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站在不遠處，一臉戒備，那骷髏伸出自己的手晃了晃，努力地使自己和藹一些。

“別怕，坐下吧，老夫只是一時有些激動。”

見兩人仍是全身緊繃，骷髏笑了笑，“你們或許聽過老夫的名號，鬼御老祖。”

聞聽此言，蘇嶠輕輕抓住凰岑染的手，松了口氣。

“晚輩萬峰派蒼梧山第一百二十三代弟子蘇嶠，見過老祖。”

看到大師兄恭敬的樣子，凰岑染也意識到了什么，立馬低頭行禮。

“晚輩萬峰派蒼梧山第一百二十三代弟子凰岑染，見過老祖。”

鬼御老祖眼中的光芒閃了閃，神情似有動容，“沒想到，老夫被囚于此地數千年，仍有人記得。”

“老祖以亡者之身入道本就開了先河，修行多年未曾濫殺無辜，屢行俠義之事，晚輩等自當銘記。”

鬼御笑了，“老夫平生夙愿，便是向世人證明鬼道亦可為正派，如今心愿達成，也算是了無遺憾。”

鬼御靠在墻上，鎖鏈互相碰撞，錚錚作響。

蘇嶠猶豫再三，到底還是問出了困惑他許久的問題。

“老祖千年之前修為已至渡劫，為何如今竟被困在此處？”

鬼御眼神閃了閃，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若是普通魔族，倒也奈我不得。只可惜，當年逃出結界的是魔主，霧隱。”

鬼御頓了一下，嘆了口氣。

“那時他已經是大乘期大圓滿，照理來說，不論人修也好魔修也罷，都該飛升了才是，可他卻一直在修仙界停留。而他出魔界，就是為了抓老夫回魔界。”

“然后，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了。”

鬼御抬了抬手，鎖鏈上一道金光一閃而過。

“可是……為什么呢？”

蘇嶠的手習慣性地敲著膝蓋，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鬼御搖頭，“他一直在逼我交出鬼行訣，我無意為虎作倀，將殘缺的功法交給他，他便將我囚禁在此，命我補全功法。”

說完這些，鬼御手指微動，眉間突然飛出一張經幡。鬼御撫摸著其上的每一寸花紋，有些不舍，轉而將目光投向了凰岑染。

“小姑娘，你身上，有一條生魂吧？”

凰岑染瞬間握緊落雨，警惕地看向鬼御。蘇嶠也臉色微變，手不自覺地把玩著九陰矢。

鬼御呵呵一笑，“老夫修鬼道數千年，對魂魄可是再熟悉不過了。一介凡人的生魂，能讓你珍而重之地藏起來，想來很是重要吧？”

“你想做什么？”

凰岑染的手不自然地蓋上兩儀鐲的寶石，厲聲問道。

“老夫行走世間，孑然一身，后繼無人。鬼行訣乃是老夫畢生心血，只消尋天材地寶做一具軀殼，便是魂魄也可修行。我今日便將它贈與你，如何？”

鬼御笑得很是和藹，凰岑染有些意動。但這畢竟是活了數千年的老怪物，縱是從前正義凜然，也難保如今性情。

“條件是什么。”

“哪有什么條件？”鬼御苦笑一聲，“我答應過它們，替它們報完仇就放它們離開，只可惜……我只希望，那條生魂有朝一日修行大成，可以還它們自由。”

鬼御眼里有些不舍，最終還是將經幡扔向兩人。一時間，百鬼哀嚎，經幡上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鬼臉。

凰岑染被嚇了一跳，習慣性的躲在蘇嶠身后。蘇嶠正欲擊碎經幡，卻聽得鬼御大呼一聲，“不可！”

將九陰矢放了下來，蘇嶠臉色有些陰沉。

“老祖，我敬您是前輩，還請您莫要耍些無謂的心機。”

經幡落在地上，鬼御狠狠閉了閉眼，很是心痛。

“老夫所言句句屬實，這百鬼幡是老夫的靈寶，里頭就是那些同我做了交易的魂魄。”

又將一卷竹簡扔在地上，鬼御攤手，“這是鬼行訣全卷，你若不放心，可以檢查一番。”

蘇嶠驀得笑了，“老祖說笑了，您說的，我們自然是信的。只是我們也是誤入魔界，怎么出去也不太清楚，怕是要辜負您的期望。”

輕輕勾了勾小姑娘的手心，凰岑染瞬間明了，也笑著應和。

“魔界又沒有靈氣，我們待再久都是這個實力，怕是……哎。”

“無妨。”

鬼御笑了，仿佛剛剛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不過是錯覺罷了。

“我可以送你們離開魔界。”

蘇嶠和凰岑染對視一眼，心下疑慮更甚。

“既然能送我們離開，為何老祖不自己脫身呢？”

鬼御站了起來，鎖鏈嘩嘩作響，瞬間金光大作，又將鬼御重重摔在地上。

“看，這就是原因。”鬼御苦笑，“不止是軀殼，我的靈魂之焱也被魔主上了枷鎖，無法脫身。若非他下了禁制，在我知道無法逃離的時候我必會一死了之。”

說著，鬼御的眼角竟流下幾滴淚水，襯著沒了血肉的身軀，越發駭人。

“鬼修能活，全是因著這團靈魂之焱，可只有冰元素才能將它熄滅。只要靈魂之焱還在，重塑身軀自然可以永生不滅。”

話音落下，洞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鬼御靠在墻上，臉色灰敗，已然沒了求生意志。

和蘇嶠對過眼神，凰岑染搓了搓手指，一根冰錐突兀地出現在洞穴正中。

“你，你是馭冰者？”

鬼御眼里的欣喜怎么都掩蓋不住，情急之下伸出手來，鎖鏈上的金光不斷閃爍，他卻恍惚不覺。

“殺了我，助我解脫，我可以立下道心誓，保證那些東西都是真的！”

凰岑染站在原地沒有動，鬼御突然想起什么，“對對，送你們離開！”

從自己胸口拆下一根肋骨，鬼御在地上涂涂畫畫，勾勒出一個陣法。

“當初我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了陣法，這個可以去往離萬峰派最近的那個。你們放心，它只能用一次！”

凰岑染點點頭，用破敵卷起地上的百鬼幡和鬼行訣，裝進乾坤袋中。

將落雨放在唇邊，笛聲響起，鬼御的身體開始一寸寸成冰。從腳底，到胸口，再到頭頂，鬼御胸口的光團逐漸黯淡，最終熄滅。

蘇嶠嘆了口氣，向鬼御的尸體行了一個晚輩禮后，帶著凰岑染踏上了陣法。

一道光閃過，兩人消失在了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