛認為青春和警覺給費加羅收買了，所以罵他們?yōu)椤蔼q太人”。

[19] 唐巴齊勒是音樂教師，不知不覺地在說話中插上“最弱音”“弱音”“加強音”這些音樂術(shù)語。

[20] 唐巴齊勒繼續(xù)使用音樂詞匯，如“諧律”“雜音”“琴瑟和諧”等。

[21] 《塞維勒的理發(fā)師》和《費加羅的婚禮》都沒提到費加羅有女兒。

[22] 原文系意大利文，意為蠢材。

[23] 法文，意為落水的船。

[24] 阿爾貢人，北美洲的一個印第安部落。

[25] 這段調(diào)子，演出時不必唱完，扮霸爾多洛的演員，可以隨便打斷它。——作者注

[26] 原文意為落水的胡子。

[27] 希波克拉底，古希臘名醫(yī)，生于紀元前約四六○年。

[28] 原文系意大利文，意為蠻子。

[29] 羅絲涅特，羅絲娜的愛稱。

[30] 蒂爾西，維吉爾的《牧歌》第七篇的牧童，以美貌著稱。

[31] 法國有一句成語：“在夜里所有的貓都是灰色的。”意謂在黑夜里美丑難分。

[32] 原來的成語是：可以拿就可以還。指可以拿的東西就是可以退還的東西，著者故意將“還”改為“留”，變成“可以拿的東西就是可以留下的東西”。

[33] 羅絲娜改用“你”字，表示對伯爵的鄙視。

[34] 當時法國法律規(guī)定，未成年人一結(jié)了婚就脫離了父母或其他監(jiān)護人的權(quán)力，可以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