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微閃，天很高，月很亮。小舍與姐姐依偎在田埂邊的稻草堆，河渠的水流嘩嘩作響，山上老鴉哇叫，小舍緊了緊身子，抱緊了懷里的包袱，一言不發的同姐姐坐著。

說好今天回婆婆家的，表哥混鬧，又去他家了。表哥家同外婆家不到一小時路程，幾乎每個月都要回趟表哥家，表哥爺爺身體不好所以大姨帶過來交給了外婆。

同往常樣，早上一聽說要帶小舍姐倆回婆婆家看看，他就耍混作妖，哭鬧著回他家，外婆疼愛他，拗不過，就帶著小舍姐倆去他爺家了。每每如此，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了，每每承諾說回婆婆家看看，每每落空，小舍跟姐姐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得逞的表哥朝她們扮鬼臉，默默的不發一言。

臨近天黑，大人們都忙著喂豬趕牛，燒火做飯……小舍跟姐姐拿上早已經藏好的包袱從后院出了門。

回家的路她們是知道的，就一條山路，翻三座山就到了，她們認得那顆黃果樹，聽說那顆黃果樹吊死了個人，她們不怕，她們要自個走回去。

還記得上次回婆婆家已經是很久的事了，也是迄今唯一一次。

剛好趕上梨熟，婆婆拿著竹竿魏魏顫顫的敲打枝頭的梨，拾到籃里看小舍姐倆吃的香甜，滿眼疼愛，露出一口脫落的牙。

婆婆常年臥病在床，刮風下雨連床都下不了，還沒去外婆家時，小舍姐倆常給婆婆送飯，大人們都都笑說:瞧這姐倆兒，像對兒籠子豬兒，又進彎給婆送飯啦。這倆姐妹，乖巧呢。

離開婆婆家時，婆婆杵著拐杖送了很遠，直到眼睛完全看不到姐倆兒。婆婆是疼愛她們的，不會說她們是倆女娃兒就另眼相待。婆婆還裝了大半口袋梨，小的，沒熟的都裝上了，還讓外婆帶上一大袋米和面，由小舅背著。

很多年以后小舍才知道，媽媽跟爸爸在外面并不太順利，拿不到工錢，工人鬧事，爸爸還受了傷，連回家的路費也沒有，沒有錢寄回外婆家，又不想虧了娃兒，寫信給小姨去到婆婆把往年的陳糧給帶上些，也好減輕外婆家的負擔，也是已經七歲的小舍未上學的原因。

半路被去給鄰隊看豬的醫生攔回的姐倆兒，被大人呵斥一通，賭氣的坐在了田野邊，不情愿的，看著遠處的山默默的相依偎著，姐姐流著淚，小舍知道，姐姐比誰都想回家，即使家里沒有爸爸媽媽。

幾天后外婆帶小舍姐倆兒回了婆婆家，可小舍已不再期望了。