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遠遠的坐在他那個偏僻的位置,雖是偏了點,卻是視線極佳的,剛好斜對著就可以看到陳千晗那邊。他也不知曉自己是抱著什么心態,倒是一動不動的瞅了人家姑娘半天。
原本看著她身邊清凈了,琢磨著去打個招呼,這剛站起身卻是瞧見靖安世子走了過去,堪堪停住腳步,扇子一收倚著柱子,反而是打量起了二人。
他本疑惑,依著靖安世子的性子,如此關注一個人,還是位姑娘,倒是有些奇怪的。
不過瞧著這倆人的樣子,應該是熟識,這也就說的通了,可是是怎么認識的?
究根結底的職業病犯了,沈熙輕輕皺了皺眉頭,張開扇子嘩嘩的扇著,心里一頓琢磨。
曾聽聞靖安世子幼時因為身體原因在臨江待了好幾年,而那幾年剛好威武候也歸隱了,歸隱的原因是威武候夫人有了身孕要回娘家養胎,而威武候夫人娘家,或許剛好也是在臨江,怪不得……
想通了這些,沈熙滿意的點了點頭,眉宇間舒展開。他心里沒了疑惑,便是直了直身子,搖著扇子慢悠悠朝那邊走去了。
“智川你不曉得,千佑酒量極差,我可不如他那般,你可別小瞧我了。”
“好,不小瞧你,我等著有機會也見識見識小姑姑如今的酒力。”
葉智川眼里帶著笑,倒是也沒反駁她。
“那你可好好等著了!”
陳千晗嘴角彎了彎,直起身子拿了個新杯子倒滿茶推給他,又拿起自己的杯子添茶,剛一抬頭,便瞧見沈熙晃著扇子溜達著就過來了。
呀,這人她倒是認識!
想起在錦樓自己干的缺德事兒,不提醒人家就罷了,還往人家衣服上印了幾個黑手印,陳千晗扯扯嘴角,卻沒有半分心虛,禮貌一笑。
“沈少卿,久仰!”
“明安郡主,幸會!”
抬起胳膊朝她虛虛抱拳,沈熙又轉身朝著葉智川裝模作樣行了個君子禮,笑道,
“靖安世子,可巧,又見面了!”
“沈少卿巧。”
也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葉智川不覺收起了眼里的情緒。
看了看陳千晗臉上的笑,又瞧著沈熙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另一個空位,葉智川緩緩端起面前的茶水,垂了垂眼眸,輕輕吹了吹。
“瞧著明安郡主與靖安世子,可是舊相識?”
沈熙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幅不請自來的樣子有多讓人礙眼,探著腦袋明知故問道。
“是呀,認識好些年了。”
陳千晗點了點頭,另取了個杯子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準確來說,我今年多大,就認識智川多久了。”
“那明安郡主如今芳齡幾許?”
“十四,”
陳千晗清淺一笑,側頭看了看葉智川,
“比智川小了三歲。”
“是三歲半。”
葉智川糾正道,將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抬眼看她。
“啊對,是三歲半。”
“那我與靖安世子同歲,這么說來,我也比明安郡主大了三歲。”
沈熙直了直身子,笑吟吟搖著扇子
“我祖父曾說,若是有機會,定是要再見見威武候將軍的,瞧瞧這位陳大將軍是否有當年常勝將軍的模樣。”
陳千晗聞言搖了搖頭,笑著開口道,
“怕是要讓沈爺爺失望了。”
“我爹跟我祖父他們倆不大相同,我爹性子溫和,行軍打仗慣慢術,講究一個穩字。我祖父不同,他出了名的要強,一般慣用壓制性戰術,追求一個勝字,若要是非說有什么相同的,那便是他倆都擅長排兵布陣,都喜歡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打對方個措手不及。”
這番話入耳,沈熙倒是驚奇,他倒是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對此竟是有如此了解。不過想想人家出自威武候府是陳大將軍的女兒,便也沒什么稀奇的了。
“明安郡主倒是對此見解頗深。”
“不敢當,只是偶爾會看看家里關于祖父打仗用典的兵書,有些了解罷了。”
“那明安郡主除了看這些,平日還喜歡看些什么書?”
