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請冷，轉過了街角，賈寶玉吩咐轎夫停下，從轎內出來。街上沒有什么人了，只在幾個昏黃的燈籠下，還有一些模糊的黑影，想來是還沒有找到去處的災民，在黑暗中沉沒。

賈寶玉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回想起來，自己當初還感到有些慶幸。現在望著周圍的寂靜的街道，寶玉有些無語。

一直以來，大家追求的都是一個安穩，自己成了賈府的少爺，還帶有這樣強大的能力，算是最強的個體也不為過。

周圍賈府的人，都捧著自己，可是現在總還是感覺有些不滿足。

這就是人常說的，貪嗔癡，三者如同三個惡鬼，糾纏著寶玉，不能讓他解脫。

寶玉看到前面有個賣餛飩的小攤，走了過去，一個老嫗正在收拾，見有客人上來，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只剩下一碗餛飩，公子可行？”

“可以。”

寶玉見一個小孩趴在火爐邊上，已經睡去。老嫗往爐內又添了一些材，火爐亮了起來。

“公子，這邊可方便。”一位身穿白衣，帶著面紗的女子坐在寶玉邊上。寶玉示意護衛沒事，打量了一眼。

這女子一席白衣，上面用淡淡的金絲修憲繡著的各色花朵，有牡丹、芍藥、百合等，胸前帶著瓔珞，面紗遮不住一雙如晨星般的眼睛。

“請便，可惜只有一碗餛飩了，你的沒有了。”

“那只能改日再來讓公子請客了。”

“你我互不相識，我為何要請你？”

那女子從衣袖內拿出一個荷包，推到寶玉面前。寶玉拿了，那荷包是也是白底金線，上面繡著一盆茶花。

荷包有微微香氣，打開，里面正是通靈寶玉。

寶玉摩挲一番，見那玉石溫潤如初，前面字體已經變得清晰，“莫失莫忘，仙壽恒昌”，背面寫著“一除邪崇，二療冤疾，三知禍福”。

寶玉看去，道，“你相信仙嗎？”

那女子微微笑道，“自然，你我現在不都是過得神仙一般的日子。無事小神仙。”

“原來如此，那什么是恒定的，什么是無常的，為何又要趨吉避兇，消災去難？”

那女子道，“古來神仙皆寂寞，最終追求的就是恒定，在沒有達到恒定之前，誰有能說自己是無增無減，無住無壞呢。”

寶玉道，“仙子的意思是，我們都是在尋找這仙人的結果？”

女子道，“你我不是已經看到一些端倪了嗎？”

寶玉道，“恐怕我和仙子還有些不同。”

“大道三千，各自自然需要尋找各自的道路，只是沒想到石兄倒是出乎意料，這么短時間已經取得了這樣境界。”

寶玉想了想，這女子不知道來歷，但是似乎和原來的賈寶玉頗有淵源。

“仙子此番來找我，只是為了送著玉嗎？”

“這玉本來就是公子的，我物歸原主。我那兩個道兄，給我說這里出了一些的變故，我有些好奇，這才來看看。”

那老嫗端了餛飩上來，清湯里面沉浮著幾個混沌，如同一片云山。

寶玉也不多讓，自己先喝了一口湯，“夜里冷，喝一碗熱湯，感覺很好。”

女子笑道，“可憐天下多少人，恐怕要凍死在這無邊黑夜之中。”

“聽姑娘的話，倒是沒多少同情之心。”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公子不是也經常這樣說嗎？”

寶玉微微皺眉，“怎么，你倒是經常聽我說？”

“妙玉不日就要來京城了，幾個妹妹都在你身邊，我自然多要關注些。”

“唐家的事情原來都是你們安排的。只是你們平白送我這樣的好處，不怕我反悔嗎？”

“公子不必多疑，紅花總要綠葉配，落紅不是無情物，待到時機到了，公子自然明白。”女子起身福了一福，道了一聲改日再見，便消失在黑暗的之中。

這樣又過來幾天。大批的糧食順利運到了直隸，賈政靠著查抄貪官的家財，得了一批財物，這日把寶玉叫來，道，“如今年那些現銀已經花的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大頭都是一些古玩字畫，在這里比較難以出手，你過幾天帶著這批東西，去京城想辦法變成銀子，用于救災。”

寶玉道，“這樣恐怕會有人不滿，不怕別人彈劾？”

賈政道，“我已經上了折子，皇上同意變賣，你不用擔心。只是如何賣出一個好價格，你自己想辦法。”

寶玉道，“大致準備賣多少？”

“這些東西不少，里面有值錢的，也有不怎么樣的，一個箱子至少一萬兩，加起來不少于五萬兩。其中兩萬兩你留下，交給你母親，剩下三萬兩全部換成糧食。”

寶玉道，“這怕來回得些時間。”

