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陰云游蕩，少年以身化氣。蟄伏半空，望著村中小雨淅淅，略顯惆悵。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不敢探出神念一一掃過。

這也就導致少年要在天降甘露的模糊夜色中，探查到所有的哨所站位。

可是說來容易，做起來又是何嘗困難啊。

灌草，房屋。甚至連人質都不知道關在哪里。

意想至此，少年干脆降身下淺，化作一團淡白熒光，在那黑暗中游走不斷。

……

大概是后半夜光景，沈塵的身影突然顯化，出現在徹夜不眠的獵隊營地上，沖著少女點了點頭。

“查清楚了，嚴防場所共有四處，平均每處布有三到五個暗哨左右。這些暗哨只要有一個不能同步擊殺，便會放出消息驚動對方。現在還有個比較困難的問題……就是關于村中族老。”

“族老怎么了……”

“對方不像是個尋常的江湖草莽，更像是備戰有素的戰場將軍。它將族人分作四個點位來布哨看押，但是對于各位族老，卻都被關在各自家中，有專人看管，形成了第五道枷鎖，堅固異常。”

裴秀芬聞之忽而低下腦袋，這兩天的煎熬時光，不就是等著對面兒放松警惕嘛。

然而兩天過去，先不說對方的備戰心理。

單是如此布防，就已經讓人頭大無比。

“不過有個好消息，就是山上叢高草密，四個關押據點并不牽連，我們可以逐個擊破。”

“那族老呢……”

少女恍然出言，可其實少年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如果不去驚動四處據點，那么還能試著救出幾位。可如果驚動了任意一處，剩下的族人便是必死無疑。那人，不像是什么好人，他不會頂著被二次襲殺的風險留在村里。”

“所以屆時離開的話，只能通知獵隊強追上去，能救幾個是幾個……”

“不過這并不排除，營救失敗。”

所有人聽到這里，頓然都是冷汗外冒。那村里，可都是自己的家人啊。

他們巴不得沖殺進去，將那幫外人碎尸萬段……

可是情況不允許啊，將對方碎尸萬段的代價，便是失去村中族人。

這份買賣，明顯不劃算。

“營救失敗是指？”

“可能一個也救不了，他會屠村，然后鉆進大荒深處。”

“那我們不救了！”

突然有小伙兒泣聲開口，失敗的代價太大了……

對方擁有那般完善的守備，而自己這邊上得去的，卻只有兩人。

虎叔兒，牛娃。

包括裴秀芬還有沈塵都是一陣默然。

好半晌過去，少年才皺著眉頭哀嘆一聲。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朦村的人，一定會來。”

……

“藤條呢？可曾備好？”

“好了，長足九丈余，共計四條。”

“那就準備開戰吧。”

少年同虎叔兒牛娃，還有裴秀芬蹲在一起圍成一圈兒。

以地上的草圖做指，開始了簡易的分工之舉。

“等會兒，我跟小珠先上山，上去后將藤條施下。然后由牛叔兒帶著隊伍攀巖登山。虎叔兒帶著先鋒隊，外帶小武哥的勤務隊，去村子的唯一路經外，打下埋伏。就像是狩獵那般，封住口子。”

“而設下伏兵后，暫且不去作甚動彈。”

“由我跟小珠兩相配合，開始執行營救計劃。而途中若是計劃有變，那便由牛叔兒發兵支援，盡最大可能，去營救村中的族人。屆時他們一定會逃，而那個時候，格殺勿論。”

三人聞之都是輕輕點頭，然而虎叔兒卻又是輕輕搖頭。

“小塵兒，不如讓咱們的人全都上去吧。營救的時候也能多救一些，只要能保住族人性命，其實追不追殺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畢竟人命關天嘛，誰家也是遭不住這種打擊……”

少年聞之，感覺暢然有理。

不過還是堅持自己的戰術安排……

“咱們一個隊列三十人，如果隊列太大，反而有了提前暴露的風險。而且虎叔，你別誤會。我之所以將兩支獵隊安置在村口方向，是因為擔心他們撤走的時候，會帶著族人一起走……而如果那時候我們可以將它們將在死地，那么逼他們受降的可能性就會更大幾分，對族人，也算是種另類庇護。”

“而如果一股腦兒的全都沖在一個方向，這對戰力是種浪費，可能還要冒臨放虎歸山的危險。”

牛娃兒跟虎叔聞之恍然大悟，只有裴秀芬看向少年時，目光中滿是無奈。

其一方面正如少年放言一樣，另一方面，實則就算是讓族人赴死，也不能讓他們攜出村去。

并不是說大荒有多危險，而是現在的牯村，已經處于生死存亡的重要關頭。

而一旦這個時候，有族人被迫出村，萬一若是落在朦村手里，那這幫漢子也就名存實亡了。

他這是替他們做出選擇……

因為他知道，如果讓他們自己去選，那么極有可能將要面對的，是全軍覆沒。

其實這是一種很不人道的，上帝性狂妄。

可是沈塵沒得選，而她自己也是，保村為先。

若是連村子，連據點都沒了。

那就算救下再多的人，在這大荒中，又能活過幾天呢。

這鬼地方跟那少年所講的外界還不一樣……

若是人在外界，沒了據點，何愁天下無落腳啊。

可這兒步步為艱……

失去山頭兒的牯村，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趁著夜色尚在，這番壓制怒火的小伙兒，終于有了下一步的行動決斷。

說干就干！

事已至此，除了戰斗，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四根藤條自山巔放下，少年同少女對望一眼，相互了然，奔著兩個方向隱入密林。

看著牛娃兒帶人步步登山……

虎叔兒也是沖著身后招了招手，帶著剩下的戰斗人員，村口設伏去了。

而對于這一仗，所有人都在保持沉默。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將要面對什么，興許二位可以大獲全勝，但也也有可能，死傷慘重。

他們只是作為第二梯隊以作后備……

故而現在可以祈禱的，也只有不要更快的調動自己。

因為一旦參與戰斗，那便意味著……

悲傷，離別……可能連面兒都見不著，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