“詩詞典論人文傳記,兵法史書武學道義,奇遇怪談小井趣事,她什么都看。”
沒等陳千晗開口,葉智川反而替她說了。
陳千晗自己聽了這話都愣了。
有這么多嗎?
“明安郡主興趣倒是廣泛。”
“啊,還成……”
這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突然從門口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就看到一位穿著一襲紫色綢緞袍子的人大步走了進來。
他容貌偏陰柔,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皮膚白暫極了,鼻子高高的,抿著的嘴微微上揚,面上一副傲睨自若的樣子,渾身上下掩蓋不住的貴氣。
瞧著他徑直朝著殿中央走過去,一路上引了不少人側目,便是陳千晗都有些好奇他的身份。
“五皇子葉景軒。”
葉智川在她旁邊講道。
“這人性子比較張揚,脾氣也大,心眼子也多,明安郡主以后遇見了盡量別多打交道。”
沈熙收了扇子,也在一旁小聲補充道。
陳千晗了然的點點頭。
“那上回燒錦樓那個戚武,背后靠著的就是這位五皇子?”
“對,若非五皇子與戚貴妃護著拉著,這戚家早就被那沒腦子的玩兒沒了。”
聞言,陳千晗一愣,側頭看他壓低聲音道,
“你說這話也不怕傳出去戚家針對你?”
“早就勢不兩立了,我還怕他針對?再說了,這兒就我們仨,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說的。”
沈熙面上多了些輕蔑,撇撇嘴。
陳千晗倒是驚奇,智川就算了,這什么時候自己還得人家這么信任,成了自己人了?
似是看出了她眼里的意思,沈熙扯嘴一笑對她道,
“咱倆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你肯定不會出賣我的吧。”
“那也算?”
陳千晗輕輕皺皺眉,心想那算哪門子過命交情?
“怎么不算?我可把你當患難生死之交了。”
沈熙彎了彎眼,有些故意道。
這話說出來,不僅陳千晗睜大了眼睛對他這話表示震驚,一旁坐著的葉智川也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面上多了幾分好奇。
他心中疑惑,這兩個人是什么時候認識的,又是什么時候成了那勞什子患難生死之交?
自覺停了這個話題,陳千晗端著杯子喝了口水,抬頭瞅著那五皇子不知什么時候就端了杯子去敬自家爹爹了。
葉智川也側頭看了看那五皇子,眸子深了深,半響突然站起身,對著沈熙道,
“沈少卿,不去敬威武候將軍一杯?”
“靖安世子要去?”
沈熙搖著扇子,聞言抬頭看他。
“沈少卿不如一起?”
“好!”
唰的一下合起扇子,沈熙爽快站起身,又轉頭對陳千晗道,
“明安郡主,沈某告辭!”
“告辭。”
陳千晗朝他揮揮手,又看向葉智川,瞧著他對自己點了下頭,嘴角彎彎回了他一個笑。
這回總算是清凈了。
前腳倆人剛走,陳千晗下一秒就收了笑,垂著眼暗暗松了口氣。
可別再來人了,她可太困了。
靠著桌子撐著頭,陳千晗不知不覺瞇起了眼睛,慢慢思緒開始有些模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晗晗?”
陳千佑彎腰看她,面上忍不住的笑意。
“嗯?”
陳千晗無意識皺了皺眉頭,知曉來人是誰,她也懶得睜眼。
“爹娘說若是累了我們可以先回去休息,不必撐著。”
“那不成,豈不是沒了禮節?”
嘴上這么說著,陳千晗卻是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主角又不是我們倆,人關注的都是爹爹和娘親,我們悄悄離開,也并不會有多少人在意。”
陳千佑自是懂她的,順著她的話假裝說服。
“這理由不錯!”
果然,陳千晗眼睛亮了亮,扯了扯裙子站起身,朝自己娘親那邊看過去。
剛巧梁佩佩和陸依依也在看向他倆,瞧見她看過來笑著揮了揮手,用口型對她道,
“回去吧。”
得!
陳千晗拽著陳千佑的衣袖,迫不及待的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