賈政道，“也快過年了，你這次回去，暫時不用回來，安心在家讀書，恩科明年年初舉行，你準備好。”

寶玉道，“可知道這次主考官是誰？”

“目前還沒有定。我知你試帖詩是沒有問題的，如今知道讀書，做文章還是細活，回去不能懈怠，要好好練習，有的放矢，做出好文章來。”

這八股文，說起來也是極其規整的文字，起來前面兩句，要求工整對仗，根據題目不同，起到破題作用。

這破題的技巧，又有明破、暗破、順、分、對破等技巧，破長題貴在簡單概括，能一擊中的；破搭題貴在能通篇考慮，面面俱到；破大題，貴在能冠冕堂皇，處處體現氣概；破小題貴在機巧，能四兩撥千斤，以小見大，管窺全豹。

這科舉八股，說起起來就是文章分為起、中、后、束四部分，每部分各有兩股，各有八股。

各股都都有要求，五到八句不等，通篇下來，限定不過五六百字，要求也是極其簡練的。

寶玉日常做詩詞是不在話下，但是遇到嚴格要求的科舉八股文章，確實有些不適應。

不過好在這段時間用功下來，倒也有了幾分樣子，這樣賈政才道，要他繼續用功。

寶玉點頭應了，又道，“上次準備肅清一番的提議，父親考慮的如何了？”

賈政道，“正好你母親來信，皇上要追索之前欠的銀子，你姐姐來信讓我們支持皇上，那些人都不愿的配合。”說著，賈政把王夫人來信給了寶玉。

寶玉快速讀了一番，道，“這些人不識抬舉，等我回去收拾一番。”

賈政道，“如今切不可太過，雷霆手段雖快，后患無窮，依我之見，你可先拿一個開刀，再緩緩圖之。”

寶玉點頭應了。又問道，“我看林姑父也要進京了，這里面可有什么事情？”

賈政道，“林如海如今來的不是時候。過幾日他要從直隸過，自然回來見我。”

寶玉道，“江南那邊沒了林如海，誰負責？”

“新任的叫隋治，聽說走的是忠順王的路子。”

寶玉道，“那倒有些隱患。忠順王會不會為難林姑父。”

賈政道，“這里面兇險之處就在這里，林如海和那邊的甄家之前都是傾向義忠王。說起來當初義忠王那樣的氣勢，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誰知道近三十年的交情，說壞事就壞事了，很多人如同林如海，不管是否愿意，在關鍵崗位上，或多或少都和那邊有關系，如何能避得開。”

寶玉和林如海深入聊過這些事情，在賈寶玉看來，林如海是沒有什么傾向的，只是瓜田李下，難以辯駁罷了。再加上張友士等一些有心人從中挑撥，事情變得越來越難以看清楚真相了。

寶玉想了想道，“好在如今我們賈府還有一線生機，只要能通過這些事情，在皇帝面前表現一番，幫助大姐在宮內更上一層樓，將來說不得，還能有一番造化。”

賈政道，“你能想到這層，已經算是祖先顯靈了。我們這些人，已經礙著某些人的眼了，你大哥珠兒，當初一病去了，如今你倒是有些樣子了。”

寶玉道，“父親放心，我已經多方安排，就算將來如何，也保我們富貴。”

賈政點頭。父子二人又商議了一番。

改日賈政安排賈璉出城公干，一時難以回來。又安排寶玉帶著探春并幾車財物回京。路上倒是遇到一些的不長眼的，可惜在系統家丁強大的武力面前，不過是跳梁小丑，毫無影響。

到了京城，寶玉道，“三妹，今日咱們先不回去，我先去安排一下，你跟我來。”

“怪不得哥哥叫我早換了打扮，原來是另有打算。”眾人早換了商人打扮，隨著客商進了京城，隨后到行了幾個坊市，到了一個胡同，有家丁前去叫門。

不一會兒就有人開門，見是賈寶玉，道，“主人，已經安排好了，請里面。”

原來這里是寶玉藥鋪的后門，這段時間寶玉一直暗中拿銀子把周圍鋪子都盤了下來，目前這半邊街上，除了個別頑固的，大部分散戶商家已經換了東家。

家丁門各自上前，兩人一組，把八口黑漆箱子抬了進去，又從院子內抬出兩口箱子，放入馬車之內。

寶玉道，“妹妹回去不必多說，只聽我安排。”

探春如今對寶玉信任有加，急忙點頭道，“哥哥放心，都聽寶哥哥的。”

兩人換了馬車，“三妹妹這番歷練下來，成熟了不少，等回了府內，可是又要有一番風波，到時候可不要害怕。”

探春道，“這次見了很多之前沒見的，聽了很多之前沒聽的，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如今我自覺成長了不少，能助哥哥一臂之力。”

寶玉道，“不掃一屋，何以掃天下，咱們回去，先打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