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啊。”那聲音如他的面相般，充滿了滄桑，厚重的尾音盡是歷盡千帆的穩重。

何長明吃力的站起身，看著那人的背影，鼓起勇氣問道：“你是誰？”

那人聞言轉過身，看著身后的何長明。

“猜一猜。”那人興致很高，逗弄起了何長明。

玉牌背后封印著一位大能的結果何長明是想過的，也似乎是最有可能的結果。一手劍林，一手源晶，便是這位大能的杰作。

“劍林和源晶，都是你一手創造？”何長明問道，實際上他是幾乎肯定的。

“是，不過，好像都被你搞壞了。”那人攤了攤手。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當然，神和人怎么能同處一片天地呢？”

神這個字有點敏感，何長明想到了禁地里石碑上的那些畫，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騰升在他的腦海。

“是你帶來修行的火種？”

那人挑了挑眉毛，說到：“看來你很有研究。”

何長明一口氣泄了下去，雖然猜對了，但世界觀也因此崩塌了。

“原來我們真的一直在被操控。”何長明無力的聲音喃喃的響起。

“也不能這么說，火種就是火種，這可是帶不走的。不過你們終究還只是蟲子罷了。”那人說出這句話連戲謔和嘲諷都沒有，只是很平靜的在闡述一個事實。

“蟲子也給你供給了這么多年的養分。”何長明不滿的說到，完全忘了跟前人是可以隨便虐殺他的。

那人頗有深意的看了何長明一眼，說到：“蟲子里也有聰明的。”

“你能喚我醒來，說明你我也有淵源，終究是后輩，我也不愿殺你，你自行離去吧。”

何長明卻邪魅的一笑，說到：“幾萬年的老怪物，還會在乎一個小小的后輩的性命？”

“如果你擁有近乎無限的生命，你也會不在乎很多的東西。”

“但我不死，你的生命就不會有那么長。”

“我遇見過很多自信的人，他們最后都活得不是很好。”

“你又何嘗不是呢？”

“我笑在此刻，他們呢？”

“他們都在我的身體里。”

何長明說完這句話，從包里取出了那把月明劍，擺起了決一死戰的架勢。

他一步步的慢慢退后，在那人輕蔑的注視中積攢著劍意。

隨著何長明的氣勢愈加洶涌，對面那人依舊云淡風輕，怎么看都是一副看不起他的樣子，但實際只有何長明知道。

此刻何長明的心里也是不斷的打著鼓，他的內心無比的緊張，事情進展的好像挺順，但又沒有得到相應的結果。

“快來啊……”何長明心里不斷的念著，手里的劍勢已經到了不得不發的地步了。

“咻”的一聲，何長明的劍勢一瞬間爆發，裹著無窮的力量，以追風逐電的速度向那人襲去，而面前的人從頭至尾都保持著淡淡的笑容，似乎無可奈何，又似不屑一顧。

忽然，何長明劍光的背后，一個人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緊緊追著劍光，朝著那人襲去。

只一瞬間，人影隨著劍光來到了那人跟前，一劍一掌，直取那人命門。

但預料之中血肉橫飛的情景并沒有出現，而是隨著一聲疑問的輕哼，先前與何長明對話的那人原本宛有實質的身軀頃刻間化作光點，飛散無蹤。

劍光不再，黑影也顯出身形，那是一個曼妙的背影，長發齊于腰間，淡藍色的衣服貼身而裹，不顯得一絲臃腫，把身體完美的形態一絲不漏的表現了出來。

這個女人，何長明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來的會是一個女人，他只知道一定會有人出現。

現在，才是真正危險的時候，何長明拿出了玉扇，謹慎對敵。

那女人的表情先是有點錯愕，再變成恍然，最后變成幾分自嘲的笑容。

她緩緩轉過身來，絲毫不見被戲耍之后的惱怒。

玉足輕輕抬起，女人往何長明這邊輕輕挪了幾步，說到：“該說是后生可畏，還是我避世太久，竟被幾塊假玉牌給騙了。”

何長明如臨大敵，他感覺得到眼前的女人實力很強，所以不敢輕視，連對方散漫的腳步都視作了死亡向他逼近的鐘聲。

何長明的腳步跟著女人的腳步靠近而后退，繃緊的肌肉讓他稍稍感到有點累。

“該說你貪念太重了。”何長明目不轉睛的看著女人說到。

“你連一聲祖母都不愿意叫嗎？”女人玩味的看著何長明。

聽到這句話，何長明頭皮瞬間發麻，事情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展開的方式有點怪異。

“祖母？”何長明反問了一聲，他對這個詞實在是太陌生了，但他依稀記得，朝君跟他講過一個名字，瀟月。

不過，不是說祖母早都逝去了嗎？

“我若真死的掉，又怎么做你的祖母？”似乎是看出了何長明心中的疑惑，瀟月主動解釋到。

何長明沒明白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牽連，但他對瀟月著實生出一股佩服，這個女人實在是有點可怕，雖然這么稱呼自己的祖母有點不敬，但想到過她做出的種種，僅有的一點敬畏都被她吹散了。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瀟月問道，自己隱忍了幾百年，從來都沒有走漏過丁點風聲，卻被何長明一朝識破。

“我碰到源晶的那一刻，源晶就和你斷了聯系，但我得一絲靈氣，跟著那股殘流，去了你那里，而不是玉牌里。那時候，我就知道，除了師祖，除了玉牌，還有一個人站在陰謀的背后。”何長明解釋到。

瀟月的下巴微微揚了揚，她確實沒想到會是這里出問題。

“要說這葉向也是厲害，硬生生的就把我和源晶給分開了，以如此微薄的人力，做到這種程度，只是可惜了。”

“也不可惜，至少他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的事情。”面對詆毀，何長明總是要為葉向出頭的。

“所以他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托付給了你？”瀟月并不把何長明放在眼里，所以她針鋒的語氣也不藏著。

何長明并不是在和瀟月敘舊，他在想辦法，能戰勝瀟月的辦法。

可是實力這東西，取巧能勝得幾分呢？終究還是要實打實的戰啊。

“對，比如殺了你這件事。”何長明還是決定放手一搏。

瀟月搖了搖頭，說到：“我們沒有理由以死相搏，你拿出玉牌來，我們相安無事。”

何長明覺得很好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僅依靠劍林和源晶吸取人魔兩族的養分這一點，還不夠嗎？”

“看起來，沒人知道我的身份啊。”瀟月說到。

何長明瞇了瞇眼睛，他確實沒有想過瀟月的身份這個問題，純粹是習慣性的忽略。

但細細想來，她和玉牌背后的存在應該是有關系的。

“你要玉牌做什么？”何長明問到。

瀟月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目的被何長明知道，她說到：“當然是成為神，離開這里。”

“神嗎？果然我猜得沒錯。”何長明在心里暗暗想到，他對玉牌背后的猜測，全都表現在了之前那場假玉牌的戲上，用和一個自己制造的虛影之間的對話把自己掌握的不多的信息全部用了起來，當成功引出瀟月后，何長明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外面是什么？”何長明反問。

這個問題瀟月很感興趣，但是她不知道。

“大概是仙境吧。”瀟月一臉憧憬的說到。

“去了那里，就是鳳尾，哪里有在這里做雞頭來的瀟灑。”

瀟月側過臉挖了何長明一眼，對他的比喻很不滿意。

“這里，太寂寞了。”

瀟月的聲音里充滿了寂寥，這種感覺何長明或許懂得幾分，無敵于世間確實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

但理解不代表支持，何長明依然對瀟月的方式抱有極大的敵意。

“你拿不到玉牌不是沒有原因的。”

何長明從包里拿出一枚玉牌，他知道該怎么對抗瀟月了。

“啪”的一聲，玉牌在何長明的手里碎成粉末，然后一股磅礴的能量在空中逸散，瀟月眉頭一皺，沖上前去，想要把這股能量全都吸取。

然而，事情出乎她的意料，所有的能量，都像是在本能的排斥她，然后盡數的流進了何長明的身體，被何長明吸取。

瀟月不能理解，明明她才是他最親的人，怎么會被排斥呢？

玉牌背后的人的身份，瀟月沒有選擇透露給何長明，那是自己的父親，也算是何長明的曾祖父，她就是怕給了何長明有恃無恐的底氣，或者是某種可操作的余地。

但現在看來，她還是低估了何長明的勇氣。

而何長明這么做，是深思熟慮過后的決定，他必須把玉牌和自己緊緊的綁在一起，好讓瀟月只能針對他一個人，同時，玉牌的力量是他對付瀟月的資本。

但這樣做也有后果，那就是自己不死，這股意識便會永存于世間。

而看到這番情景的瀟月，眼神微微發冷，她此行本就沒打算善了，何長明的挑釁讓她失去了最后一絲的耐心。

“你做了一件蠢事，那會讓你付出本不必要的代價。”瀟月狠狠的說到。

何長明不在乎，這本就是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